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達所,當晚他拿飯局“協助辦案”。***席間張光輝告訴蘇宗民,市電業局南郊庫房租給私人辦廠,這事他最清楚,因爲就是他請沈達幫助支持的。辦廠的小老闆是下崗工人,湊點小本錢,創業,做塑鋼門,需要找個場所,看中了那片舊庫房。小老闆於市長接待日找他反映困難,請求幫助,他很同,給沈達打了電話,請沈局長體諒下崗工人的困境,多做點好事,少收點租金,沈達爽快答應。聽說沈達爲此還得罪了局裡一些人,因爲房子雖破,場地不小,另外還有人看中。
“蘇主任這一聽就清楚了。”沈達開玩笑,“回頭他會馬上寫報告,建議評我爲下崗工人愛心模範。張副市長你信不信?”
張光輝表示,市政府可以幫助蓋一個公章,他會“親”個意見,寫明況屬實。
蘇宗民相信,即使沒有張光輝,這裡還會有人替沈達“親”意見蓋大印,此間沈達沒有做不到的。電業部門雖不受當地政府管理,沈達在這裡卻是自己人,他父親當過本地的專員、市長,雖然已經過世,留下的人脈依然十分充足,他在本地長大,生性豪爽,喜歡交朋友,有大哥風,眼下回鄉任職,自然如魚得水。
第二天蘇宗民領着他的人查閱了有關資料。根據瞭解,那片舊庫房確如舉報信所反映,號稱出租,局裡卻無一分錢進賬,但是也不能說這筆租金不存在,因爲雙方白紙黑字簽有合同,目前承租者屬拖欠租金性質,應收公款並未讓誰一筆勾銷。算一算,對方該繳的租金總計不足萬元,不是很大的數目,因爲確定的租金非常低。沈達很坦然,說這件事確實是他一口答應的,沒跟誰商量過。地方上領導親自打的電話,面子得給人家,而且幫助下崗工人創業,說得過去。電業局家大業大,幾間舊庫房根本不算什麼,暫時欠幾個租金也沒什麼大不了。對人家下崗工人可不一樣,足可進幾噸料,緩一口氣,養家口。
沈達興之所致,忽然提議蘇宗民到現場看看。他說人家告了半天,你們幾個福爾摩斯只在辦公樓裡查查賬問問人怎麼行,應當深入現場查覈,看看有沒有可疑腳印血跡以便破案。蘇宗民點頭,說他是想去看一看。沈達即調來一輛麪包車,親自陪同去了城南,這裡離市中心不算遠,也就三四公里模樣。蘇宗民一行看了那片庫房,果然是一地雜亂,到處堆着廢棄物品,還有生產中的塑鋼門和配件。正在創業當小老闆的前下崗工人被叫來見面,蘇宗民一看,明白了。
這人他認識,亦屬校友。當年蘇宗民與沈達在旱冰場打架時,此人在場,爲三個奉命捉拿小“連山仔”的捕快之一,沈達的小兄弟跟屁蟲,小名“大毛”。這人也是個幹部子弟,大院夥伴,當年家住行署機關宿舍區,父親是個局長。他本人書讀得不怎麼樣,中學畢業後進了一家工廠,工廠倒了後自謀職業。說他是下崗工人沒有錯,沈達關照他,顯然也不只出於對下崗工人的一片愛心。沈達喜歡幹這種事,幫兄弟們一把,蘇宗民親自受惠過,他很清楚。沈達當然不可能是南海觀音什麼都幫,對自己人卻不吝援手。張光輝介入這件事因此就不奇怪了,小時候大家都是一夥的,此刻能幫則幫,即使“大毛”租沈達的場地跟張副市長本無關係,此刻純爲應付調查,張光輝也會願意友幫忙,給蘇宗民一個說法。
“看來大毛混得不怎麼樣。”蘇宗民對沈達表感慨。
沈達說,這傢伙早幾年不太長進,打架傷人給判過一年。
蘇宗民提起沈達所謂的“官家遺傳”。蘇宗民說,看起來也不盡然,同樣的大院夥伴,張光輝當了市長,沈達當了局長,大毛還是那幾根毛。
“不是還有一個蘇宗民當了主任?”沈達調侃,“不比大毛多幾根毛?”
沈達告訴蘇宗民,比大毛混得差的多着呢。當年跟着他當小隨從的小山,父親當到地委委員,官不小了。他們家五個小孩都不會讀書,早早出來,都安排進好單位。當年市裡的糖廠是好單位,工資高獎金多,小山家五個小子有三個進了該廠,包括小山,他們都娶了同廠女工當老婆,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沒想到後來糖廠不行了,大家都下了崗。一家全是下崗工人,都找老頭子要飯吃,每天上午一起把孫子孫女帶到老頭子家,請爺爺奶奶管飯,他們自己找個地方結夥打麻將去。老幹部家庭裡,類似況並不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