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時,趕來的陰公子頂門之上,森綠的妖氣卷落下來,如帷帳後面出現一隻眼,盯着周青。
在他的觀察中,對面的真一宗弟子穩穩而立,身姿偉岸,容貌俊秀,人在光暈裡,四下俱是細細碎碎的水珠,洋洋灑灑,不斷碰撞,發出玉音。
再仔細看,其身上還有一種幽深隱晦的氣機暗藏,細微不可察,但絲絲縷縷的寶光滲了出來,如葉間縫隙裡透出來的光,一看就高深莫測。
根據他的判斷,有這樣的異相,對方很可能身負強大的法寶,或者有其他的手段。
能夠以一己之力阻擋住最少七八個化丹境界的妖修一次又一次的攻勢,確實很不簡單。
念頭轉了轉,陰公子眼瞳之中,幽綠之光越來越盛,他盯着周青,率先開口,道:“好狠的心腸,好辣的手段,不知閣下如何稱呼,讓我陰公子開一開眼。”
他的聲音不大,但自有一種冷意,話語聲落,四下氣機如斯響應,殺機森森然,幽幽然,一閃即逝。
“陰公子?”周青劍眉一挑,頂門之上,霜光涌動,幽深冷寂,用平平靜靜的語氣,道:“我乃真一宗真傳弟子周青,今日奉宗門之命,領諸同門一起,討伐扶靈諸島。”
即使人在南川大澤裡,面對一衆妖修,但他這一番話說得正大光明,堂堂正正,有一種理所當然。
大義在手,討伐不正!
陰公子聽了,臉皮子上泛起一層黑青,他仰頭一聲長嘯,森然的殺機已經毫不掩飾,道:“周青,你一介化丹修士,真好大的口氣。”
“寄公度,元娘子,你們倆隨我出手,斬殺這口出逛言之徒!”
“是。”
跟在陰公子後面的一男妖一女妖聽了之後,齊齊答應一聲,他們身上妖氣升騰,一連串的妖雷響起,轟然有聲,不斷碰撞,餘音連綿。
轟隆隆,
三人合力,何等驚人,一瞬之間,整個天穹彷彿被撕裂了一般,雲氣大片大片地崩塌,好像雪崩一樣,天上的星色,半空中的雲光,以及下面的波影,統統被激盪。
儼然間,整個四下化爲一個毀滅的國度,暴戾、殺戮、混亂,充塞四方的妖氣攜帶滾滾殺機,鋪天蓋地。
周青站着不動,三羅道體自然而然運轉,他的表面之上浮現出三色圓環,如無底洞一樣,凡是氣機涌到跟前,立刻被拽入其中,進行湮滅。
他看着眼前黑茫茫的天色,這三個妖修一起施法,居然形成一種類似於禁制法陣的屏障,讓自己對天地元氣的感應和控制弱了三分。
不過周青不急不慢,從容不迫,他神識散開,如日月齊升,居高臨下,俯視四方,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神識的鎖定和觀察。
畢竟他神識之強,即使在玄門同境界中都幾乎無人能與之比擬,剛剛的三位妖修雖然境界更高,但在神識之上無法和他相比。
女妖元娘子轉了幾圈,卻發現對方神識之強,風雨不透,讓自己等人無法尋到合適的時機出手,她玉容上的笑容一收,和兩位同伴打了個招呼,從袖中取出一件六面圓形筆筒。
此筆筒色成玄黑,每一面上都有着奇異的花紋,莫名的氣息垂在上面,團團簇簇的,凝而不散,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手持如此詭異的六面筆筒,即使元娘子這法寶之主也忍不住蹙了蹙細眉。
不過這一位女妖很快吸了一口氣,咬破食指,噴出一道精血,打入筆筒中。下一刻,筆筒的六面之上,所有的圖案飛快地轉了起來,一圈又一圈,其所散發的詭異氣息越來越重。
一道道莫名的呢喃聲憑空響起,其聲不大,非常低沉,但好像從冥冥之中來,千千萬萬人一起,混雜在一塊,蘊含着一種說不出的邪惡之意,非常恐怖。
“去。”
女妖元娘子自身也忍受着一種難受,她拿着筆筒,對着周青,唸唸有詞。
“嗯?”
