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棍”在手,天下我有!
從熊東怖殺死大師兄孟東堂、奪取大當家之位,到離間諸葛喜叔侄,再到剷除外系中堅尉遲北以及羽翼漸豐的部下“東北八大犢子和四大神獸”、最後陷害楊弋捷,他穩住“東北”大局,打得其他幫會門派和綠林人馬節節敗退、全無還手之力,至他依託四大京城勢力,勾結官商、吸納“冷楓堡”,再來“遠交近攻”、與四大外國組織“天羅壇”、“金衣幫”、“昊天教”、“一品堂”,結成盟友,直至這次利用“詐死”之計,引蛇出洞、肅清異己,連堂口資格最老的“漁樵耕讀”四大執事也給於剷除之時,他只用了半年多一點的時間。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熊東怖在大當家的寶座上,屁股還沒有坐熱乎,針對他本人的“動亂”,就在他的地盤各處,如雨後春筍般,此起彼伏的發動起來。
所有的“動盪”和“禍亂”的矛頭,都一致指向殺人如麻、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熊東怖!
忠於熊東怖的爪牙、暴軍,四處血腥殘酷鎮壓,幾乎每個日夜,都上演着腥風血雨;然而,越是壓迫,民間的反彈就越大,正所謂按住了葫蘆跳起了瓢,熊部上下,逐漸有了擔雪添井的無力感和疲勞感。
七月流火,醞釀了大半年的一次大“動作”,終於在民意沸騰的當口,井噴爆發了!
這一次,是有“遼東”府轄下,各州縣書院的學生,痛陳國事,怒貶佞端,其中針對權攝“鎮東大將軍”熊東怖弄權恃勢、橫行霸道、爲禍一方的怨憤,更是昭然若揭,大白天下。
熊東怖一方霸主,權傾“關東”,見慣武林中大風大浪的他,對民間這些不痛不癢的“小動”、“小亂”,根本就沒放在眼裡、記在心上,他只是指示參軍談獵心、團練何敵生,去把幾個鬧得最兇、最起勁的幾個民間頭頭,抓到大牢裡,折磨得人鬼難辨、生死兩難,殺一儆百完事。
然而,熊東怖萬萬沒想到,他這一來硬的,不但沒有嚇退那些學生,反倒激起了那些讀書人一肚子的臭脾氣和一身的硬骨頭,他們紛紛鬥志昂揚的對外界宣稱:“書生救國,死不足惜。頭顱一顆,拿去可也!”
這些愛國學生,絕不是嘴上喊喊口號而已,他們更開始了真實的行動!
他們一方面由甚孚人望的董流星董三爺(參見《大風旗》、《刺虎圖》、《血河槍》卷)帶頭,決意到督府校場上求見“父母官”蔡鋆,痛陳厲害,要是蔡大人拒見,他們就賴在校場上不走,靜坐絕食示威;另一方面,由民意代表、勇力不俗的朱四兩引領十六位學生、大儒、名士、高僧,赴京呈遞血書,望朝廷能簡派方正大員,爲“遼東”萬民剪除惡霸,伸張正義,救一方父老於倒懸。
身爲“關洛七雄”所果僅存的一位,董流星與“大風堂”老龍頭是一個頭磕到地上的拜把子兄弟,武林地位也極高,就算是大當家熊東怖見了,也要行子侄晚輩之禮,口尊一聲“三伯”,老爺子眼看拜弟辛苦一生打下的家業,就要毀於一旦,他頂住各方壓力,接受文人們所請,站了出來,爲民請命。
另外一位民間反熊中堅領導者朱四兩,市井屠狗賣肉之輩,頗有勇力,更有義氣,人在“大風堂”外圍,是出了名的好漢。
朱四兩原本也有一幫肝膽相照、意氣相投的好兄弟、好朋友。
樑牛,將他們這些窮哥們引入“大風堂”的介紹人,他們的好大哥,在街上也是以殺牛販肉爲生,力大無比,曾經一拳打死一頭牯牛,做到外圍三路分舵的舵主,不幸新婚當夜死於“落花軒”的偷襲(參見《七夜雪》卷);
林眠花,街上接客賣身養活一家老小的暗娼,煙花女子,卻有着難得一遇的豪爽性情,被“流花寺”淫僧姦殺(參見《彼岸花》卷);
葉來香和卜瞎子,一個是倒夜壺的苦役,一個是卜卦的算命先生,都是可以爲朋友兩肋插刀的好漢子,可惜雙雙死在官軍刀下(參見《屠城殤》卷);
蔡九斤,他是朱四兩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最好朋友,因爲無意間發現了“青龍會”販賣婦女的一處秘密巢穴,而慘遭毒手(參見《採花賊》卷);
還有一個柳三更,打更的更夫,只因撞見了熊東怖勾結官府貪官酷吏爲非作歹,死的不明不白。受到此時牽連,被迫遠離家鄉、亡命天涯的,還有朱四兩另外一位好朋友,耍戲法的彩戲師(參見《西洋鏡》卷)。
一干熱血熱情熱心熱腸的兄弟姐妹,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世道不公!
好人難做!
於是,朱四兩決定奮起!決定雄起!決定拼一把!
