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君只覺眼前一亮,燦然生輝,然後漫空雲氣一開,一顆接着一顆的星斗直掛下來,鬱郁排空,於星墜的暈輪裡,映照出一件奇異之寶。看不清其形,但立在那裡,一吞一吐,斗轉星移,改位移運。
再然後,就聽到一聲輕響,非常冷漠,非常銳利,好像如星斗一樣,高高在上,亙古不滅,俯視世間,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懾降臨。
一瞬間,法身之中,如被冰封,連光芒都斂去三分,變得黯淡起來。
“什麼?”
重山君驚駭莫名,面容上滿是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居然能夠硬控元嬰三重大修士的法身?
“殺!”
周青纔不管其他,他對屢建奇功的造化青池非常有自信,祭出之後,立刻運轉玄功,引動雷法。
下一刻,就見一片雷雲浮現,瀰漫四下,幽深寂冷,天光難近。緊接着,雷雲一開,如倒囊入水,中垂一線,不計其數的雷霆涌出來,匯聚在一起,如一道彌天極地的瀑布,筆直掛下來,落在重山君的法身上。
一時間,無數的雷霆把法身淹沒,毀滅的力量把空間都撕裂,如一面龐大無比的鏡面崩塌,破碎的鏡光向四面八方迸射,從縫隙中透出來的光,瀰漫着一種玄黑,蘊含着不詳之氣。隱隱的,一陣陣的餘音傳出,或高或低,如萬千的碎裂摩擦,聽在耳中,連綿不絕,可見激烈。
恍惚間,眼前一片血色,元氣崩塌,靈光如潮,撲面而來。
“成了。”
周青睜開眼,察覺到那一道原本煊赫光明蘊含無量的法身的氣息急劇減弱,目光就是一動。
他的這一道驚雷乃修煉《紫青高聖元皇化龍圖》到了極其深的境界後衍生出來的,再以他雄厚到難以想象的法力馭使,一擊之下,真正雷霆萬鈞,湮滅所有。
即使對方的元嬰法身玄妙無雙,但因爲暫時被異寶造化青池的奇異力量定住,縱然只一個剎那,但硬接如此雷霆,豈能不破碎?
果不其然,待雷雲散去,眼前法境早已消失不見,外面的天光重新投下來,冷光波涌,秋色清淺,原本威風八面的重山君的法身變得支離破碎,如碎了一地的玻璃重新粘起來,看上去異常恐怖。
一絲絲的寶氣從縫隙裡滲出來,被染上一層黑色,給人一種大難臨頭。
一擊破碎,法境破滅,法身重創!
重山君低頭看着自己破碎的法身,然後又看向站在雲端的周青,對方身姿偉岸,容貌俊美,一道道雷霆正在身側遊走,內蘊紫青,外揚玄黑,摩擦大氣,暈成一片的亮色,映照地身上的氣機越發深沉。
再仔細觀察,卻沒有找到剛纔一瞬間定住自己,讓自己感到恐懼的那一物的任何氣息。
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沒有半點蹤影!
“你,”重山君壓着眉,聲音如雷,傳於四下,道:“你執掌如此之寶,以後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聲音冷冽,蘊含殺機。
這樣對水族有着強大剋制的法寶,東海龍宮決不允許其存在,今日之後,恐怕龍宮中的大人物都會出手,要將對面的碧遊宮弟子斬殺。
周青神情平靜,看上去無動於衷。
“很好。”
重山君最後深深地看了周青一眼,輕輕一搖,原本支離破碎的法身轟然裂開,然後化爲一道驚虹,一閃之後,消失不見。
原地只餘下餘氣如星斗,一動不動,寒色不去,又有舊綠,凝而不散。
即使四下的驚濤駭浪,也動搖不了。
看了一會,周青收回目光,眺望遠處。
這一下,並不是將這一位元嬰三重大修士的法身滅了,而是對方傷勢過重,選擇動用了法身之能,咫尺天涯,迴歸自己的肉身道體,進行養傷了。
這就是元嬰三重大修士的強大之處,一旦察覺到不對,可以立即施展秘術,法身能夠瞬間撕裂空間,迴歸肉身。而且迴歸肉身後,法身能夠得到滋養,進行恢復。
不過剛纔這位元嬰三重大修士的法身受到重創,傷勢極重,縱然回到肉身進行滋養恢復,但要恢復到全盛狀態也得幾十年時間都不一定。更何況,對方法境之破,那個恢復起來更麻煩。
“就這樣。”
周青雲袖一擡,腳下生光,化爲一道虹彩,向外遁走,很快消失在天際。
東海,望天山。
天上正下着細雨,淅淅瀝瀝的,雨絲飄落在山間,墜在鬆上翠青的枝上,讓顏色更明亮了三分。三兩隻不知名的禽鳥,停在樹杈上,尾翼長有半丈,紋絲不動,正對着雨,悠然自得地剔着翎羽,時不時還叫幾聲,清脆的鳴聲在山中迴盪,經久不散。