幾乎在同時,周青只覺得自己外放的神識上突然攏上一層斑駁的花紋,重重陰影帷帳垂下,難以形容的呢喃聲響起,每一聲都極其邪惡,蘊含恐怖。
在這樣的呢喃聲裡,自己的神識非常難受,好像念頭要爆炸,直抵心靈深處。
這樣的手段,詭異邪惡,猝不及防,不像妖之手段,倒是像上古中古邪魔的惡意。
“咄。”
面對這樣的手段,周青先捏了個清心咒,然後三羅道體一轉,朦朦朧朧的三色之光沖刷而下,他運轉神通,調動陰蝕寒水,三百六十五顆冰珠子瞬間收攏,聚於自己的周匝,交織成一片冰藍色的寒氣之網。
來自於碧遊宮真功之一《紫青高聖元皇化龍圖》的陰蝕寒水在殺伐上,比不上飛金帝白輪那樣乾脆利索,無堅不摧,但這一門神通變化極多,攻守平衡。
陰蝕寒水能困住對手,將之冰封,用在自己身前,則自然而然形成一種自我的寒色防禦,任何人要攻擊自己,恐怕得先破了陰蝕寒水的冰色寒氣才行。
就在周青佈下陰蝕寒水後,一前一後,兩道妖氣已經激射過來。
其中的一道,蘊含着一種血腥之氣,能夠讓妖修調動自己體內的血脈之力,更上一層,但對修士的法力來講,確實一等一的劇毒。一旦沾染上了,就會劇烈燃燒,將人之法力消耗一空。
這一道妖氣攻破了陰蝕寒水的冰色封堵,只是陰蝕寒水神通委實不凡,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將這血腥之氣消磨,待其衝出冰色封堵,接近周青之後,幾乎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雖然也讓法力出現波動,但周青的三羅道體及時的輕輕一震,將之湮滅,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可是另一道妖氣,卻有所不同。其比第一道妖氣稍晚,破開陰蝕寒水的冰色封堵看上去非常吃力,但一旦破開後,驀然間,似乎勾連了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陡然間殺傷力大增。
只剎那間,那一種殺傷力已經鋪天蓋地,覆蓋四下,繼而貫通內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俱是耀眼的血光。
這一下,周圍方圓之內,全是妖氣撕裂,呼嘯生雷的爆音。聽到之後,神識也好,法力也罷,甚至血肉,都要被硬生生抽取,湮滅生機。
這樣的力量,似乎挑起動亂,讓修士的體內一團糟後,自然而然流逝生機。
這絕對是一門強大的妖族神通,而且頗爲不凡,施展出來,不容易,但殺傷力驚人。面對這樣的攻勢,還沒等周青有所動作,他身上的玄器東方寶蓮旗已經在體內展開,上面朵朵青蓮,每一朵蓮花上託舉寶珠,光芒柔和。
以東方寶蓮旗這一件純粹的防禦玄器的威能來講,抵擋住這突如其來的妖異妖氣並不困難。
不過周青念頭一轉,壓下了玄器東方寶蓮旗,沒有讓這一件玄器替自己擋下即將到來的攻擊。他眸子之中,爆發出兩道精光,丹煞之力在三羅道體中運轉,一半按照《紫青高聖元皇化龍圖》化爲幽深丹力,一半按照《靈命降金書》化爲燦白丹力,兩者匯聚在一起,金水相生。
金水相生的法力瀰漫在三羅道體裡,沿着一種天然的軌跡,每一下轉動,都有一種妙音發出。
在關鍵時候,周青當機立斷,沒有憑玄器之力,而是隻用自己的道體和丹煞之力,鎮壓對方妖氣所散發的血腥氣對自己生機的擾亂。
至於爲何這麼做?一方面,周青來南川大澤的一個目的也是歷練自身,所以玄器這樣的法寶能不用最好不用。用了的話,就起不到歷練的作用了。
另一方面,周青對自己所修煉的玄功和道體有着自信。
他的三羅道體,以九命仙骨爲根基所成,紅藕、白蓮、青荷葉,三氣輪轉,最大的特質就是穩定。以兩門一等一的玄功,生出金水相生之相,再配合三羅道體的特質,正好針對對方的妖氣,鎮壓那一種躁動和混亂,那一種對生機的破壞。
果不其然,很快的,全力運轉起來的三羅道體確實穩固到難以想象,不管血肉、法力還是其他,凡三成組,三足鼎立,紋絲不動。
