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感情的事,盲人瞎馬,願賭服輸。
那天,我和錢至從醫院回到程家,夜色已深。下車,錢至爲我撐傘。
剛走到樓前,我一擡頭,愣了一下,只見程天恩正坐在輪椅上,等在樓前。瀟瀟雨下,他望向我的眼神,陰鷙到可怕。
一絲一毫都不隱藏。
我的心“咯噔”一下,頓時覺得之前感謝“二少爺的不殺之恩”太早。
他剛要開口,二樓上窗簾突然被拉開,程天佑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在對身邊的人說,這雨!下了兩天了!
然後,有人應聲說,是啊,大少爺。
程天恩擡頭,看了樓上一眼,轉臉看着我,握在輪椅上的手慢慢地縮起,握緊,最終,鬆開;他冷笑了一下。
錢至連忙上前,說,二少爺。
程天恩看都不看他一眼,汪四平擡頭看了看二樓,也忙不迭上前,對我笑了笑,說,太太。
說完,他就連忙推着程天恩離開。
程天恩離開的時候,對錢至冷哼了一聲,說,別整天圍着這個女人轉!你的任務可是照顧我哥!他昨天可摔傷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冷漠和厭惡,頭都沒回。
錢至只能俯身點頭。
我擡頭,二樓窗簾已經合上,寂然無聲;彷彿剛剛並不是有心解圍,只是寂寥雨天,程大公子突然少年情懷地感喟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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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樓裡,我問錢至,說,他……摔得很嚴重嗎?
錢至說,他昨天非要騎馬……還是一匹眼睛壞了的馬……
我一驚,他瘋了嗎?!
錢至看着我,說,他早就瘋了!
我一怔。
錢至忙道歉,說,對不起,太太。我失態了。
我搖搖頭,心中酸甜苦辣五味
齊聚。
這時,汪四平又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我,還是躬了身,說,太太。然後,他對錢至說,錢助理,二少爺有請。
錢至一怔。他轉頭對我說,煩勞太太轉告大少爺一聲,我先去二少爺那裡了。很快就回。
錢至跟着汪四平走後,我上樓,步履沉重。
——他瘋了嗎?
——他早就瘋了!難道您不知道嗎?!
有些負疚,生出的痛楚,錐心刺骨。
我想起剛剛程天恩望向我的陰鷙到可怕的眼神,也是爲了程天佑的受傷吧——他眼盲之後的每一種不幸,都會令程天恩對我的恨多一些。
我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有力量走下去。
走到他門前,我遲疑着,不知如何敲開這扇門;糾結之際,門突然開了,有人出來,似乎一怔,喊道:太太?
我一看,也是程天佑的貼身保鏢,負責日常安保的,他叫顏澤,我到程宅後,錢至多陪在我身邊,於是,顏澤在負責安保之外,便更多地負責程天佑起來;他正推門要匆匆下樓的樣子。
他一見我,很恭敬,說,大少爺他在。太太,您請。
他轉身離開,將門很有分寸地開着。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他眼前的。
他似乎是循着腳步聲,臉微微側過來,冷漠的容顏,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在分辨着什麼。
我聲音微微顫抖着,說,是我。
他說,我知道。
原打算只是轉告一句話的,可當我看着他臉頰上的擦傷,心一酸,說,他們說,你的腿給摔傷了……
我說,你怎麼這樣折騰自己啊……
我的話音未落,他的聲音突然響起,正氣十足,如利劍一般,將我的話斬斷,他說,程太太!
我愣了一下。
他說,你覺得你這埋怨而心疼的話說給我,合適嗎?我不是你的誰。我是,也是你的大伯哥。
我看着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我解釋,我、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
他低頭,脣角彎出一絲悲傷的弧,冷然一笑,說,只是什麼?只是憐憫我,同情我?是嗎?
我忙搖頭,不是……
他脣角輕輕,笑,一絲悲涼,騙子。
他說,就說現在!你的眼睛,它一定是充滿了憐憫、同情!在望着我,對不對?
他說,程太太!既然這樣,我們就把事情說開了,求您不要時時刻刻用這種憐憫的表情看着我!
他說,您更不必這麼內疚!感情的事,盲人瞎馬,願賭服輸!我失明瞭也是爲了我愛的女人!我不後悔,更不遺憾!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這麼做!
他說,如果她懂得我,就離我遠遠的!好好地過她自己的生活!別用她氾濫的同情心來施捨我!折磨我!羞辱我!
我如鯁在喉,卻百口莫辯。
他說,你走吧!
我看着他,難過極了,說,我們一定要像仇人這樣嗎?
他冷笑,不然呢?難道像情人嗎!
他一把推開手杖,起身,指着門,冷冷地,一字一頓,警告一般,說,從現在起,不準靠近我!不準招惹我!不準踏進這間房半步!否則——
他說,後果自負!
我看着他,良久,原來這些天裡的冷漠,本來已經是再好不過的表示,婉轉說來是:離我遠點兒!難聽一點兒就是:滾!
是我太笨,沒有猜明白;不願意去信。
我吸了一口氣,說,好的,大哥。
他冷冷回敬,謝謝,弟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