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金帝白輪和陰蝕寒水全由道術晉升神通,走的是厚積薄發,水到渠成,所以嚴格說起來,“幻金天影遁法”纔是周青第一次修煉的神通。
這一門神通,不愧爲真一宗鎮宗的二十三法之一,妙法常出,玄奧晦澀,修煉起來,極其不易。
即使周青天賦絕世,悟性驚人,但入手之後,回到洞府,日夜不輟地習練,也只堪堪窺見門檻。
至於想憑此神通對敵鬥陣,殺伐四方,如果沒十年甚至幾十年之功,恐怕連影都沒有。
不過周青不乏耐心,且他身兼雙靈,又有異寶造化青池,能輔助修煉,可以把習練的日子縮短。
半個時辰後,外面檐下的玉鐘響起,繼而燦然的光,如飛鳥一般,振翼從窗中穿過,飛到室內,在周青的跟前,上下徘徊,叮叮噹噹作響。
周青一看,將之摘下來,虹光斂去,化爲一件兩側有夔龍耳的金鏨花扁壺。
明光照下,整個金壺燦然生光,頸部細密的紋理繞於壺身上,凸起一片,好像張牙舞爪的夔龍,龍口中銜着寶相之花,栩栩如生,似乎都能嗅到上面傳來的芬芳。
一層禁制覆蓋下來,攏在壺口上,非常嚴密,確保裡面半點氣息不透出來。
周青把金壺拿在手裡,輕輕搖了搖,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砂礫滾動的脆響,點了點頭。
“咄。”
周青用手指扣在壺口上,口中唸唸有詞,法力一轉,打開禁制,然後輕輕一傾,下一刻,就從裡面倒出一道金河,其有七八尺,懸空不落,裡面細小如蟻的金色砂礫滾動不停,瀰漫着一圈七彩元磁。
“元罡亂磁金砂。”
周青感應着迷你金河上傳來的玄妙力量,眸光轉了轉,要修煉“幻金天影遁法”,需要這奇珍來助自己入門。
作爲大世家的嫡系子弟,周青斷然不會臨到修煉了,才知曉修煉需要何等外物。他一旦決定修煉“幻金天影遁法”,族中就告知他,需要修煉外物元罡亂磁金砂。
真一宗對宗門中的二十三法神通的修煉有嚴格的控制,不管修煉法門也好,所需外物也罷,全都在宗門的掌握,不允許任何外泄。
即使洛川周氏這樣在真一宗門內最頂尖的大世家之一,族中也沒有修煉“幻金天影遁法”所需的元罡亂磁金砂,一點也沒有。
眼前金壺裡的元罡亂磁金砂,也不是洛川周氏族中提供的,而是洛川周氏的族人知道周青要修煉“幻金天影遁法”,專門在宗門中爲周青申請的。
“金砂。”
周青感應着金壺裡的元罡亂磁金砂裡深藏的力量,眸子有光,若有所思。
宗門中的元罡亂磁金砂庫存有,但向來對支用控制嚴格。自己這樣修煉了“幻金天影遁法”的門中真傳弟子有資格使用一次,但再用的話,就需以門中的“功德”進行兌換。
真一宗這樣的上玄門,也需要調動門下弟子的積極性,讓門下弟子爲宗門“添磚加瓦”才行。
“嗯?”
在此時,周青身上的通訊玉佩一響,他翻看後,立刻把元罡亂磁金砂重新封印到金壺裡,小心放好,然後整理衣冠,出了門,縱起一道煙氣,離開太和島,上了極天,到洛川周氏族地方向去。
到了丹陽洲,來到府中,進入偏殿,就見青煙嫋嫋,凝而不散,攏在一起,高懸其上,如銅鏡一樣。再上面,託舉一枚寶珠,緩慢滾動,大放光明。
周塵站在寶珠的光裡,手持玉如意,看上去正在出神。
周青進來後,行了一禮,站在一側,沒有說話。
“來了啊。”周塵醒過來,看向周青,他眸子裡銀白一片,洞徹四方,他頓了頓,開口道:“我們世家一起,開了一個丹會。”
周青聽到丹會兩字,目光縮了縮,道:“那吳中肯定會參加了?”
