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發道:“你跟我之間,今夜,必須有一個死。或者是你、或亦是我。”
孫財道:“今夜就是楚羽跟安東野決戰之夜,公子爺是非置我於死地不可了。楚羽是一個爲達目的,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人,就算他的義兄辰源,他都好不心慈、絕不心軟,更何況只是你我這般、他隨時可以徵召補充的小角色!他今日能用得上你,卻不見得明天也容得下你!”
樑發道:“你是在挑撥離間我跟公子爺之間的感情嗎?”
孫財道:“你我都太聰明,若要有辰源、楚羽的成就,只怕還得要經歷一番刻苦歷練、脫胎換骨方行。可惜,你的長處、正是我的優勢,你的大志、也正是我的野心。你若留着我,我比你年輕,將來只怕我的成就,一定會高過於你。”
樑發道:“我纔不及你,但我命比你長。”
孫財道:“咱們一齊創辦訓練‘第二樓一百單八殺將’,你是‘總教官’,總攬其事;而我是‘副總教官’,負責具體創練事宜,我與兄弟姐妹們相處的時間,遠遠是你的數倍。你以爲你一聲令下,兄弟姐妹們就一定會聽從你的命令殺我嗎?要是他們分成兩派,互相對峙,那就需要你親自對我動手,以你的武功,要殺我是否必殺的信念?是否有必勝的實力。如果你我火併死鬥,不是兩敗俱亡、就是兩敗俱傷,那在這風雨際會風雲變色之際,對誰最爲有利?對哪方最有益?請你三思而後行!”
沉吟:“你我都是不肯雌伏、不甘屈就的人,鬥到最後,咱兩還是免不了像辰源、楚羽、柳生寒分道揚鑣、恩斷義絕的悲慘下場!”
孫財笑了,他道:“就算日後難免你爭我鬥,也總比現在就玉石俱焚的好!我們江湖漢子,窮其一生,終其一世,不計生死榮辱成敗得失,怕的就是壯志難酬、英雄無用武之地。外面已緊鑼密鼓,劍拔弩張,咱們也該早下個決斷,快來個了斷,究竟你死、還是我亡?”
樑發徐徐把手搭在刀柄上,徐徐的問道:“你說呢?”
…………
終於到了決戰的時候了!
楚羽從“青衣第二樓”裡走出去,忽然覺得過去一切的成敗榮辱,都恍如一夢,
他才情激越的信步走到“青衣第一樓”樓前,他殺氣嚴霜的去面對一個人,一個久違的人。
——安東野。
安東野一襲半新半舊的袍子,虯髯虎目,滿面霜塵,豪態依稀。
他先禮後兵,率先抱拳招呼道:“楚公子,別來無恙?”
“託三爺您的福!”楚羽也客客氣氣地回禮道:“三爺也別來安好?”
“安好,安好。”安東野笑道:“至少沒有什麼結拜兄弟對我背後捅刀子。”
楚羽面色一變,冷聲道:“三爺,夙夜來我‘青衣樓’,既未夢遊,也沒仙遊,卻是爲了什麼事務?”
安東野道:“東野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來跟楚公子討一個人、說一件事的。”
“何人?”楚羽故作不懂佯裝不解的道:“何事?”
“人是辰源大公子,;”安東野進一步道:“事是要向你討個公道。”
“公道?什麼公道?”楚羽仍然揣着明白裝糊塗。
“辰源大公子蒙冤被驅的公道。”安東野緊咬不放的道。
“呵呵,家兄的事,三爺不是在日前,已經和楚羽提及過了嗎?”楚羽眉毛挑了挑。
“東野就是這個熊操德行,要是一件事沒搞個清楚,沒有爲自己至親至近的親友,討回一個公道、要回一個說法,總是吃不好、睡不安,不甘無休的。”安東野異常深沉的笑道:
“今天東野僥倖,救出了辰源吾友的胞姐,你對一個已然癡癡傻傻瘋瘋癲癲、對你沒有任何威脅的可憐寡婦弱女尚且如此對待,看來辰源大公子的命運,其慘困之境,已然可以預見!”
楚羽冷笑道:“我們兩兄弟的家事,何勞你一個外姓的人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想要假公濟私公報私仇,明說就好了,何必假惺惺的惺惺作態裝腔作勢。我是真小人,這不假,我卻最討厭,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安東野面不改色的道:“你怎麼想、如何認爲,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東野一早已說過,我要爲我的朋友辰源大公子,討回一個公道。”
楚羽冷道:“話雖被你說的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然,你安東野一日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是楚羽加害了辰源,你的‘舉義旗’、‘討公道’之舉,就不過是假借‘友情’的幌子和‘公道’的名義,飽一己之私,來‘青衣樓’的實權而已。三爺,楚羽說的,對否?”
“公道自在人心,是非對錯也自有公論,”安東野道:“就算東野今夜無法無力爲辰源大公子討回個公道,我至少向你討回辰源這個大活人。”
楚羽瞪着俊目道:“你當‘青衣樓’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還是水路碼頭?豈任你們‘大風堂’的這些鄉下人,來去自如,登堂入室?!”
