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恆的笑容瞬間凝固,但他並沒有回頭,依然呆呆的跪在原地,旁邊的肖歡兒見狀忙起身去看風淵。
風淵此刻顯然還是虛弱之極,甚至意識並沒有完全清醒,剛纔那聲音如同夢囈一般。
“風叔叔...”肖歡兒試探的叫了一聲,將他臉上的亂髮撥開,發現風淵的眼睛半睜着,目光卻極其呆滯,嘴角抽動着似乎想說什麼。
風恆依然沒有動,一陣之後卻見風淵的眼睛終於整個睜了開來。
“風叔叔。”肖歡兒又叫了一聲,這回風淵顯然是真的醒了,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目光便轉移到了風恆的背影上。
“你...你們是什麼人?”這聲音微弱得很難聽清。
肖歡兒正想說什麼,卻見風恆回過頭來,“怎麼,幾年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風恆瞳孔一陣收縮,“小...小恆!你是小恆?”
“沒錯,我的確是風恆,但已經不再是你的小恆,從五年前開始就不是,以後也不可能是!”風恆鐵青着臉說道。
“你...你真的是小恆?”風淵努力支撐着想坐起來,肖歡兒見狀連忙將他扶起來。
“我說了,我是風恆,不是小恆,或者你可以叫我流雲!”
“流雲?!”風淵的眼裡閃着悲痛和疑惑,“爲什麼?”
“爲什麼?”風恆苦澀一笑,隨即冷眼瞪着風淵,“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爲什麼要將一個惡毒的女人娶進門,爲什麼要爲了一顆狗屁丹藥而拋棄自己的妻子,爲什麼當自己的兒子處於生死邊緣時卻不管不顧!”
風淵聞言嘴角開始顫抖起來,往旁邊雲杉的墳墓看了一陣,悲哀道:“那你如今爲什麼還要救我?”
風恆也回過頭看着墓碑,“我以爲你真的瘋了。”
“瘋了?”風淵一臉吃驚。
風恆不說話,扶着風淵的肖歡兒道:“那個女人跟外面的人說你瘋了。”
“唐瑄!!”風淵咬牙切齒,“只要我風淵還活着,有朝一日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
“不用了!”風恆冷冷道,“這件事輪不到你來做!”
風淵一時無語,顯然是對他有很深的愧疚,肖歡兒道:“確實不用了,我們已經將她抓起來了,要殺她的話隨時都可以。”
“什麼?”風淵不由一驚,“就你們兩?對了,你是什麼人?”
肖歡兒不好意思的一笑,“當然還有其他人,我們這次帶來了一百多人,風恆已經將這裡所有的唐家人都殺了...至於我,我叫肖歡兒,是他的未婚妻。”
風淵聞言緊緊盯着風恆的背影,眼睛裡全是難以置信,以至於根本沒有將肖歡兒最後那句話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個問題,風恆這幾年到底經歷些什麼,他現在又是什麼樣的身份!
風恆艱難的嚥了嚥唾沫,淡淡道:“原本我這次回來除了殺唐瑄外也想狠狠的報復你,但是你現在的樣子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報復的了,既然你沒有瘋...那你走吧,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你說什麼!”風淵一臉錯愕,顯然沒有料到風恆對他的怨恨竟然有那麼深。
肖歡兒也有些吃驚,“流...風恆,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可是你父親...”
“不再是了!你還是叫我流雲吧。”風恆皺眉說道。
“呵...呵呵呵...”風淵忽然大笑起來,眼淚順着他髒亂的臉流了下來,隨即就見他氣勢一變,“好...好!我此生唯一剩下的牽念就是你,現在看到你成長得那麼好,九泉之下我也有面目見你的母親了,我只希望我死後你能將我與你母親葬在一起。”
肖歡兒一皺眉,卻聽風恆道:“你要死也離我遠一點,現在這裡已經不在有我的家,所以等下我會將母親的骨灰帶走,你這樣的人...不配與她葬在一起!”
“爲什麼...爲什麼!”風淵的眼淚流得更快,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
“爲什麼?”風恆起身轉了過來,“你爲什麼要問爲什麼?是覺得我無情嗎?那你還記得五年前母親病重的那天嗎?我當時那樣的跪着求你,可是你到頭來依然還是爲了家族的利益拋棄了母親和我,現在又何須再問什麼爲什麼,若論無情,你風淵纔是最無情的,你不是整天都只考慮你的家族嗎?那現在又何必在意母親和我,去找你的家族去吧!”風恆吼得聲嘶力竭,眼淚也劃出了眼眶。
“你...真的那麼恨我?”風淵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力的說道。
風恆瞪着他,“你害死了當時這個世界上唯一疼愛我的一個人,幾乎毀滅了我的整個世界,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你...真的那麼恨我嗎?!”風淵再一次無力的問道。
風恆一把將眼淚擦去,“不重要了,我如今已經完全不需要人來疼愛,我有萬人敬仰的地位,身邊有愛我的朋友兄弟,你對我而言已經完全沒有一絲意義!”
