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
杏雨幽幽,桑雲淡淡。
幾近一夜未睡,天剛矇矇亮,杜微微便起了身開始梳妝打扮。
紫蔻前前後後跑了三趟,將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拿進了臥房。
“小姐,東西都拿來了。現在是卯時,辰時要入場,時間足夠了。”
杜微微頭髮披散着,一身素色的內襯衣,端坐在鏡子前,望着鏡中女子的姣好的面容,思緒良久:“紫蔻,你說,娘今天會不會回來。”
收拾着東西的手猛然停住,紫蔻回頭,看着杜微微的背影,眼裡涌上些許擔心,卻還是出聲安慰道:“小姐,夫人許是有什麼事脫不開身。”心底裡想着,今日已是小姐的及笄禮,夫人卻還是沒有回來,怕是不會回來了。
眼裡滑過隱隱的失望,像是要給自己一點希冀似的,杜微微還是強掛起笑意:“嗯,沒事。”心底,卻還是寧願相信母親是會回來的。
那一日,沉木拿回了孃親的信,卻見上面只有短短八字,便是孃親走時留給自己的那句:“以心度事,方能成器。”並未有明確的意思講明是否會回府。
低頭搖了搖,杜微微甩去腦中思緒,涌起明媚的笑容,今日畢竟是自己的及笄禮,代表着自己是真正的長大成人。
“更衣吧。”站起身,回頭看着紫蔻,笑的明媚可人。
淡水墨色的采衣,對襟小領上細細地繡着金絲線梅花,淺粉色的錦邊,猶如孩童時的天真爛漫的色彩。
一道一道將背後的扣結一一扣好,再細細地翻轉入內,防止外露,紫蔻做的認真仔細,一時間,屋子裡的靜謐無聲,流淌着溫潤的情緒。
初加,素藍色的襦裙,腰部偏上位置,一根細細的深藍色的布帶鬆鬆地系成一個女子結,細口袖,整個人乾淨利落,好似豆蔻少女一般純真。
再加,一襲水綠色的曲裾裙,裙襬搖曳飄地,袖口稍稍大大些,邊緣處的薄紗上依舊是金線所繡的綻開的梅花。
三加,是正式的大袖長裙禮服,水藍色漸變到水綠,綠色裙襬拖地而放,後背腰處纏着略顯深色的佩綬,佩綬以着不規律的垂曳長度從身後轉到身前,胸口處着以三顆斜着繡上的螭琍珠,遮掩着一片大好風光。
杜微微雙臂打開,曳地的水藍綠長裙,溫柔溫婉,卻又不失大氣。長髮未束,自然而垂,臉上是一個女子的雍容典雅。
看着美得驚爲天人的小姐,紫蔻竟感動得涌上了淚:“小姐……”
伸手拂過紫蔻的臉,杜微微笑得很是開心:“哭什麼,很漂亮的冠服,紫蔻手藝當真好。”
猛地又笑出了聲,紫蔻眼裡淚水還未消去:“那必須的。”
“點妝吧。”小心地將裙襬拉起,坐到鏡子前,杜微微面目上是淡淡的笑意。
紫蔻走上前,剛拿起白色底粉,便聽一道女聲響起:“我來吧。”
兩人同時扭頭向門口看去,只見施慕然着一身水嫩黃的女子禮服邁步走了進來。
臉上涌上驚喜,杜微微剛想站起身迎去,施慕然兩三步快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身子重新按下:“坐着,今天你最大。”
杜微微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心底卻是欣喜不已:“慕然,謝謝你。”
施慕然未再說話,只是揚起一個會心的笑容。
紫蔻退到一邊,替施慕然打着下手。
施慕然纖纖素手,挑起白色底粉,指腹極爲輕柔地給杜微微塗抹,觸感所到之處,絲絲清涼。施慕然很是認真地替杜微微點妝,畫面是說不出的美好。
紫蔻站在一邊,看着極其協調的兩人,打心底的感動開心。
拿出一支新的勾眉筆,輕輕地點過紅泥盤,施慕然認真且小心地開始點杜微微眉心的那朵梅花。
一筆,兩筆,三筆……彷彿手中如至寶一般,施慕然每一筆都認真到讓人驚歎,足足一刻鐘的時間,杜微微眉心的梅花才點完,向着鏡子裡瞧去,杜微微滿心感動。
紫蔻看着本就美貌傾城的小姐在施小姐的手下變得更爲驚豔,不由拍掌讚歎道:“施小姐點的妝可真好看。”
謙虛地低頭笑了笑,施慕然很是溫柔地說道:“是微微貌美驚人。”
見着兩人都在拿自己的妝容說事,杜微微也不開口,只是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伸手在抽屜中拿出一根約一指寬與衣裙同色的髮帶,小心地繞到脖頸後,在頭髮偏低的位置慢慢地系起一個鬆鬆的雙結釦。
至此,無法用言語形容之美的杜微微裝束完畢。以至於,在後來很久的時間裡,百姓們提到這個女子時,略過眼裡的第一個情緒便是驚豔,他們只道,杜微微乃似天人一般,帶着不可褻瀆的敬意。
“小姐。”沉木聲音從門口傳來,卻並未接着往下說。
擡眸看了看杜微微,施慕然似有不解。
伸手握住施慕然的手,杜微微笑得大方:“進來說吧。”
“是。”下一刻,沉木便入了屋子,只看了杜微微一眼便立馬低下了頭,心裡只暗暗道,小姐太美了。
“前廳怎麼說?”雖說帶着笑,杜微微眼睛卻還是涌着精光。昨日便吩咐了沉木,今天要提前去前廳打探好全部的情況。
“前廳老爺和夫人們已經在了。今日爲小姐加笄的應是二夫人。”沉木低着頭,彙報着自己打探到的情況。
嘴角的笑帶上一絲冷意,前幾日和杜雲石鬧僵,已算是跟二夫人玉笙撕破了臉,但卻是因爲她是現在這府中最大的夫人,也便只能由她來做杜微微的加笄長者了。
施慕然的手被杜微微握着,自然感受到她情緒的突變,安慰似的反手拍了拍,還有我呢。
杜微微未說話,眸子裡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想了想,沉木還是開了口:“小姐,前廳來了不少賓客。三皇子四皇子十三皇子都來了。”
話語剛落,杜微微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這下好,跟自己計劃有關的人都來了。心底卻立馬涌現了另一個問題,便脫口問了出來:“賀瀟沒來?”