安東野道:“你現在已經大權在握,你已然得到了你所要的一切,你又何必危難你的義兄、一個百病纏身命不久矣的可憐之人呢?,放他跟我去‘關外’養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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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羽板着俊寒的面孔,冷冷的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大哥攀什麼虛假交情?!家兄病了,自然有我這個弟弟好生照料悉心照顧,那還輪得到你這個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外人’裝充濫好人,要帶走辰源,不論死的、活的,你都想也別想!”
安東野虎面沉威地道:“什麼叫‘外人’?你不當我安東野是你義兄的朋友,也好,我安東野,現在就代表‘大風堂’,向你楚羽總樓主,討要殺害我師傅雲老龍頭的元兇之一辰源!這樣,總可以了吧?”
楚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冷道:“當年雲老前輩與我義父布先生決鬥,生死各安天命,與我兄辰源,關係不大;再說這裡是我楚羽的地盤,憑什麼你說交人、我就要交人!”
安東野昂首昂面昂然道:“這裡是你的地界,不假;那麼,楚公子日前不惜勞師動衆地來我們‘大風堂’和‘騰訊堂’的邊界,聲情並茂的演出了一場‘苦肉計’、‘博浪沙’,陷害東野於不仁不義,這又怎麼解釋?!”
安東野這幾句話,說得語氣極重,已不準備有回圜、留情面的餘地。
楚羽雙眉一剔,冷聲問道:“你真的要見辰源?”
安東野截然大聲道:“不錯。”
楚羽道:“一定要見?”
安東野道:“是!”
楚羽道:“要是楚羽不答應呢?”
安東野道:“人命關天,請恕東野,多有得罪。”
楚羽道:“要是辰源人已經死了呢?”
安東野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古今皆然。”
“好大的口氣?”楚羽突然發橫起來,高喝道:“安東野,你別忘了,現在的狀況,是你在我的‘青衣樓’,不是我在你的‘大風堂’,一百單八‘青衣樓’,哪容得你如此猖獗?!”
“如若你真的殺了辰源,”安東野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道:“今夜縱然你是在十萬天兵天將金鑾寶殿之上,我安東野也要你性命相償!”
楚羽目光閃動,“哼”聲道:“安東野,大話別說得太早!今天你們‘大風堂’跟來的小嘍囉,這麼稀少,似乎太可憐了一些……就憑這麼小貓兩、三隻,你說這種狂話,也不怕樓上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兩軍對壘,雙雄爭鋒,人多人少,並不是勝敗的關鍵,”安東野豪聲道:“俺們‘關東’子弟,是人不多,但只要衆志成城,三百子弟,就足可以橫掃天下了!”“給臺階你卻不下,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楚羽表情語氣都狠了起來,他狠狠地道:“實話告訴你,你的好朋友辰源,已經死了。”
安東野動容,道:“辰源他……他死了!?”
楚羽得意的笑道:“死了。”他心裡暗暗詐笑道:“動手之前,先用‘辰源的假死訊’,擾亂你的心神,就不信你的武功不大打折扣?”
安東野變色,道:“是你下的毒手!?”
楚羽道:“當然。”
安東野激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楚羽盯着對方的臉,道:“比珍珠,還真。”
安東野長吸了一口英雄氣,一字一頓的道:“你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楚羽暗中凝聚功力,提防道:“殺了他,你又把我如何?”
安東野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楚羽毫不留情面的截口道:“你問一百邊,結果也都一樣,就別浪費口水了。”
安東野道:“辰源一向對你這個弟弟照顧有加提攜有力,你已經搶奪霸佔了他的權力、地位、家業、戀人,你爲何連他一條殘命,都不肯放過?”
頓了一頓,楚羽半晌才道:“我喜歡殺誰、就殺誰,你管得着我嗎?”
安東野心裡驚痛之間,楚羽看準時機,就立即出手——
楚羽一出手就是“孤鶩指”!
他攻其不備,他立意決心要殺安東野。
安東野雙臂大開,似乎要給敵人一個大大的久違的擁抱。
楚羽臉色煞白,左手的五指狂抖不已,右手卻夾在左腋下,動作靈活;然而,安東野的“斬嶽刀”,還在背後,他兩臂張開,中門洞開。楚羽削瘦的身形,宛若飄風捲雨,側撲疾進。
安東野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大步後退——
楚羽欺進一步,安東野就從容不迫的張開雙臂後退一步。
進。
退。
進進。
退退。
進進進。
退退退。
進進進……
退退退……
……
進的楚羽,始終沒有出“孤鶩指”。
退的安東野,依舊雙臂平伸敞開懷抱姿勢不變。
動作重複,周而復始,猶如青色舞池裡,一場兩人恆古不變的單調華麗舞步。
安東野的退路,並非筆直挺直,而是不停地左轉右圈,所以,他的退路,永無盡時,永沒盡頭。
楚羽隨勢就勢,舞步零快,如影相隨,繼續迫進。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有機會,再迫進“舞伴”半步,就能出指,出致命、制勝的“孤鶩指”。
然而,無論楚羽千方百計、千變萬化,都無法多踩出那小小的半步之距的舞步!
可是,不管安東野百計千謀、千辛萬苦,也都擺脫不了楚羽的追殺!
就在雙人之舞,舞得極窮極盡之時,卻發生了一件事,一件完全超出大家意外的事情!
箭!
一箭飛射而來,來得全無警示、毫無徵兆,就如一場神哭鬼泣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