“當然,這還是夏遠吳氏最先的提議。”
周塵手中如意一擺,一縷縷的清光,如冬日中林梢上未融化的冰雪,有一種說不出的明淨,他嘴角勾了勾,說出丹會的一部分內幕。
按照夏遠吳氏的說法,把吳中和周青兩人擺在觀德真人面前,分個上下高低,過於直接了。不管誰敗了,都是一種直面打擊,對年輕人過於嚴苛。
而且這樣的針鋒相對,容易引得兩人結下仇,不利於以後在宗門中的發展。
正如此,不如舉辦一個丹會,把兩人置於丹會裡,人來人往,沒有特意針對。
周青一聽,都笑了,道:“吳氏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在衆人蔘加的丹會上分出個高下,確實避免了我和吳中的針尖對麥芒。在同時,也免得觀德真人爲難。”
如果把自己和吳中擺在一起,需要觀德真人親自挑選,一錘定音,但經過丹會,在丹會上就分出高低。贏的人,自動歸於觀德真人門下,敗的人,也就不會提此事了。
“不排除吳氏的人確實想得周到,有寬厚之心。”
周塵面上有淡淡的譏諷,夏遠吳氏挑頭,很大的原因是,他們對吳中很有信心,認爲吳中能夠在衆人矚目的丹會上脫穎而出,獨佔鰲頭。
周塵繼續說話,眸子幽幽:“左丘蒙氏等世家,見夏遠吳氏這般,也有了興趣,湊了個熱鬧。”
真一宗中,頂尖的世家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他們之間有一致行動,也有彼此間的勾心鬥角。
其他頂尖世家見到洛川周氏和夏遠吳氏在觀德真人的長陵妙真御道洞天做文章,有機會的話,都不願意坐壁旁觀,喜歡攙和一下。
周青靜靜聽完,頂門上丹煞之力浸染從窗中透過來的天光,如釣秋水,涌入眼瞳,他轉了轉,道:“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只如此的話,一方面,不會有這麼大的聲勢,這麼多世家會參加。另一方面,吳氏和周家任何一家不願意讓其他人攙和,也能一推了之。
“不錯。”周塵眺望遠處,似乎看到山後新雨裡的鬆聲撲簌簌的,響個不停,道:“宗門中近期會有大舉動,世家想出力,分一杯羹。要分羹,得拿出實力來,讓宗門看一看。”
“門中的大動作。”
周青一聽,就是一怔,他真沒有想到,這丹會不但會關係到自己和吳中的競爭,還和宗門的風向有關。
周塵見自己的這一位子侄後輩陷入沉思,手中玉如意一搖,發出一聲清音,如夏木中轉出的黃鸝鳴聲,格外清脆,道:“其他的事兒,你以後會知道。反正不管如何,在丹會之上,好好表現就是。”
周塵說到這,笑了一下,道:“也是你運氣不錯,伱剛晉升化丹境界,門中就有動作,而且還有吳氏主動搭臺,給你唱一出好戲。”周青念頭轉了轉,同樣面上帶笑,道:“說不定丹會之上,會有新晉化丹的子弟一鳴驚人,壓過我和吳中,讓我們都成爲他的背景板呢。”
“哈哈哈。”
周塵聽了後,大笑出聲,如果這樣的事兒真發生的話,那恐怕真要轟動四方,傳遍整個真一宗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
周青又待了一會,聽這一位元嬰境界的六叔說了一些即將舉辦的丹會的事兒,才告辭離開。
外面,經昨夜雨色所洗,枝葉上的嫩綠越發惹眼,幾隻呆呆的小鹿在樹下蹦來蹦去,時不時,還會摔個小跟頭,發出呦呦的可愛叫聲。
心情暢快下,只覺得到處生機勃勃,有一種欣欣向榮。
“青少爺。”早在外面侍立的一個綵衣侍女,等周青用晶石喂完幾隻小鹿後,才盈盈上前,遞上手中的書冊,道:“這是族中近十年來凝丹的子弟,都在上面。”
周青接過來,打開一看,挑眉沒有說話,心裡有一點驚訝。
按照丹會的說法,最近十年內凝丹的世家子弟,經家族許可,都能參加此次在落日臺舉辦的丹會。
讓他驚訝的是,除了自己見過的周希白等三人,書冊上還有十人。
這十年間,加上自己,洛川周氏就有十四名族人從煉氣晉升,凝練了金丹?
