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端坐在高臺上,他頂門之上,四面八方的水氣涌過來,聚在一起,束成一線,垂珠生光,把四下都染上一層古玉之色,澄明剔透。
當他運轉《元皇化龍圖》時,三羅道體之中,周天之竅全開,每一個吞吐,都讓體內的真氣生出漣漪,好似晴天水面如雨點,蘊含一種玄之又玄的變化。
隱隱的,似乎能聽到三百六十五個靈竅之中,傳出清音。初始之時,微不可查,須臾之後,漸漸變大,再然後,不斷拔高,越拔越高,越拔越高,上了頂峰。
鳴聲清越,一轉之後二轉,二轉後三轉,三轉轉四轉……,達到九轉,聲音直上九天。
天音九轉,已到圓滿。
周青此時睜開眼,聽着耳邊似有似無的清音,一種以往沒有的穩定自上而下,貫通三羅道體之身。
開啓三百六十五個靈竅,入竅圓滿後,不但能夠容納驚人的真氣,而且三羅道體的潛質得到極大程度的開發。
周青當年築基之時,以自己的九分仙骨,三分金屬,三分木屬,三分水屬,爲根基,再輔之以造化青池中的甘霖,凝練出三羅道體。
三羅道體不像其他道體那樣有“顯性”的特質,比如可減少真氣消耗,比如有助於修煉道術,比如增強體質,等等,其特質在於“隱性”,重在“穩定”和“平衡”。
“穩定”和“平衡”,自內到外,密佈全身,越成長,越開發,威能越驚人。
入竅圓滿後的三羅道體,從外面看,和以前一樣,可實際上,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周天之竅。”
周青內視自身,看着自己三羅道體之中,三百六十五個靈竅吞吐,靈竅之中,有三十六滴陰蝕寒水,有龍紋金章,有天問陰陽龍珠珮,在裡面轉來轉去,每一下,都有一道寶光升騰,繞於其上,進行祭煉。
入竅圓滿,開啓三百六十五個靈竅後,不管修煉道術,還是祭煉法寶,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如果說,以前有一種力有不逮,現在卻是舉重若輕,非常輕鬆。
周青看了一眼,識海之中,造化青池浮現,絲絲縷縷的甘霖氤氳在池中,撲鼻的活力充斥四下,他感應到自己道體和體內真氣的活躍,目光動了動。
處於這樣的狀態,正好趁熱打鐵,把道術陰蝕寒水再提一個層次。
畢竟修煉到現在,他只修煉了陰蝕寒水這一門道術,肯定要儘可能精益求精,將之提升。
“咄。”
周青深吸一口氣,運轉法門,溫養許久的三十六顆陰蝕寒水的水滴滴溜溜轉動,他調動體內的化龍真氣,不斷沖刷陰蝕寒水,一次又一次。
這一段時間來,陰蝕寒水本來就被溫養到一定程度,現在在周青全力施展之下,不多時,每一顆陰蝕寒水的水滴輕輕一顫,一分爲二。
然後有的分一分爲二後,不再動彈,有的卻再次輕顫,繼續分裂。
到最後,周青數了數,陰蝕寒水從三十六滴化爲一百零八滴,分散於一百零八個靈竅中,化龍真氣覆蓋其上,進行溫養。
“一百零八顆。”
周青看到這,目光閃了閃。
道術陰蝕寒水威能驚人,連黑袍水妖這般強大的水妖,被陰蝕寒水擊中,也受不了,落個死無葬身之地。只是道術陰蝕寒水有個缺點,那就是陰蝕寒水飛行不快。
在和黑袍水妖鬥法之時,以黑袍水妖的實力,都能躲過陰蝕寒水。周青也是憑化龍真氣和靈金真氣的金水相生的手段,纔打了個黑袍水妖一個措手不及,將之拿下。
黑袍水妖尚且如此,以後肯定會碰到比黑袍水妖厲害的,陰蝕寒水對上他們,更無可奈何。
不過陰蝕寒水作爲《元皇化龍圖》在煉氣層次中最厲害的道術之一,自不應該有這樣明顯的缺陷。
待陰蝕寒水達到一百零八顆後,就可在道術發動之間,布成大陣,讓對方如落在天羅地網中,無處可逃。
如果此時再對上黑袍水妖這樣的大水妖,一百零八顆陰蝕寒水水滴打出,黑袍水妖插翅難逃。
