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達不禁吃驚。
隔天,他往省公司監察部打了一個電話,找到了星期天還在加班的蘇宗民。
上一次蘇宗民到本局查塑鋼窗,聲稱要爲自己考慮,從此盯緊沈達,不讓人說他身爲監察部主任,卻出於私交,對沈達的事閉眼不見。沈達罵他不夠意思,兩人講得很不痛快。事實上當時都是一點緒而已,相交這麼多年,彼此瞭解,事過之後該是什麼還是什麼。所以此刻沈達一覺況不對,立刻給蘇宗民打電話。
“李珍去找過你了?”他追問。
蘇宗民在電話裡說,前些時候,有一個晚間,李珍到他家去過一趟。蘇宗民已經把家搬到省城,住在公司提供的一處過渡房裡,條件不錯,雖是舊公寓,有三個房間,都比較寬敞。經公司人事處幫助,蘇宗民的妻子調入附近一所小學,她文化程度不高,沒法教省城孩子讀唐詩,學校安排她當職員,這也不錯。他們的女兒進省城的中學,學校很好,校園環境和教學質量比鄉下中學強多了。李珍聽到消息後去家裡看蘇宗民的妻子和女兒,覺得很羨慕。
“你還跟她說些什麼?”沈達追問。
蘇宗民沒有跟李珍提到其他人,只講他自己。他告訴李珍,他們下決心把家搬到省城,除了考慮孩子,就是考慮他。他有什麼事需要格外考慮?主要是生活。他和林秋菊婚後一直生活在連山水電廠區,一家人在一起,家庭日常事務都由妻子照料,洗衣做飯什麼的從來不需要他操心。他調到省公司後與妻子兩地分居,獨自待在省城,什麼都自己做,生活瑣事很多,很麻煩,不如設法歸在一起。當然也還有一個原因:他妻子嘴上不說,心裡可能有些想法。他這種男子漢正當年,大小是個主任,單位不錯,收入相當高,不算成功人士,也算過得去,工作時生活中,打交道的範圍很寬,經常遇到些妙齡女郎,如花似玉、風萬種,十分放得開。時下第三者很活躍,玩小蜜養婦包二奶屢見不鮮,還有暗娼歌廳桑拿洗頭妹等等人物虎視眈眈,環境很複雜。獨自在外,老婆不在身邊,機會格外多,會不會有第三者乘虛而入?會不會自己把持不住,有樣學樣,跟着人家去玩一玩,然後就陷進去了?讓家裡牀鋪空着,把丈夫放在外頭閒着,時間長了,只怕有問題。
沈達罵道:“真是陰。表面說自己,其實是說我。”
蘇宗民供認不諱:“對。”
沈達問:“你是不是聽到些什麼了?”
蘇宗民沒聽到什麼,但是看到了。那一回他去查舊庫房的塑鋼窗,從連山返回省城途中,應沈達之邀於市區外圍加油站的福興茶樓停留片刻,喝了幾杯茶。那天沈達一味責怪他沒事找事,不夠意思;他則另有留心,注意到茶樓裡有位漂亮女子氣質風度絕好,她在茶樓門口迎候蘇宗民,領他去茶室見沈達,還親手爲他們沏了一杯茶。當時沈達介紹說,女子是該茶樓的女老闆,靚女子有氣魄,傾其身家,得朋友相助,辦起了這個茶樓,經營得相當紅火。女子一邊聽一邊笑,不自禁,在沈達手臂上輕輕捏了一下,暗示不要多說。其動作很隱秘,但是蘇宗民看在眼裡。
沈達裝傻:“是嗎?有這事?”
蘇宗民說,如果沈達把公款拿去相助該女子辦茶樓,同時被人舉報,這就會成爲一個案子,不管領導批示裡有幾個標點符號,他自會認真查處。這種狀況目前尚未出現,但是他覺得沈妻李珍有必要及早介入,以防萬一。
“你累啊!”沈達感嘆。
蘇宗民回敬,讓沈達不要只知道吃飽了喝茶,他們局況他多少有些耳聞,沒脾氣不等於沒事。有李勇坤那麼一位仁兄在側,沈局長諸事應當格外小心,包括喝茶。所以老婆待在身邊可能好點。
沈達說,他不操心李勇坤陰暗,只操心蘇宗民太累。蘇宗民對他不瞭解嗎?要是他決定伸出胳膊讓哪位女子捏一捏,老婆管得了嗎?
“我估計多少還有點用。”蘇宗民說。
他提起讀大學時沈達母親給他送過的連山貢糖,如今看來,該糖相當於封口費。顯然沈達父母對兒子的私生活很注意,不願意造成不良影響,危害兒子的前途。有這樣的父母遺傳,沈達不會全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