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賀瀟摟住自己肩頭寬大有力的手,杜微微心底一陣莫名的心安,側擡頭看了眼他,俊秀的臉上依舊一片冷意,看向穆雲新的眼裡充斥着說不出的寒氣。
穆雲新握着金步搖的手逐漸用力,指節泛着白,眸子裡卻依舊如往常般的大片的妖嬈:“不知離尊王這是何意,本皇子已說這金釵,爲賞賜之物。”
表情依舊,賀瀟聲線分明,卻是對着杜微微說話:“既是三皇子所賜,便收了吧。”說罷,手掌輕輕用力,將杜微微稍稍推了把。
杜微微有片刻的愣神,還未反應過來,步子便邁了出去,心底幾個心思閃過,瞬間明白了賀瀟的用意,今日的場景,穆雲新的東西不收不行,但若是他給自己戴上卻是破了規矩,便只能自己上前受禮了。
在穆雲新面前站定,杜微微絲毫沒有慌亂,怡然作了一個女子禮儀,半低着頭:“微微便謝過三皇子了。”言畢,並未動。
穆雲新盯着杜微微微垂着的頭看了半晌,眼眸裡心緒複雜變化,終究還是掛起了一個嫵媚的笑,拿起金步搖,遞到了杜微微的面前。
杜微微伸出手接過,穆雲新卻並未鬆手,一時間,兩人同拿着金步搖僵持不下。
杜微微擡起眼,掃過穆雲新的臉,手中猛然使了巧勁,想要拿過金步搖,穆雲新卻也是意識到了杜微微的舉動,手中運功,並不相讓。
兩人暗中較起了勁,杜微微心底已有不耐之意,再一個巧勁使出,猛然收回了手,穆雲新並未料想到杜微微會鬆手,華貴的金步搖一下子落在了地上,頓時,整個廳內一絲響動都未發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斷成兩截的金步搖。
挑了挑眉毛,賀瀟看向兩人,心底是一陣讚許,小丫頭倒是挺聰明的。
穆雲新的手已是緊緊握成了拳頭,卻絲毫未將情緒展現在臉上,依舊妖嬈地笑看向杜微微:“微微怎的如此不小心。”
眼神犀利地望了眼穆雲新,杜微微卻是柔弱之態說道:“微微之錯,望三皇子不要責怪。”說完,蹲下身子將斷了的金步搖撿起,又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穆雲新的眼神漸漸散開,不知看向了何處,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低沉,杜微微又是拔高聲音說了一遍:“微微之錯,望三皇子不要責怪。”
重新回過神,穆雲新擺了擺手,坐回座位上,再也不曾開口,眼睛失了光,穆雲新再沒有看任何人。
杜微微將那斷了的金步搖放進小廝手上的盒中,示意拿下去,回過身,卻見賀瀟依舊站在先前的位置,目光凝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的攥了攥衣袖,走到了他面前。
賀瀟面目依舊淡然,待杜微微走近,從懷中拿出一塊深墨色錦帕,衆人均瞪大了眼,想要看清離尊王手中到底爲何物。
小心地放在手中,將帕子打開,一支全身通透的琉璃簪展現在了杜微微面前,簪全身透明,尾處爲海浪狀捲起,配以同樣透明的海珠做點綴,煞是好看。
杜微微有些許的愣神,琉璃並不少見,但全體通透的琉璃卻是稀世珍寶,即便是有再多的銀兩也買不到,而現在,賀瀟卻拿着一支泛着水光的琉璃簪站在自己面前,眼裡盡是溫柔可戚的光。
賀瀟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並不言語,只是將簪子拿起,極其溫柔地插入了杜微微的髮髻中,通透的簪子與木黛所束的那根紫玉簪交相輝映,點綴的杜微微的更爲動人。
驀地,杜微微臉上升騰起熱意,雖說大家都知曉賀瀟以後會是杜微微的夫君,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有如此親密的舉動,還是讓杜微微有些無所適從。
收起逗弄杜微微的心思,賀瀟只是勾起似有似無的笑稍稍點了點頭,便坐回了原位。
杜微微的小臉上變得些許通紅,坐回位子,看見木黛略帶深意地向自己笑了笑,越發有些害羞,未看任何人,只是自己靜靜地坐着。
第三首位的穆雲錦看着賀瀟和杜微微的舉動,俊朗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意,心底深處,卻是有一瞬涌上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穆雲錦並未多細想。
杜雲石始終未開口說話,三皇子惹不得,離尊王更是惹不得,但他卻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定能妥善處理面前的情況,眼見着事情已過,招了招手示意林若,林若會意,高聲繼續喊道:“入廳——”
場面一瞬間因着林若的這一句變得放鬆下來,衆人心裡卻是涌上了不大不小的疑惑,這三皇子好似對着杜家大小姐也是有意,雖說很多人如此想,卻也只是敢悶在心裡默默推算,這皇家之事,少一事便好一事啊。
第二個小廝入了廳,端着一個稍顯重量的盒子:“四皇子之禮。”說着,打開盒子,一尊乳玉白的觀音佛像靜靜地至於其中,小廝將盒子放下,小心地將佛像抱起,向着四周展示了一番,才重新放回了盒子。
衆人議論紛紛。
“四皇子果真是君子做派,送的東西都這般雅緻。”
“這佛像怕是值不少銀兩,四皇子可真是大方。”
“聽說四皇子要跟相府議親,送如此好的東西,怕是好事將近啊。”
杜雲石聽聞了幾句,眉頭輕微地皺了皺,還是笑的極其爽朗地向穆雲錦道了謝:“四皇子破費了。”
穆雲錦未起身,也未言語,只是拱起手做禮,溫煦地笑了笑。移開目光時,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杜微微。
這個小廝退了出去,下一個小廝端着一個小小的盒子進來:“十三皇子之禮。”打開盒子,再一次,廳上又沒了聲音,因爲盒子裡,躺着的,也是一支簪。
簪很樸素,是木製的,刻制的並不細緻,尾處梅花狀,細細看去還有一些未修飾好的刀印。
賀瀟猛地沉了眼,一個穆雲新還不夠,現在又來一個小屁孩?心底的不快涌上,周身有了寒意。
衆人均沉默不言,心底卻是打起了問號,這杜小姐是有多大的魅力啊!