他說完後就轉身走到了母親的墳前,抓着墓碑一用力,就見整塊墓碑飛了出去,隨即便雙膝跪地用手一點點挖墳丘上的土。
肖歡兒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風恆今天的作爲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識。
“哈...哈哈哈哈哈...”風淵看着他的舉動忽然大笑起來,隨即‘噗’的一聲噴了一大口血,整個人便無力的倒了下去。
“風叔叔...風叔叔!”肖歡兒見狀自然是一臉着急,連忙搖晃着他的身體喊道。
風恆手裡的動作無聲無息的停了下來,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面前的土上。
“風恆,你快過來看看,風叔叔暈過去了!”肖歡兒急切的呼喊道,然而風恆卻依然呆呆的跪在地上並沒有回答。
‘娘與你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你爹的爲人娘很清楚,雖然這幾年他冷落了咱們,但他也是有苦衷的,娘知道你心裡怨恨他,但娘希望你以後不要與你爹爲難,乖乖的聽他的話,娘雖然這些年也受了些苦,但娘從來沒有後悔過,娘走了以後,你要好好侍奉你爹。’
風恆滿腦子都在迴響着雲杉臨死前說的話,他很想讓自己將這話忘記,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他並不是個無情的人,剛纔對風淵的那些話語他幾乎是逼着自己說出來的,雲杉柔弱善良,但不代表她可以隨便被欺負背棄,這些話風恆是替她說的。
他雖然嘴上一直在說與風淵再無關係,但有誰又明白他心裡的苦楚,遠的不說,就說最近的幾年,看着千門主對千尋和千芊萬般的寵愛,風恆何嘗不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也能有這樣一個寵愛自己的親人,當看到風淵被唐瑄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那一刻,他的暴怒已經暴露了他對於這份親情的依舊渴望!
夜幕悄然降臨,雲杉的遺骨在炙熱的火焰下化爲了一堆骨灰,風恆用一個非常精緻的盒子謹慎的將其一點點收起,唯恐遺漏一絲,隨即將它收進了自己的乾坤袋,他並沒有打算再將她安葬,他希望以後雲杉能夠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風淵依舊昏迷,風恆終於還是給他療了傷,肖歡兒今天出奇的乖巧,並沒有任何責怪他的意思。
次日一早,三艘龍船威風凜凜的駛出了流雲城的天空,一對夫婦雙目含淚的站在自己的新店鋪面前一直目送着他們遠去,他們自然知道了昨天那個少年的身份,不僅是他們,整個流雲城的人對於這個名字也一夜之間就由陌生變得敬畏。
這或許是風恆最後一次來這裡,因爲這座城池已經沒有了值得他再回來的理由。
龍船上多了兩個人,一個鼻青臉腫的女人和一個昏迷的男人,這讓氣氛變得很沉重,就連平時最活潑的肖歡兒也是一言不發,整艘船上顯得出奇的安靜。
半日之後,龍船漸漸駛入了北安城,但他們並沒有直接前往皇宮,而是來到了城中一個家族的上空,隨即在無數行人驚駭的目光下,一個偌大的家族頃刻之間便毀於一旦,除了女人和小孩外這個家族的人無一倖免,流淌的血水幾乎讓門前的大街都成了大河。
接着就見一具屍體從最大的那艘龍船上落了下來,砸在了下面的屍體堆裡,從她臉上已經凝固的驚恐神情勉強還能看出這是一個女人,但整個身體已經扭曲得完全沒有一點人形。
唐家,不,從此以後北安城再也沒有這個家族!
還魂草的意外獲得讓風恆得以不必再在此處逗留,現在雖然還有接近五天的時間,但任言自然是越早服藥越好,況且風恆如今雖然掛着丹王的稱號,但對於五品丹藥並沒有十分的把握,也無法預知煉製還魂丹到底需要多久。
於是龍船隻在皇宮的上空停留了一炷香的時間便繼續開動,往千秋門的方向迅速駛去,不過船上又多了一個人,景天放心不下自己的孫兒,說什麼也要一起去看看,風恆對此倒並沒有多說,只是風淵卻依然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