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夜景美得和盧浮宮的畫一樣,神聖不可褻瀆,帶着點人間天堂的迷離。 夜巴黎是黃金八點檔的狗血都市,到處是穿的暴露的金髮碧眼的奔放女郎和高鼻樑男人勾肩搭背,朦朧迷惑的燈光閃爍在閒情人的心上,溫情中透露野性。 相比法國的風情和放縱,A城要保守溫和得多,沒有放蕩的夜生活,沒有讓人燃燒的烈焰紅脣,只有安安靜靜的街道偶爾疾馳過的汽車。 A城簡培高層公寓16樓1603。 尖叫的迪廳音樂吵得震耳欲聾,把地板都要震碎,空了的紅酒瓶和摔碎的高腳杯在地毯上放肆的笑着,橫臥在沙發上的女人頭髮散亂,眼神迷離,外面燈火通明,安靜得讓她發瘋。 席恩和被她的初戀男友徹底打敗了。 傷的體無完膚,於是忽然覺得,蘇錦年選擇遠走高飛,何嘗是一種逃避,離開比留下面對更需要勇氣。 她在朋友網上沒完沒了的刷新頁面,各種發牢騷,各種喝的酩酊大醉妖豔露骨的照片,背景無一不是夜總會那種地方。 蘇錦年隔着遙遠的大洋彼岸心都被揪了起來,她每一條都回復,可是席恩和根本沒回過,蘇錦年急得給顧念琛打電話,凌晨兩點他睡得迷迷糊糊,摸着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眼睛都沒睜開。 “喂?” “顧念琛!不是,顧總!我是席恩和,哦不,我是蘇錦年!” 顧念琛睜開眼,睏意全無,蘇錦年平時溫婉可人,就算髮脾氣也永遠是固執着一張小臉惹人心疼的樣子,今天夜裡極具爆發力的聲音把顧念琛驚訝得暈頭轉向,他看了一眼屏幕,吸了口氣。 “蘇錦年?你知道現在幾點?莫非好幾個月了時差還沒倒過來?” 蘇錦年咬牙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張口,畢竟只是一個認識了纔不到三個月的陌生男人,就算他對自己再好,也是同情憐憫。 可是她看着電腦屏幕上席恩和幾乎墮落的照片,蘇錦年只能硬着頭皮。 “顧總,我想借點錢。” 顧念琛愣了一下,“你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就是這事兒?
” 蘇錦年也是一愣,不然呢,莫非他以爲自己是寂寞難耐,想和他來個性感的一夜癡纏? “這樣啊,你等一下。” 他連夜爬起來,走到電腦桌前打開網銀,問了蘇錦年的帳號,“收到了麼?” 蘇錦年看着帳號上顯示的數字下巴都快掉了,“我要不了這麼多顧總。” 顧念琛隔着電話笑了一下,“算我預付你半年的工資吧,我作爲一個人性化的上司,最見不得下屬跟我哭窮了,尤其還是這個時間。” 他掛斷重新躺下來,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這個來自中國最繁華城市的女孩,竟然有一種無畏生死的勇氣,他記得在飛機上,所有人都在安靜感受着飛機是否平穩起飛的氣囊,唯有她一副漫不經心,整個人都萎靡着,卻有一種別樣動人的慵懶。 而現在,她在凌晨兩點打過來電話,可憐兮兮的說她想要借錢,顧念琛閉上眼,腦海中閃過蘇錦年在公園黃昏雪下的臉,那是把時光都凝固的安然。 ——蘇錦年,錦繡年華,亂我流年。 “席恩和,你是不是爲了男人就要死啊,不就失戀了麼,怎麼在你這兒這麼小題大做啊!” 蘇錦年迅速的給手機用網銀充了話費,然後第一時間給席恩和打了越洋,她的聲音還帶着醉醺醺的酒意,半死不活的態度把蘇錦年最後的底線都觸破了。 “你半夜發什麼神經,我感慨初戀物是人非不行啊,你說的那麼神聖,何以軒跟着齊琦跑了你不也抱着我哭了好幾天麼,我現在也沒跑去法國麻煩你,我自己喝酒礙着別人什麼事兒了?” 果然是他。 蘇錦年握着手機,此起彼伏的呼吸似乎把胸口都要撐破。 藍威,那個在何以軒之後,大學時代作爲何以軒的附屬替代品出現在席恩和生命中的籃球王子,他貫穿了席恩和最年少輕狂的流年歲月,把她從何以軒的陰影中拉出來,再無情的欠起了別人的手。 這就是愛情和時間最可怕的敵對,前者偉大得教人生死相許,後者殘酷得把生死相許的人都變成傻子。 “他不是滾
到深圳了麼?又跑來和你勾搭不清。” 蘇錦年壓着怒火,“我告訴你席恩和,你非逼着我罵你,你他媽的長這麼大一多半時間都把眼睛吊男人身上了,你說你真正得到過誰?比你醜的比你胖的比你蠢得都嫁了個好歸宿,你還在馬路上祈盼着和誰擦身而過呢,你自己不害臊麼,還沉湎過去浪費你最後這個把年的青春?” 藍威。 蘇錦年對那個男人唯一的記憶就是他曾在席恩和二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把她拋棄了牽着實習期間認識的女孩去了深圳,此後再無蹤跡。 席恩和咯咯笑着,“你去了法國才幾個月,都被薰陶成文藝復興時期的批判精神了?哪個女人沒愛過混蛋和流氓?這才叫轟轟烈烈活過的青春,你說的沒錯,藍威以前是拋棄了我跟着別的女人去深圳了,這不是又回來了麼,他和那個女人也分開了,難不成你去了法國就流連在夜巴黎下不回中國了?你這種黃毛丫頭,還不忘人家外國男人玩兒死?” “你還是賊心不死,說那麼多借口自欺欺人,我又不是傻子,我還能不知道你?席恩和吶,這輩子你就死在何以軒和藍威兩個男人身上了,你怎麼知道之後遇不見更好的?” 蘇錦年腦海中忽然閃過程佳尚和顧念琛兩個人的臉,交錯着出現,又齊齊黯淡的消失。 席恩和眉頭死死擰在一起,“蘇錦年,女人一輩子,總要栽在一個男人手裡,半死不活,或者死來活去。” ——席恩和把青春敗給了何以軒,把歲月敗給了藍威。 ——蘇錦年,你呢? 她放下電話,看着牀頭仍舊死心不改擺着的自己和何以軒的合照,在A城時代廣場前面的蓮花池裡,陽光照在臉上,定格成了一尊嘲笑時光的雕塑。 最終,我們還是被時光嘲笑。 曾經藐視世界,最終沒有堅持到白髮蒼蒼和世界告別那一天。 那年打馬而過義無反顧要牽着手揹着行囊流浪的勇氣,那年青春盛放雲捲雲舒仰起臉不屑一顧父輩平淡愛情的執拗。 何以軒,我還記得,你是否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