任憑你再掀起混亂,再引導變化,三足之勢,非凡穩固,不可動搖。
周青眼瞳之中,光芒越來越亮,自己對於三羅道體的運用還是過於少了,其比自己想象地更有威力,更有潛力。
“道體。”
周青念頭轉個不停,畢竟是以體內仙骨爲根基所成,再在每次晉升之後天地交感,對之洗練,確實大有玄妙。
不過道體因人而異,千姿百態,對於道體的運用即使真一宗這樣的上玄門講述也並不太多,還需要修士自己探索。
這一次,周青就對自己的三羅道體有了新的認識。
周青將之記住,擡起頭,看向遠處,他神識上的干擾仍在,呢喃不變,但隨着他運轉玄功,已經在變弱。隱隱的,他已經能夠感應到三位前來的妖修身上的氣機了。
寄公度感應到一道玄氣下落,如一隻眼睛睜開,盯着自己,他不由得一個激靈,看向周青的方向,神情凝重,道:“我那一擊,沒有起效。”
對方施展神通之快,以及神通的威能之強,讓他印象極其深刻。
他有一種判斷,對方施展的那一門神通肯定修煉到極深的層次,纔會有這樣的反應。
只是對方年紀輕輕,又是化丹一重,如何有時間和精力把神通修煉到這樣的程度?
剛浮現出這個念頭,寄公度馬上出聲,道:“這周青肯定丹成上品,不知道是丹成三品還是丹成二品了。”
有了這樣的判斷,寄公度心裡就是一沉。
在上玄門真一宗中,丹成上品的真傳弟子絕對不是簡單人物,對方的心志、玄功和法寶等都是一等一的,非常難纏。
今日之事,達到目的的,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困難。
至於陰公子,現在一言不發,但面上發青,眸子裡一片深沉之色。
他知道機會難得,所以剛纔一擊,他已經動用了自己的血脈之力,務求一擊必殺。
雖然因爲他境界修爲的緣故,不可能發揮出血脈之力的全部力量,但他和寄公度聯手,殺傷力絕對驚人。
可這樣一擊必殺的攻擊,居然沒有傷到對方?而且對方連法寶都沒有使用的情況下?這完全不可能啊。
“周青。”
陰公子喃喃一句,神情越發凝重,對方雖是化丹一重的境界,但看這神通,這丹力,這異乎尋常的手段,絕對是自己生平碰到的最棘手的對手。
“陰公子。”正在此時,那一位女妖元娘子的聲音傳出,有一種微不可查的惶恐,道:“伱們必須速戰速決,我堅持不了太久了。”
她手中的六面圓筆筒威能詭異歸詭異,但使用起來,必須以她精血爲祭,負擔很大。她第一次這麼長時間馭使,只覺得自己妖體內的血都變得冰冷起來。
元娘子自己有所判斷,真要時間過長,恐怕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不過她的話剛說出,還沒等到她同伴的響應,就聽周青一聲長嘯,已經施展出神通飛金帝白輪,森然的殺機爆發,直奔她而來。
元娘子只覺得眼前似乎亮了一下,然後眼前出現一架非常明亮的霜輪,下面綴着六個小輪,一起轉動,每一下,都有一種清越的劍鳴,不斷響起,直奔她的靈臺裡。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感應裡,眼前的霜輪正在不斷擴大,六個小輪也越來越清晰,一道道的劍氣斬了出來,羚羊掛角一樣,難以琢磨。
即使她努力去看,也只能見到一抹抹細微的虛影,因爲這劍光斬來的太快了。
元娘子大駭之下,忍不住尖叫,道:“寄公度!”
她有一種感覺,如果沒人幫忙,以她現在的狀態,恐怕很快就會喪命於這樣隱密又迅疾的劍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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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公度神情一凝,來到元娘子的跟前,妖力轉動,形成屏障,擋在跟前。
只是如此以來,兩個人就劍氣所牽制,居然騰不出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