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和我絕交。” 顧念琛坐在蘇錦年旁邊的長椅上,露齒笑着,那天她被他一句玩笑似的“我猜你結過婚了,因爲你的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指印。”氣得跑下了車,踉蹌的險些栽倒在路邊,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想着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慌張可笑的女孩,她惡狠狠的回頭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說“顧念琛,老孃跟你絕交!” 此時此刻那個自稱“老孃”的女孩再次可憐兮兮的蹲在馬路邊上等着她的救命之神,而顧念琛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也好像特別輕鬆釋然,如果這個女孩真的就此不再和他見面,他或許會覺得很遺憾,如同失去了什麼。 即使翻雲覆雨,他仍舊沒有能力在偌大的法國找到這麼瘦弱的她,被湮沒在人海,微茫得連一絲光線都留不下。 世紀花園的雪一直都在下,這是巴黎最美麗的地方,每年在這兒選擇露天婚禮的情侶甚至超過了最聖潔的教堂,這是一種將感情昭告天下的勇氣。 蘇錦年仰頭,寂靜的微瀾月光,仍舊不停歇的雪,落在鼻尖很快被人的體溫融化,成了一點淡淡的水跡,順着臉頰落下來,忽然想哭。 ——離開A城選擇遠走高飛,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何以軒感知到了自己這麼慘的處境,會不會以爲,她蘇錦年沒了他就活不下去呢。 她咬着牙忽然覺得心裡翻江倒海的,死死攥緊大衣的下襬,像是下了多麼大的勇氣。 ——顧先生,你能爲我找一份工作麼,咖啡廳或者飯店的服務生,都可以。 蘇錦年的小心翼翼,有一種讓人癡迷的夢幻,白色的大衣好像
特別適合她清新的氣質,顧念琛覺得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是一個被上帝遺忘在玫瑰莊園的白玫瑰,用她固執執拗的眼神去迎戰那些瀲灩奪目的紅玫瑰,風雪悽悽,她自迎風而綻,傲骨嶙峋。 這是個太特別的女孩,特別到不僅僅是過目難忘,而是刻骨銘心。 她沒有被過多修飾,但是卻呈現一種洗盡鉛華的優雅和溫柔,那種淬毒成癮的蠱惑,足以把人無情吞噬。 “你要在法國呆下去麼?” 他很納罕,連眉毛都帶着質疑。 “或許吧。” 蘇錦年咬了咬嘴脣,竟然聞到一絲猩甜的味道,他看了更驚訝,怎麼會有女孩會把自己的嘴脣無緣無故的咬破? 她慌張失措,他很快鎮定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異常乾淨的手帕,輕輕去給她擦拭,柔軟的絲質感覺觸碰在溼潤的脣上時,蘇錦年被那讓人意亂情迷的薰衣草花香和柔和的像雲一樣的月光弄得神魂顛倒,就像多年前,在放學回家的狹長的冗巷裡,何以軒安靜的低下頭去吻她,如同巧克力夾着太妃糖的可可細屑,絲滑柔潤,在脣上和舌尖盛開融化,不死死抓住你最後的靈魂,都會被輕而易舉的湮沒淪陷。 “你這麼溫柔,是因爲有個太浪漫的法國未婚妻麼?” 蘇錦年之後想起來這個法國巴黎溫暖燈光下的雪夜,都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懂煽情了,風花雪月不是天註定,還要有懂得享受的人,她應該說一句“我想我已經被你征服了。”卻張口來了這麼一句破壞美感的話,還讓本來也沉浸在這美好中的顧念琛瞬間想起了自己是個有未婚妻的男人。 他愣了一下,
搖頭,仍舊輕輕而專注的爲蘇錦年擦拭脣上的血跡,“她也是中國人,不過跟父母來法國定居了,不浪漫,其實,她還沒有你更適合花前月下呢。” 這算是蘇錦年有生以來聽到過的最高等級的褒獎了,雖然她覺得和自己相比的對象是一個不通風雅的女人,亦或是這只是一句恭維話,但是蘇錦年仍舊領略到了一個英姿翩翩的男人到底有多麼大的魅力,竟然可以用一句話把一個垂死掙扎的女人拉回來,蘇錦年覺得自己頓時就活了。 顧念琛小心翼翼的把蘇錦年的脣傷處理好,又環抱着雙臂仔細打量了一番,“我怎麼覺得,像是接吻留下的硬傷呢?你在法國只認識我,我會不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蘇錦年臉忽然一紅,低下頭任憑那雪花落在頭頂把秀髮都殷溼,顧念琛撓撓頭,“我跟你開玩笑呢,這點你和我未婚妻一樣,都開不起玩笑。” “不要把我和別人比。我是獨一無二的蘇錦年。” 蘇錦年固執的仰起頭,先前一秒的羞澀全然不見,留下一抹僵硬的執拗。 顧念琛看得一愣,蘇錦年,溫順的名字淡雅如玉,溫和似風,唯有在不向命運低頭屈服的瞬間,纔有讓人驚詫的一抹倔強。 你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帶着中國最寧靜的一縷風,吹向法國的海洋國度,巴黎因爲你經過而把來時的路變得風光怡人,盧浮宮因爲你的存在壁畫都閃閃發光,至於那華人街倉促喧囂的櫥窗,曾經模糊在時光深處,今時澄淨蔚藍如天際海岸。 蘇錦年,你就是彼岸盛開的一株曼陀羅,有致命的蠱毒,朝聖着佛羅倫薩最神秘的角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