到了此程度,陰蝕寒水這一門道術纔算是真正小成,展露出這一門道術的強大。不但每一滴陰蝕寒水蘊含着讓人膽寒的寒氣,而且讓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至於法寶,”
周青看向自己體內的龍紋金章和天問陰陽龍珠珮,兩件靈器依然在自己的化龍真氣的祭煉之中,每過一個剎那,都有變化,這不用管。
“倒是靈金真氣。”
周青繼續看向在化龍真氣中的那一縷縷的金色,跳躍之間,自有錚錚而鳴,迅疾、輕快、銳利,變化,盡在其中。和前一段時間相比,金色深了不少。
不得不講,金水相生,自有玄妙。
在亂石灣水府裡,周青把絕大部分時間用來修煉《元皇化龍圖》,通靈竅,存化龍真氣,用在《靈命降金書》上的時間精力不多,可隨化龍真氣的提升,體內的靈金真氣水漲船高,也在提升。
按照這樣下去,或許用不了多久,《靈命降金書》在修煉進度上會趕上《元皇化龍圖》。
畢竟靈金真氣一成,《靈命降金書》在開竅方面和《元皇化龍圖》大同小異,道體之中,已開了周天之竅,幾乎可越過這一關。
在《靈命降金書》這一門功法上,現在要做的是,儘可能積蓄靈金真氣,並且如果機會合適,再修煉《靈命降金書》上一門厲害的道術。
《靈命降金書》作爲上玄門真一宗的五氣四法之一,功法之上,可一點不缺道術。只論殺傷力,上面有的道術威能還在陰蝕寒水之上。
更爲重要的是,一旦修煉了《靈命降金書》上的道術,其能夠和陰蝕寒水配合,真正的金水相生,想象空間非常大。
“再等一等。”
周青壓下自己的心思,還不到《靈命降金書》發力的時候,於是他在高臺上,手一擡,一道流光發出,化爲諭令,讓在大殿門口侍奉的貝女領了,去召集老龜和張巧雲。
時間不大,老龜和張巧雲趕來,上呼“河神大人”。
“說一說。”周青坐的四平八穩,頂門之上,寶珠垂下,四下的光越來越深,如帷帳一般,擋住他的面容,讓他整個人隱在後面,道:“事情怎麼樣了?”
“河神大人。”老龜上前一步,稟告道:“最近沒有大水妖進入我們亂石灣。”
說到這,老龜也是嘆息一聲。
水底之下,水妖萬千。可水妖修煉,一點不容易,修煉到和上一任河神層次的水妖,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況,這纔多久,亂石灣中已經隕落了三位河神層次的大水妖,大水妖也不是傻子,還會往這裡鑽。
所以儘管他們全力打探了,可別說亂石灣中,就是臨近亂石灣的水域中,也沒大水妖出沒。
“沒有。”
周青垂下眼瞼,對於此,倒是意料之中,要補充造化青池中的甘霖,急不得。
“河神大人。”老龜擡起頭,看不到上面高臺上的周青的神色,他略一猶豫,道:“前幾天,突然有一封信被人擲到水府,要河神大人觀看。”
“哦。”聽到此,周青有了一點興趣,道:“呈上來,我看一看。”
“是。”
老龜取出信,先舉了舉,然後讓殿中侍候的貝女拿上去。
“這信。”周青看着放到自己案前的信,笑了笑。
在老龜剛拿出來之時,他就感應到上面若有若無的魔門氣機,現在到了近前,在他眼中,如此氣機已經算得上毫不掩飾。
信上的氣機,和他從黑袍水妖手中所得的那一枚令牌上一般無二,看來都是萬魔宗的人。
“我知道了。”周青目光下澈,落在聽命的老龜和張巧雲身上,道:“涇河河伯的神誕日要到了,你們倆下去安排一下,準備好儀仗,我即日動身,前往涇河水府。”
“遵命。”老龜和張巧雲兩個人齊齊答應一聲,見周青沒有別的吩咐,就退了出去,趕緊去忙活。
涇河河伯的神誕日,可是整個涇河中的最大的事兒。
下面支流分流的河神前往涇河河伯的水府,參加神誕日,可不是兩手空空去就行。
要備好貢品,表達對涇河河伯的敬畏之心。要準備儀仗,不能被其他支流分流的河神比下去了,丟了亂石灣水府的面子。要準備計劃,應對在神誕日上可能出現的意外。