話剛出口,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奇怪,杜微微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一個自己不該問的問題。
沉木卻依舊盡職回了話:“並未看見離尊王。”
杜微微面色有一絲尷尬滑過,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想到那個大冰塊了?
施慕然卻是一眼看穿了杜微微的小女子心事,也注意到她的絲絲尷尬,趕忙拉她起身,笑着道:“來,再收拾收拾,我們杜大小姐,要驚豔出場了。”
紫蔻也是從另一邊扶起了杜微微,待她走出椅子,回身將她身後的曳地長裙細細地擺弄好。
向着杜微微伸出手,施慕然發自內心地笑了:“微微。”
牽住施慕然的手,杜微微眼裡的堅定涌現地更爲明顯。
紫蔻和沉木跟在兩人身後。
兩個絕美的女子就這樣,一步一緩,慢慢地向前廳走去。
走到前廳院門時,莫名地,杜微微抓緊了施慕然的手,心底,是有些緊張的,施慕然同樣回了力,給她一個安心的笑,聲音揚起:“今,杜家嫡女年芳十又五,行及笄之禮,現入廳——”
明麗的聲音響起,廳中衆人均向外看來。
很久很久之後跟杜微微的一次長談裡,穆雲錦才明白,便是在及笄禮上那驚鴻一瞥,杜微微便已經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一身的飄曳長裙,面目上溫婉嬌柔,一瞬間,衆人均噤了聲,心底驚歎於杜微微的驚天美貌。
衆人挪不開眼,盯着杜微微一步一步走入了廳中,生怕錯過眼前美好女子的一顰一笑。
杜微微走到廳中央,施慕然鬆開了手,走到了一邊,作爲杜微微及笄禮的贊者,她也需要全程做禮。
“見過父親,見過二孃。”杜微微雙膝跪下,行拜父母之大禮,雙手雙膝額頭沾地。
杜雲石滿臉笑意,就算先前杜微微再怎麼和自己鬧,這個女兒,終究是自己最疼愛的,上前一步,扶起了杜微微:“快起來。”
二夫人玉笙坐在主位的另一邊,面上慈眉善目,好似一個母親看向女兒一般的目光。
扶起杜微微,杜雲石又退回了座位上,笑意晏晏。
見着時辰差不多了,施慕然又朗聲道:“行加笄之禮——”
一旁,金庭面色雖說沒有笑意,但作爲杜微微加笄的正賓,還是要做好自己的事,走上前,伸出手,將杜微微綁頭髮的髮帶拆開,放入一邊的托盤中。又搬來一把花椅子,扶着杜微微坐下。
髮帶解掉,杜微微的三千髮絲一下子垂散下來,從後背看去,竟好似帶了仙氣。
穆雲新站在偏角落的位置,看向杜微微的眸子裡,涌上了一些自己都無法預料的情緒。
杜微微稍稍低着頭,女子的恬靜美好展露地一覽無遺。
做完自己要做的事,金庭退到一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拿着托盤靠近了過來:“微姐姐。”童聲低低地,帶着雀躍。
杜微微扭頭看向身邊,卻見穆雲季拿着放有笄和簪的托盤走了上來,眸子裡涌上了震驚,未出聲,做了一個口型:“阿季?”
穆雲季卻是歪了歪頭,笑的開心,微姐姐還未來時,自己便跟四哥哥說想要做微姐姐加笄時的有司,雖然坐在主位上的老頭好像不是很樂意,但自己現在還是站在了微姐姐身邊,一想到姐姐的及笄禮上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心底就開心的要命。
二夫人玉笙站起身,一副好母親的做派,走到了杜微微的背後,左手溫柔地握起杜微微散下的頭髮,右手拿起穆雲季手中托盤裡的笄,輕輕地挽起一個象徵成年女子的鬆雲髻,右手中的笄剛想往裡插去。
“慢着!”明亮卻又有力的聲音清脆地響起,落在所有人的耳裡,“我女兒的加笄,還用不着別人來。”
一時間,所有人向發聲處看去,杜微微和杜雲石更是一下子站起了身,玉笙握着的杜微微的發一下子重新散落。
這麼多年,杜微微第一次有了想落淚的感覺,看着那個身着水墨色曲裾裙依舊風華絕代的女子,深深地喚了一聲:“娘!”
(求推薦求收藏~~~開始寫及笄禮部分了,爲了讓文更流暢,及笄禮流程部分我稍加了修改,有興趣的童鞋可以查一查~【認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