餘翰春坐在一處青石上,剛剛服用下一枚丹藥後,面色重新紅潤起來,他頂門上的罡雲上的斑斕散去,如被天上的餘色所洗,重新變得明淨不染塵。
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目光一轉,見不遠處一對男女,也正在運轉玄功,極力恢復。
左邊的青年人,頭戴高冠,身披法衣,上繡紫竹竿竿,瀟瀟灑灑,眉宇間更是墜着燦金之光,不斷碰撞,崢然有玄音。右邊的是個美麗的少女,她青絲垂在身後,用一枚繡着龍首的環子束起,玉容微揚,四下的光一映,整個人如在新月輪裡,光可鑑影。
正是掌門一脈的兩位元嬰修士,他們也是好不容易纔逃脫了水族的追擊,不過到底底子厚,這一休息,就恢復個七七八八了。
在此時,宇文昌走過來,他頭上的珠玉寶冠已經黯淡,但一雙入鬢的劍眉軒起,讓他更顯銳氣十足,如一柄真正出鞘的利劍,他看向餘翰春,開口道:“這一次能夠脫身,真不容易。”
餘翰春用力點點頭,後面的追兵倒還罷了,他們還能應對,但那一位元嬰三重大修士可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柄利刃,對方一旦騰出手來,親自追擊,他們凶多吉少。幸好的是,那一位大修士的元嬰法身一直沒有再出現,讓他們順順利利的來到早約定好的這望天山。
他們都是門中精英,對此次行動自有周密的佈置。其中的一條就是,萬一行動中出現意外,需要各自奔逃,逃出生天後來望天山集合。
“只是,”宇文昌掃了一下四周,見山上的雨越來越小,朦朦朧朧的水氣氤氳,寒氣撲面,他見到了出行前的其他同門,只有一人還沒有蹤影,道:“周易還沒到。”
“周易。”
聽到這兩個字,不管餘翰春也好,那兩個掌門一脈的年輕男女也罷,都沉默下來。
毫無疑問,他們能夠順順利利來到此地,一路之上,沒有被那一名水族的元嬰三重大修士追擊,肯定是他們的同門周易進行了有效的牽制,讓那一名水族大修士分身乏術。可纏住一位大修士的法身何等危險,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他們轉着念頭,心頭沉重,一種壓抑瀰漫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上的雨漸漸停了,突然間,山中一衆碧遊宮的真傳弟子若有所覺,他們擡起頭,就見一道玄氣橫空而來,劈開滿空的水氣,然後七彩之光流轉,其色明亮,暈光鳴輝,氣機激盪,鏘然有聲,到最後,所有的光芒一收,化爲一道挺拔的身影。
正值雲銷雨霽,天晴如洗,雨後的彩虹披掛下來,映照來人,他頂門之上幽幽深深的水光展開,映入雙眸,看上去年紀輕輕,但自有一種容納所有的厚重。
就這麼一來,整個山上就好像明亮了起來,把原本的壓抑一掃而空。
來人自然是周青,他目光一掃,將山中的衆人盡收眼底,微微點頭,道:“諸位同門都在,這就好。”
看着精神抖擻的周青,宇文昌又是高興,又是驚訝。
他高興的是,對方安全歸來,這一次行動雖然失敗了,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沒人傷亡。而他驚訝的是,對方牽制一名元嬰三重大修士的法身,居然毫髮無傷?
隨時間推移,高興漸弱,但驚訝和好奇越來越重,即使他這樣的碧遊宮優秀真傳,也覺得心裡好像被貓撓了一樣,宇文昌左看右看,還沒忍住,問道:“周師兄,不知那一位水族的大修士……”
聽宇文昌發問,其他在場的人耳朵也豎了起來,都好奇啊,一介元嬰二重的修士如何牽制一尊元嬰法身如此之久,且還毫髮無損,真讓人想都想不到。
周青一笑,平平淡淡,道:“對方的法身雖有取巧之說,但法身就是法身,我只能將之勉強重創,可惜還是沒攔住,讓其迴歸了肉身。”
“什麼?”
宇文昌一聽,震驚在當場,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走吧。”周青重新放出他們來時乘坐的飛宮,率先進去,一邊走,一邊說話,道:“大修士的法身,真的難殺啊。”
其他人跟在後面,你看我,我看你,難掩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