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軒知道自己一旦和蘇錦年離婚,就離身敗名裂不遠了,老百姓也有他們的原則和底線,爲了權勢拋妻棄子的男人,是不可饒恕的。 之後幾天何以軒覺得特別困惑,每天都魂不守舍的,齊琦的短信和電話一個接一個的狂轟濫炸,她不停的問你考慮好了麼,何以軒就故意不回,她就打電話,直到他接了爲止,然後壓着脾氣質問,“你躲我幹什麼,我能忍受你對我若即若離,能容忍你對我不冷不熱,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不理我,我到底哪兒不夠好?” 何以軒閉着眼覺得頭都要炸了,他說你哪兒都好,你好的讓我覺得遙遠,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我們不可能有結果,我配不上你。 齊琦明白這是委婉的拒絕,她最討厭這種虛僞的回答,就冷笑着說,牀都上了,身子都看了,你想賴賬麼,我爸開出的條件,你還不滿意?你好想要什麼,你直接說,我一定讓你滿意。 何以軒說我不知道,我或許想要的就是現在平靜的生活,但是你這樣糾纏下去,我滿足不了,齊琦,愛一個人不是自私。 齊琦沒有聽他繼續說教,她說我會讓你接受我的,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何以軒看着衛生間鏡子裡面的自己,忽然之間被折磨得蒼老了許多,他覺得自己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身心疲憊,有一種被威脅的感覺,很強烈,讓他越來越支持不住,一邊是在一起四年的初戀妻子,雖然有隔閡有猜忌,但是到底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拋棄就能拋棄的,而另一邊是能幫助自己擺脫男人困境成爲成功人士的富家千金名門之後,任何一個男人在面對這種兩難抉擇下或許都會不知所措。 但是何以軒沒想到這麼快他的出軌就暴露了,甚至還沒做好一點兒心理準備。 那天晚上何以軒在浴室洗澡,蘇錦年躺在牀上看雜誌,忽然他放在牀頭的手機嘟嘟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浴室,裡面還是水霧繚繞的,水聲也一直在響,她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顯,沒有名字,只是一串號碼,她點開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親愛的軒,我想你,這幾天有時間麼,還是上次的賓館,我每天晚上都等你,有空來找我,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來。 好像眼前一陣黑暗,蘇錦年胸前劇烈起伏着,她緊緊握着手機,直到何以軒從浴室裡出來站在牀前,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看見自己的手機被她握在手裡愣了一下,然後磕磕巴
巴的說喊她的名字,“錦年……” 她擡起頭,眼裡是無法言喻的落寞和陌生,她的身體都在顫抖,蒼白的嘴脣毫無血色,她伸出手,把手機扔到何以軒面前,掩面沉默着。 何以軒撿起手機,齊琦的那條信息把他的心都澆涼了,他走過去,俯下身試圖去擁抱蘇錦年,卻被她渾身的僵硬冰冷激的一顫。 蘇錦年死死的攥着牀單,聞着他身上最熟悉的古龍香水味道,曾經她的依賴和癡纏,現在她的作嘔和壓抑。 她忽然擡起頭,雙手支撐着跪在牀上,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那掌心觸碰到來自於他臉上的溫熱,心裡忽然就像是流了眼淚一樣,被湮沒得無處躲藏,渾身都在抽搐,猶如吸毒的人被千百萬條蟲子吸食一樣的刺痛。 何以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驚住了,他捂着臉,死死盯着蘇錦年的眼睛,他看到了淚水,不甘,還有恨意,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目光,讓他寒徹心骨。 “錦年,你聽我解釋,其實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 何以軒咬着嘴脣,他覺得說不下去了,半夜醒來的一幕讓他只要一想就那麼揪心,他怎麼還說的出口呢。 何以軒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她的臉,很輕,但是碰到的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她沒有躲避,目光在他的臉上游走,她試圖找到一絲曾經那麼眷戀的溫情和熟悉,可是找到的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她忽然特別想笑,爲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執着和揹負的罵名而笑,十七歲懷孕,墮胎,十九歲見他的母親,二十歲結婚,轟轟烈烈這麼多年,天知道她熬得多麼辛苦,席恩和說如果他將來對你不好,你會不會後悔得要死,蘇錦年還固執的搖頭,說他不會,我想這個世界上我再找不到像他一樣對我這麼好的男人。 信誓旦旦一句話,醞釀成刻骨銘心一道疤。 九十年代末期,蘇錦年和何以軒是那所學校最風雲的人物,他們敢於向保守的時代宣戰,爲了捍衛愛情,幾乎叛逆了全世界,那個時候還沒有袒胸露乳的大明星,還沒有靠着抖奶上位的嫩模,還沒有打開電視盡是激情場面的電視劇,只有平凡相戀的夫妻,只有匆匆忙忙的歲月。 蘇錦年沒有後悔,即使現在一切變了,變得讓她覺得撕心裂肺,擁有過最終失去好過從來沒有得到的擦肩而過,她覺得很慶幸,不管何以軒最後會愛上誰,最初的應該最美。 這一夜兩個人分居而
睡,何以軒睡在客廳的沙發,蘇錦年睡在臥室,但是深夜那麼漫長難熬,誰也無法入眠,窗戶外面的月光灑滿了整間屋子,到處都是雪白的銀霜,她睜着眼望着時鐘一點一點流逝,一圈一圈的轉,好像把這麼多年的青春都包裹了起來,她覺得昨天還在吶喊,用嘶啞的喉嚨去向所有人逃不過的婚姻宿命宣戰,而今天,一夜之間,就輸的徹徹底底,傷的體無完膚。 何以軒靠着沙發,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閃現從前的一幕幕,那個時候天真勇敢,把愛情視作生命,婚姻還遙不可及,但是勾畫得只要想一想就甜蜜得窩心,可到了這座圍城裡,變心也輕而易舉。 何以軒直到現在還是愛着蘇錦年,她是他全部莽撞青春的記憶,他也是她全部幻想時代的證據,可是一念之間,越來越遠,從慢慢疏離,到最後的背道而馳,都像是順理成章一樣,來不及回頭悼念,就變成了一幅讓人看了都流眼淚的畫。 凌晨一點多的時候,蘇錦年從牀上起來,她摸索着拿起一張存放在抽屜夾層裡的化驗單,緊緊握在掌心,剛嚥下去的眼淚又酸澀的翻涌了上來,她幾乎是衝出去想要把何以軒叫醒,可是站在沙發旁邊,忽然又愣住了,她咬牙想着那些最初甜蜜的時光,怎麼也說不出口。 ——流產導致子宮壁超薄破損,原發性宮寒不孕不育症。 這張鑑定報告像是判了死刑一樣把蘇錦年驚得暈頭轉向,怪不得自從十七歲墮胎之後她再也沒有懷過孕,原來那一次就被懲罰了一輩子。 她顫抖着,眼眶在瞬間紅了,何以軒皺着眉頭淺眠,可能在夢裡還在心疼吧,她覺得自己突然像是一個廢物,面對即將支離破碎的婚姻無能爲力,面對自己的殘廢和不爭氣懦弱無能,她不知道應該抱着什麼才能是救命稻草,忽然冷得窒息,身體最深處的溫度都沉入了冰海。 如果他知道,和自己在一起,永遠也有不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那麼所謂的還在爲了舊情堅持,還能多久。 蘇錦年背靠着冰冷的牆壁,薄薄的睡衣被刺骨的寒冷穿透,五臟六腑霎那間彷彿都停止了跳動和呼吸,窗外的月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照進來,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淺紅色的淚痕交錯縱橫的淌着,蘇錦年絕望的認爲自己快活不下去了,這座霓虹閃爍的城市,每個角落都有一個被虛華慾望掩蓋的故事,那麼多殘忍包裹得密不透風,她只是一個女人,沒那麼堅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