於是,大家商議一定,兵分兩路:
一路,朱四兩腰插明晃晃的殺豬刀,一行民意代表十六人,已浩浩蕩蕩出發,百姓見他們出頭,紛紛牽羊舉酒,夾道歡呼相送;
另一路,山羊鬍子花白、帶着老花眼鏡,一身綢緞的董三爺引領二百八十九位縉紳、名流、學士、高僧,到督府衙門擊鼓投書,告狀鳴冤,結果自然不出預料的拒不接見,一衆人等,便趁“遼東府”一年一度的“邊境易市”之期,在市肆胡商之間散發傳單,遊行示威,大聲疾呼,聲討惡霸!
——這萬人口誅筆伐的“惡霸”,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就是“大風堂”裡養的那隻叫“旺財”的柴狗,都心知肚明暗指的是誰,於是被髮動起來的人們,更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助威造勢,民間抗議活動,如星火燎原,一浪高過一浪。
沸沸揚揚的反對大潮,終於傳到了熊東怖的耳朵裡。
熊二爺舉着裝滿紅色液體的酒杯,在魔神面具遮面、長身玉立、衣袂飄風的冷武侯陪同下,站到“冷楓堡”高高的城牆上俯瞰,面帶笑容的欣賞着一衆蟻民,熙熙攘攘,捨生忘死的在幹一些不知所謂、不知死活的“蠢事”。
在此之前,他早就聽說府轄各縣有不少熱血愛過學生上京告他御狀,被命“吉祥如意”跟“鳥弓兔狗暗殺了好幾批,屍骨無存;他也聞到“黑水鎮”等地有亂民滋事,他也派了“三綱五常”和“狼心狗肺”予以嚴厲鎮壓,雞犬不留。
對於處理這些小事,熊東怖經驗老道,頗有心得,更一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成竹在胸,指揮若定。
但是,都督大人蔡鋆見事情鬧大了,越發不可收拾,便坐不住了,他打發刺史容鐵樹問計熊東怖於堡壘城牆之上。
“容刺史遠來辛苦,還請您轉達蔡公,這些瑣碎小事,不必督府出面,交給熊二處理足矣。上京的那一批刁民,我早已派殺手密探混了進去,會在路上把他們一概砍殺乾淨,事後推給‘紅鬍子’馬賊乾的好事就可,更留下密柬私信,讓地方官差發現這些刁民上京勾結奸巨李綱、宗澤、龍傲骨等,意圖謀反,順便可以幫助蔡相大人,清理一下朝中跟他老人家過不去的宿敵,一舉兩得,豈不快哉!”熊東怖悠閒閒從容地道:
“在督府校場絕食鬧事的一批書呆子,更加好弄。他們不是在下面窮嚷嚷、瞎比比嘛,咱們派幾個‘自己人’混進去,一覷到時機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事情鬧大,最好能鬧出人命,這樣一來,你們‘談何容易’四位青天大老爺,就可以堂堂之師,把這些傷人害命的暴民,全數逮起來下到大牢、給他們安個煽動民衆造反的大罪,名正言順,集體斬首,一網打盡,一勞永逸。”
熊東怖最後總結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羣酸腐,再加上一幫鄉巴佬,能成什麼麼大器!”
工於心計的容鐵樹,聽完熊東怖一番言論,折服得幾乎五體投地,道:“高人果然有高論高招,卑職這就去回稟蔡大人,大人知後一定甚爲心喜,有熊二爺坐鎮‘遼東’,局面一定大有不同!”
胖大的容鐵樹前腳一走,冷武侯後腳就問熊東怖道:“卻不知大當家要派何人混進民衆裡生事佈局?”
“‘冷楓堡’裡,會閒裡滋事的人多不勝數,但這種事目的是鬧得愈大愈好,要鬧得大而又不顯露目的……”熊東怖略作沉吟,然後笑着道:“當然是堡裡的廚師冷屠夫最爲合適不過。”
——冷屠夫,三十八歲,“冷楓堡”的廚子,一臉橫肉,體重驚人,火氣爆烈,刀法極快,殺人多餘屠狗。
因爲冷屠夫經常去鎮上菜市場買菜買肉,和坊間的百姓平日裡混得廝熟,沒有費一點力氣,冷屠夫就拎着藏有菜刀的菜籃子,混到了遊行示威的民衆人羣當中,表面喊着口號,暗中伺機而動。
熊東怖居高臨下,俯瞰全局,指揮大局。
一隊官差捕快,也在提轄易關東的帶領部署之下,暗藏利刃,開到校場,嚴陣以待,就等冷屠夫拔刀鬧事,抓人行事。
果然,董流星董三爺一衆人羣,沸沸揚揚,浩浩蕩蕩,鬧到臨近夜暮,還未散去,而且人流自四面八方、三街九巷彙集而來,絡繹不絕,越聚越多,羣情浩蕩,只求官府秉公執法,懲處惡勢力,安頓地方民生,並不欲多生枝節。
他們之中,有幾個眼尖的少年學子,突然看見人人恨之入骨的熊東怖,就在不遠處“冷楓堡”城堞上與一個面具人竊竊私語,他們更爲激動憤怒,紛紛戟指大聲斥罵!
熊東怖不慍不怒,只向身邊的冷武侯道:“好戲可以開鑼了!”冷武侯便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口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