杜微微先是一愣,第二反應便是一下子笑如春風,阿季這個小可愛。
見着杜微微的那一愣,穆雲季一下子站起了身,小小的肉手拿起木簪,歡快地跑到了杜微微面前:“微姐姐,我親手刻的簪!”
木黛有些訝異地看過穆雲季,先前這個孩子做有司時自己只覺得模樣很討人歡喜,沒成想原來是十三皇子,又叫着杜微微微姐姐,看樣子,跟微兒關係是極好。
杜微微心下越發的溫暖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知曉他送簪子並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對自己的喜歡,卻有一份實實在在的心意,心裡的感動頓時涌了上來。
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木簪,細細的摸了摸,有些地方還未修刻平整,卻實打實是自己的一份發自內心送的禮物,笑的越發開心,杜微微蹲下身和穆雲季平視:“姐姐很喜歡阿季送的東西。”說完,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見着杜微微笑得如此開心,穆雲季也是笑眯了眼,滿心歡喜,又從杜微微手中拿回簪子顛顛地跑了回去,放進木盒中,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嚴肅地跟小廝說道:“聽到沒,這可是微姐姐喜歡的東西,端好了知道沒!”
不知是誰,再也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瞬間,整個廳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穆雲錦也是溫煦地笑了,向着穆雲季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回來,小腿一顛一顛跑回座位上坐好。
接下來的流程便同先前一樣,一樣一樣展示了各個賓客所送之禮,時間之長,竟有一個時辰之久,期間再也沒有出什麼大的岔子,倒是施慕然送的東西,讓所有人眼前一亮,一套黑白瓷棋,煞是文雅有質。
一直掛着笑容端坐着,杜微微早已是疲憊不堪,卻還是硬撐着,直至所有禮儀結束,杜微微站在門前送走每一位賓客。
穆雲季離開時,一把抱住了杜微微的腿,大眼睛裡撲棱撲棱閃着光,聲音糯到不行:“微姐姐,你來皇宮找我玩好不好?”
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臉,杜微微心都要化了,滿口答應:“好好好。”
牽過穆雲季的手,穆雲錦衝着杜微微微微點了點頭,離開了。
再看向廳裡,便只剩下賀瀟與穆雲新。
怕孃親因爲周途勞頓身體不適,杜微微推着她讓孃親趕緊回院子休息,杜雲石希冀的眼光看着木黛,賓客已大部分送走,頓了頓,跟上了木黛的步子,有杜微微處理下面的事,他很放心。
杜微微重新回了廳裡,在主位上坐下,賀瀟雙手交十,眼眉冷淡。穆雲新側依在椅上,滿目蕭然。
輕咳了兩聲,杜微微開了口:“離尊王,三皇子,這加笄禮已結束,微微也就不多留客了。”開口便是逐客令。
穆雲新未動,好似完全沒有聽到杜微微的話語,身子稍稍往下滑了滑,再沒了別的動作。
聞言,賀瀟擡了眼,向杜微微看去,一字一字道:“本王有話跟你說。”言下之意,我在等着你穆雲新離開,有點眼頭見識就趕快走。
穆雲新終於是動了動眉眼,擡頭瞧了瞧賀瀟,又看了看杜微微,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怎麼?本皇子打擾到兩位了?”
一時間,只剩下三人的廳上,氣氛突然變得異怪起來。
因爲穆雲新又說了一句讓人心驚不已的話:“杜微微,你別嫁給賀瀟了,本皇子娶你,也許你榮華富貴,如何?”話畢,穆雲新臉上又是比以往更爲妖媚的笑,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句話有多少是心底真正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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