“是誰允許你進我的宿舍的?你這個女人真夠討人厭的!”董韓民兇狠地對着邵耿玲大吼,然後拿起揹包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臨走前他似乎還冷冷地朝我這邊掃了一眼,讓我感覺背脊發涼。
是我的幻覺嗎?董韓民爲何那樣冷漠地看我?我並沒有做什麼。
邵耿玲被董韓民這麼當着衆人的面大吼,她的面子裡子都掛不住,哭着跑出教室。我想去關心她,可我覺得不妥,這個時候她或許不願意別人看到她這麼難堪的樣子,還是算了吧。
施雅琪收拾東西離開教室。
我獨自離開學校,走在回住處的大街上,突然好想念以前的家,自從那天叫雷銘寫作業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爲了算不出來的題目焦急萬分,其實他真的很努力在讀書,以前是我不好,總是罵他笨,他一定也很委屈的,現在將心比心,心裡一陣酸澀,多想再一次和小時候一樣,抱着他,給他安慰。
還記得讀幼兒園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爸媽都不在,把我們姐弟兩留在家裡,還有一個女員工陪着我們。剛開始還好好的看着電視劇,突然弟弟就想爸媽了,然後就哭了起來。剛開始我還安慰他,後來他哭得厲害,我覺得我們很可憐,就好像是兩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也跟着哭起來了。女員工勸我們不哭沒有用,居然也跟着我們一起哭,一下子三個人哭成一團,爸媽回來以爲發生什麼事,着急得要命。
後來爸媽問女員工爲什麼哭,她說看我們姐弟兩個哭得那麼可憐,心裡也很難過,就跟着哭了。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很好笑,那些童年時光真的很簡單,我們從來不懂愛一個人是多麼快樂的事情,也就不知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有多辛苦。那時候的我們還不懂得如何花錢,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物質需求和慾望。
有時候,人的無知和不懂也是一種幸福,這是誰都無法奢侈的幸福。
只是,人的成長就會不斷地扼殺這些無知的幸福,不斷地被慾望取代,即便我們不想這樣,卻無法阻止成長的腳步。當那些能想哭就哭的日子離我們越來越遙遠的時候,我們纔會頓悟,原來在我們渴望和別人一樣成長的那些日子,其實是最簡單快樂的!
雷銘還能爲做不出題而抹眼淚,邵耿玲還能爲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而哭泣,而我,我還能爲什
麼而不顧一切呢?我已經任性過一次,死過一次,我深切地體會到生命的可貴和脆弱,我必須好好珍惜又一次重生的機會,好好活着。因爲這些別人不曾經歷過的經歷,我必須做得比別人出色,活得比別人有意義。我,已經不單單只是我雷佟一個人,我還是秦子,我要爲兩個人好好活着。
不知不覺來到了家門口,我在窗外徘徊着,電腦室的燈亮着,我知道雷銘在裡面寫作業,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寫什麼,是語文的作業,還是數學作業,亦或是英語作業。
我不敢上前偷看他,我怕被人發現。
“媽媽,我們班主任說,她有事,暫時不能收補習生,”雷銘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那怎麼辦?你的數學這麼差,一定要補習的,不然明年你就讀四年級了,成績會更跟不上的,”媽媽擔憂地說。
“我不要老師補習,”雷銘說。
“你說什麼傻話?不要老師補習,那你要誰給你補習?你姐姐已經不在了,你讓誰給你補習呀?”媽媽說着,聲音變得哽咽了。
“姐姐我也不喜歡,她總是罵我笨,我明明很認真了,她還是罵我笨,媽媽,姐姐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呀?”雷銘問。
“說什麼傻話呢?你姐姐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小時候跟她可緊了,她去哪都帶着你一起去,”媽媽吸着氣說。
我在窗底下聽得眼淚都流下來了,原來我帶給弟弟這麼大的陰影,他一直以爲我不喜歡他。其實我很喜歡他,只是每一次被爸媽訓斥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遷怒於他,可事後我又舉得自己很可惡,很對不起他。
“媽媽,又是能找到那天那個姐姐就好了,她可溫柔了,比我們老師都好,我只要她教我寫作業,”雷銘說。
“你一直說有一個姐姐在窗外教你寫作業,可又不知道她是誰,你讓我去哪裡給你找那個姐姐呀?”
我淡淡笑了,原來雷銘說的是我。
就當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我聽到身後雷銘在叫我,我回過身去,他正爬在桌子上,隔着窗戶笑着看我,他的身邊還站着媽媽。
媽媽瘦了,臉色憔悴了許多,以前生意再忙,也不見得她的臉色這麼難看。是我的死去把她害成這樣的嗎?我心疼地看着她,多想上前緊緊抱着她,告訴她,我並沒有死。可我不能,我不可以違背天
意。
媽媽笑着對我說,“原來是你呀,我兒子一直說有一個姐姐教他寫作業,可我一直在窗前等你,卻沒有等到你,請你等一下,我去開門。”媽媽客氣地說着,趕緊跑出門來。
我站在原地等他們出來,我很激動,也很緊張,這是我死後我們第一次面對面地站在彼此面前,真真實實地感受對方的存在,而不是在夢裡。
媽媽帶着雷銘走了出來,“你好,謝謝你教我兒子寫作業。”
我淡淡一笑,“這沒什麼,我只是剛好路過,聽到他在裡面算題,是我偷窺纔是。”
媽媽笑了笑,“小孩子寫作業哪有什麼好偷窺的?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叫···秦子。”
“我叫雷銘,雷電的雷,金名的銘,”雷銘趕緊自我介紹。
我看着他淡淡一笑,“你好,雷銘。”
“秦子姐姐,你可不可以來我家教我寫作業呀?你那天教我的題目,老師說我寫得很好,而且那些題我現在都懂了,這一次的數學成績還比以前考得好呢,老師說我有進步。”
“是呀,多虧了你的幫忙,才讓他學會了那些題,以前都是他姐姐教他寫作業的,可現在···”媽媽努力剋制眼淚不要掉下來,“可現在她已經不在了,我想給他請家教,他又不喜歡,硬是要找你,秦子小姐,你能到我們家來當家教嗎?你放心,價錢和補習老師一樣高。”
“我從來沒有給別人補習過,我也只是個學生。”
“你是大學生嗎?”媽媽問我。
我搖搖頭,“我是研究生。”
“真厲害。秦子小姐,麻煩你幫我兒子補習可以嗎?”媽媽誠懇地拜託我。
我猶豫地看着他們,想着以後我可以名正言順地來家裡幫雷銘補習,這或許是冥冥之中,生命使者的安排吧,它答應過我,會讓我和家人見面,這就是它的安排嗎?
謝謝你生命使者。
我點了點頭,“我盡力而爲。”
媽媽感激地握住我的手,“謝謝你。”
“太棒了,姐姐以後可以給我補習功課了!媽媽,等我考了一百分,我就去告訴姐姐,讓她知道我不笨!”
就這樣,我答應了媽媽,以後一個星期的星期一、三、五過來給雷銘補習功課,一個晚上20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