幸虧有老龜在,不然的話,只這個,都讓整個亂石灣水府上下忙的團團轉。
老龜和張巧雲離開後,周青揮一揮手,讓殿中跟進來侍候的貝女也離開,走的遠遠的。
他一個人坐在高臺上,目中攏上一層琉璃玉色,再裡面,幽幽深深的水光瀰漫,盯着案上的書信。
“魔門。”周青想了一會,有了決斷,他取出那一枚令牌,用之將案上的書信打開。
下一刻,只聽“刺啦”一聲,書信之上,居然冒出黑色的焰火,一下子燃燒起來。
周青見此,不慌不忙,只用大袖一揮,一股極大的力量發出,掃到書信,把它向大殿門口掃去。
書信往外飄,只是沒到門口,書信已經燃燒殆盡,而上面的黑色焰火已經燃燒到七尺左右,然後懸空不動,無聲無息的黑炎垂落,一直到地面。
又一會,黑焰向兩側分開,從裡面出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她面部攏着輕紗,一雙在外面的眼睛,迷離不明,似睜非睜,眼波輕柔,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嫵媚。
她披着淡藕色的裙子,鏤空的花紋極其複雜,腳踝之上,繫着玉環,上面繞着一隻不知道何等的物種圖案,居然看上去猙獰又兇險,呈現出莫名的紫青色。
女子一出現,四下開始瀰漫起若有若無的香氣,好像一瞬間,整個大殿都變得旖旎粉紅起來。
周青冷冷地看着這突如其來出現的蒙面女子,一動不動,也不發聲。
“咦,”邵小云踩在黑色的火焰上,足上的玉環微微轉動,她擡頭看向坐在案後面的周青,有一點驚訝。
自己這樣出來,對方居然無動於衷?是以前見過,還是心機深沉,能鎮之以靜?
可不管哪一種,都能看出,高臺上的這一位亂石灣河神不是個簡單之輩。
“這樣也好。”
真是傻子的話,自己也不會專門見一面。畢竟自己要找的“爪牙”,要能在涇河中做事,頭腦簡單的,也不行。
“果然是魔宗之人。”周青不說話,可心裡明白,對方是一枚念頭附之於書信上,當有人打開後,就會被其本體感知,然後施展道術,形成一道投影。
是的,眼前殿中的女子,並不是本體,而只是一個念頭所化的投影。
“已是化丹修爲了。”
周青看着對方,心中有數。
魔門之輩,在神魂上的造詣其他勢力都不可及,主打一個變化和詭異。
這種念頭分化,作爲投影的手段,煉氣層次的魔宗弟子也會施展。不過眼前的這一道投影中,蘊含着一種“純粹”和“超脫”,這可是隻有凝練出金丹之後,纔會有氣息。
藏在暗處的魔門弟子,最少有化丹修爲,是實打實的明神層次的修士。
不過面對一個魔門化丹修士,周青不但沒有壓力,反而覺得自己佔據主動。
他可不是真正的亂石灣河神,只待在亂石灣,當個土鱉,對涇河乃至於桐栢洲的大局,一點不懂。
他身爲真一宗子弟,對桐栢洲的大局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在桐栢洲中,不管是土著的水族勢力也好,或者不斷向桐栢洲伸手的各大玄門也罷,都不會希望魔宗插手桐栢洲。魔宗的子弟在桐栢洲中,必須要小心翼翼。一旦冒頭,暴露了,絕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殿中的這一位魔宗弟子,在水域之中,束手束腳,發揮出的力量有限
再說了,自己可是比水妖更瞭解魔門的手段,而下面的魔主弟子卻把自己當成河神一類,自己知己知彼,對方有認知錯誤。
如此一來,自己何懼之有?
周青越想,自己優勢越大,身上的氣機越來越盛。與之同時,下面站在黑焰中的蒙面女子,卻彷彿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