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上,只剩下了穆雲錦和杜飄靈兩人。
穆雲錦的神色淡淡着,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微微垂着頭的杜飄靈,腦海中浮現而上的,又是那日在四皇子殿的事情。
深深閉了閉眼,穆雲錦伸出手,取下了盛着皺的大白瓷碗蓋,而後拿起湯匙,將粥盛到小碗中。
雪白的粥,冒着騰騰的熱氣,看着分外糯稠。
穆雲錦纖細的手拿着那骨瓷湯匙,動作緩緩地盛着,逐漸至那小碗的大半,而後動作停下,放下湯匙,將碗送到了杜飄靈的面前。聲音依舊淺薄:“小心些,燙。”
杜飄靈垂着的視線緩緩擡起了一些,快速地看了一眼穆雲錦,旋即又快速地垂下,落在了那小碗的粥上,輕輕點了點頭,拿起了小的湯匙:“多謝皇上。”
不知爲何,從杜飄靈口中聽到皇上二字,穆雲錦的心頭總是有着一絲的不適。
並未多說什麼,看着女子拿起了湯匙開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穆雲錦收回了目光,開始給自己盛粥,一邊盛着,口中的話語落下:“回頭安排人將凌嬋殿收拾了,過些日子,立後大典結束後,你便可以過去住了。”
聞聲,杜飄靈垂着頭喝粥的動作明顯有了很長時間的停頓,片刻的寂靜後,女子才落了聲:“是。”
不是好,而是作爲身份低一等的人所說的,是。
穆雲錦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自然是注意到了女子的動作,將粥碗在自己面前放好,拿起了乾淨的小湯匙,開始喝粥。
“怎麼,不想住嗎?”
穆雲錦舀了一湯匙皺,輕輕吹了吹,薄涼的話語落下。
這一次,杜飄靈的停頓時間更長了,半晌後,放下了手中的湯匙,擡起眼,直視着看向了穆雲錦,聲音分外平靜:“沒有。”
穆雲錦自是感覺到此刻女子的不對勁,面上卻是依舊淡然,視線輕瞥過她姣好的面容,一語中的:“不喜歡凌嬋殿的名字?”
杜飄靈平靜的神色剎那泛起了一絲驚訝,沒有應聲,算是默認了。
凌嬋殿的名字,每每提及,總是會讓人想到木澄,杜飄靈自然是不願意的。
“棲鳳殿。如何。”
穆雲錦嚥下一大口粥,出了聲。
棲鳳殿。
杜飄靈的眸子瞬時又睜大了不少,不得不說,穆雲錦所說的這個名字,已然入了她的心。
“……好”
杜飄靈的聲音略略有了些乾澀,卻還是能聽出來其中的絲絲欣喜。
不得不說,穆雲錦相當瞭解她,也明白她所想所盼望。
將碗中的粥完全喝盡,穆雲錦拿起了放在食盤上的乾淨的錦帕,輕輕擦拭了嘴,揚起頭,脣邊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意:“下午去絲織坊尋個裁縫來,給你縫製一套鳳袍。”
心頭再次愣住了許久,在看到穆雲錦那溫潤的眸子時,杜飄靈只覺得自己心跳猛然加快,迅速低下眼,低低應了聲:“嗯。”
穆雲錦倒是沒有任何的神色波瀾,已然起身,打算向着外頭走去。
腳步在手推開門前停下,穆雲錦的聲音並未有任何的變化,反倒是同先前一樣,依舊儒雅溫潤:“你要的,朕都已是給你了。”
杜飄靈本還有些歡悅的心緒頓時一僵,一個擡頭,看向了穆雲錦的背影,面色上,呆愣愣的。
我,要的……?
我要的……什麼?
高高在上的後位?享不盡的金銀珠寶?凌駕於衆人之上的地位?
還是……還是……別的……?
杜飄靈的神色明顯僵硬住,紅脣因爲詫異的緣故微微張着,卻是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爲何,男子的背影,看着會如此陌生?
那個曾經也對自己溫柔似水的男子,去了哪兒?
一瞬間,所有的思緒翻涌而上,杜飄靈的身子猛地一個站起,聲音裡顫抖意味極爲明顯:“不……沒有……沒有!!!”
穆雲錦背對着杜飄靈而站,沒有轉身:“你入四皇子府的第一日朕就告訴過你,除了後位,別的,朕給不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分明也對我溫情過!!!分明也對我動了情!!!”
話語明顯激動了起來,杜飄靈的步子一個上前,出手一把抓住了穆雲錦的龍袍衣袖。
穆雲錦的身子依舊沒有轉過,眸色深深,暗沉了不少,緩緩擡起另一隻手,將杜飄靈的手重重地撇開,聲音變得有些冰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不……不!!!”
“穆雲錦,你不能這麼對我!!!”
杜飄靈只覺得自己的心整個都沉入了冰窖一般,萬般蝕骨的寒冷,重新死死地抓住了穆雲錦的衣袖,聲音也是變得急促。
這一次,穆雲錦終是轉過了眼,瞥看向了杜飄靈:“有一個比你聰慧,比你有用,比你更得朕歡心的女子,你覺得,朕會選擇誰?”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穆雲錦已然是沒有了任何的溫潤,聲音冷如冰水,從杜飄靈的頭頂落下,重重地灌入了杜飄靈的耳中。
身子陡然發了顫,杜飄靈的眸子裡已是翻涌上了淚,縱然她早就是知曉面前男子對杜微微的歡喜,可是當他真的親口說出來的時候,自己卻是怎麼都無法接受,好似有一隻大掌重重地扼住了她的心臟一般,疼痛不已。
手顫抖着,從穆雲錦的手臂上滑落,杜飄靈一把癱坐在地上,手死死地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潸然淚下,模糊不已的眼擡起,看向了男子。
“穆雲錦,那我呢……?”
“我……又算什麼呢?”
“你讓我……叫你阿錦……你護着我……叫我靈兒……”
“爲何……如今我卻什麼都不是了……?”
“爲什麼?!爲什麼!!!”
最後三個字出口的時,杜飄靈的聲音幾近撕心裂肺怒吼而出!
穆雲錦的眸子黯色越發濃郁,垂下視線,看着女子哭成了淚人的模樣,心頭上泛起一陣異樣,不過卻又是很快壓制了下來,對着女子,輕輕然卻又是薄涼地道了一句:“朕不過,是把你當成了她。”
最痛徹心扉之事,怕也不過如此了。
自己傾覆出一切,送出自己的滿片真心,到頭來才知曉,自己,不過是他心裡的一個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