和以前相比,現在的族人似乎更容易晉升了?
周青轉了轉念頭,有了決斷,他把書冊遞回去,開口道:“我先回莊園,你把他們聚齊,讓他們一起到我的莊園見我。”
“是。”
綵衣侍女脆生生答應一聲,然後去安排做事。
周青站在原地,又想了一會,才縱起一道光,向自己的莊園方向飛去。
時候不大,矗立於莊園外的華表已經在望,遙遙看去,雲氣繚繞,紫青匯聚,一圈又一圈的光暈盪開,不計其數的金色墜落,洋洋灑灑。
只一看,就氣勢不凡,讓人不得不重視。
過了華表後,再行一段時間,已到莊園,周青徑直飛入其中,來到莊園裡倚河而建的藏書樓。
打開窗,外面就是貫通莊園而過的水脈,如今的水脈之中,水氣浩浩蕩蕩,偏偏又寂靜無聲,但所經之地,沛然的靈機涌入,匯聚在沿河兩岸建築裡。
經過這樣的靈機日夜所洗,建築綻放明光,和以前相比,煥然一新,完全不一樣。
不一會,聽到動靜的管家進來,衝周青行禮後,道:“少爺,府中有族裡派來的人在梳理地氣水脈,重布建築上的禁制,老奴一直在盯着,所以過來晚了。”
周青對此並不在意,他眺望遠處,看着水脈上源源不斷的水氣,如下了丈許大霧一樣,白茫茫一片,只是道:“反正族人做事,讓他們自己做就行了,你不用這麼辛苦。”
“他們做不好的話,自會有人找他們算賬。”
他的聲音平平淡淡的,聽上去沒有任何情緒,但聽在耳裡,卻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自信。
以他在洛川周氏蒸蒸日上的勢頭,只要來莊園中做事的族人不傻,肯定要認真做事。
不然的話,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老管家嘴上答應,心裡還是不放心,決定有空了,還得親自去盯着。
“我召見了族中十幾位新晉的化丹子弟,等他們來後,你將他們引到大殿裡,讓他們在大殿中等我。”
周青又吩咐了一件事,聽上去輕描淡寫。
“是。”
老管家一聽,倒是嚇了一跳,十幾位新晉化丹子弟,這每一位幾乎都能跟得上老府主了,現在卻召之即來?那現在府主在族中到底什麼地位?
老管家不敢多想,只麻利地出去,好好準備去了。
這麼多新晉化丹子弟來莊園,可是一件不小的事兒,畢竟以後這些人在族中都會有一定讓人不可小覷的地位,掌握一些權力,爭取給他們留一個好印象。
周希白等人來,還得一段時間,周青慢悠悠地上了二樓。
樓上只有一幾一榻,餘下的俱是從地面到屋頂書櫥,型式各有不同,但風格一致。
每一書櫥前,斜挑一梧桐金葉,其上託燈,下綴寶珠,燦然的玉光垂下來,把周匝映出一片明色。
站在金葉下,周青沐浴着冷光,只覺得靈臺一片清明,他抽出一本關於《化龍圖》的筆記,用手翻着,並沒有看,反而在出神。
對於他來講,他在《化龍圖》上的造詣,已經遠超這一具身體的生父周麟在此功夫上的造詣了。藏書閣中關於《化龍圖》的筆記,已沒了用處。
他現在翻開《化龍圖》的筆記,並不是要修煉此功,而是想着此莊園的原主人,以及他做的事。
隨自己在《元皇化龍圖》玄功上的進展,以及現在丹成一品,周塵這一位族中的六叔透露了少許他當初讓自己選擇修煉族中玄功《化龍圖》的意義。
這一具身體的父親周麟曾經有所奇遇,只是那一份奇遇當時沒有發酵,沒人在意。而現在,已經露出真容,讓洛川周氏這樣的頂尖世家也不願意割捨。
那一份奇遇,應該跟碧遊宮的遺蛻相關,想染指的話,不但要和周麟有血脈關係,而且還得修煉《化龍圖》。
“發現了小界?”
周青眸光閃了閃,重新把筆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