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辦!”
半刻前還自認一代梟雄,此刻忽然明白,自己其實也不過一鼠輩。
烏鴉子佝僂着身子,屈從了……
於是,片刻之後,在所有人的目光匯聚之下,西溟域散修暫時的首領,殺人屢不改色的黑道人物,烏鴉子,竟如被欺負的小孩兒一般,從漸漸稀薄消散的血霧中落下,那身黑色羽衣早已不見,只有血跡斑斑的半赤上身,和背後三個汩汩血洞。
只見他看都沒看不遠處的衆人,連場面話都沒留下,便沒命地向着北方來路逃去。
下方拼鬥中的衆人竟停了下來,呆愣愣地望向半空,只見漸漸澄清的空氣中,一個黑色身影緩緩顯現,只是披着羽衣的,卻換了一個人。
——正是朱珏!
形勢已明!
西溟域的千餘人只呆愣了片刻,也不知是誰,忽然發一聲喊:
“跑呀!”
一語驚醒衆人,西溟域的這些個散修,紛紛拋下對手,同時沒命地追着烏鴉子的方向,向來路落荒而逃。
抵抗的意志已經粉碎!
這便是朱珏不殺烏鴉子的原因。
其實烏鴉子的作用,便是一個心理砝碼,西溟域中,真正聽他的沒有幾人,選他出來也是忌憚其實力,更有其用他頂缸之嫌。
本都是桀驁之徒,搶寶貝纔是正經!
若是烏鴉子被朱珏格殺當場,不但沒有居中調度的損失,反可能激起這幫散修的兇性,起了同仇敵愾,爲烏鴉子報仇之心。
可一旦烏鴉子當衆逃跑,有如此一個風向標在那兒,那麼誰還會傻傻抵抗至死呢?
朱珏其實已摸透了這幫人的思維。
因爲,他也不想激起衆怒!
此刻,西溟域的人將後背徹底暴露出來,而反應不過來的,反倒是南溟域的這幫散修了。
朱珏忽然當空呼喝一聲:
“諸位,隨我殺啊!”
只見半空羽衣一降,黑色身影已然飄落,宛如脫兔飛矢般射向西溟域的潰兵。
南溟域的衆人這才明白過來——
“是啊!敵人都跑了,此時還未及遠,正是擴大戰果之時……最關鍵的是,此刻還無比安全!沒有抵抗,只有後背!”
當下忽然都奮起起來,恨不背生雙翅,多生一足。
紛紛追向西溟域的倉惶散修。
頓時術法符紙不計代價地飛射而出,一片光華燦爛,聲勢驚人……只爲多留下一人!
“那可都是儲物袋,都是靈石啊!”
人人眼已血紅!
而朱珏,早衝在最前面。
紫電環繞在前,雙手術法不斷,劍氣縱橫,幾乎一個呼吸便斬落一人,看得後面的人咋舌不已。
已無人敢與他並肩!
既是追不上,也是對實力和威望的畏懼!
包括南溟域的臨時首領,白麟。
這幾年來,失去門派的他猶如驚弓之鳥,再不復往日大派長老的風光。
煙消雲散的天獸宗,已經庇佑不了他了。
而進入這四象洞天之內,愈加感到自己的無力渺小。
雖被選爲南溟域的臨時首領,但他心裡知道,那是因爲朱珏道有等人,不屑與其爲伍,自己才能拔爲雞頭。
如今看到朱珏風頭無兩,不單不敢嫉恨,還患得患失。
既想追上去套套交情,又恐被朱珏誤會有所冀望,敢與其並肩齊首。
但他只是稍一猶豫,朱珏便已追遠,想追也追不上了。
半個時辰後,激鬥終於漸漸止歇。
南溟域諸人,不是人人都有收穫,但卻都露出了得勝後的笑容。
畢竟這四象洞天之內,又少了一撥人競爭。
那些零星逃走的,再也構不成威脅,難以再成勢力了。
而朱珏,也有驚無險地收割了數百人頭,儲物袋撿了無數,又添了一筆進項。
身上的靈石,終於不那麼緊張了。
他終於露出了微笑。
這時南溟域那些有過一面之交的人,纔有機會上前一一拜見,感謝援手之恩,而外圍那些自覺實力低微說不上話的散修,則露出了豔羨神情。
就在這大戰方歇的喜悅時刻,異變陡生!
西北方向的天際,潔白雲朵之上,遙遙飛來一人。
重點,是飛來的!
嬰神境!
南溟域諸人,莫不大驚失色。
進入四象洞天中的嬰神境,只有一人而已。
——小西天,閣主!
“他解開封印了……”
有人已經喊了出來。
一時間衆人竟不知所措。
跑?
能跑過飛的?
這不比外面,若是外界,縱算嬰神境的大能,看到這千餘最低都是金丹的散修,也要暫避鋒芒。
但這裡不同,因爲四象洞天之中,只有嬰神境能飛。
他只要打出一擊,飛出衆人攻擊範圍之外,如此反覆,便能殺光諸人!
而他,真的會這麼幹嗎?
有人額頭鬢角,已然見汗。
僅僅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天邊那人便已飛近,飛懸在衆人頭頂上方。
紫袍紅帽,正是閣主。
看到傷痕累累的南溟域衆人,閣主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神色。
“封印已經解開,嬰神境的實力已經恢復,不就是爲了大殺四方嗎?”
此天此際,只我一人能飛!
還要什麼虛情假意,還怕什麼善惡之辯?
人鑰的解鎖,正要人命來填!
閣主廢話不說,左手已經凝出一個透明巨掌,向着下方隆隆拍來。
“無色掌!”
這記貌似普通的無色掌,蘊含嬰神境之威,遠非當初冰峰綠谷中那紫衣長老打出的無色掌能比。
衆人只覺得天都要壓下來一般,呼吸都已凝滯。
外圍激靈的還想得到四散逃跑,而當中跑不掉的,已擡頭對着那虛空巨掌,紛紛打出了自己生平最猛烈的攻擊——絕響!
“轟隆!”
煙火燦爛的徒勞攻擊只是令巨掌緩了一緩,但還是落了下來。
數十人當時便成齏粉!
“逃啊!”
“跑啊!”
“別擋我道……”
一時間南溟域諸人,就如同方纔西溟域衆散修一般,驚惶四散,絕無半分抵抗之心。
而外圍人羣之中,早已潛伏身形的朱珏,擡頭望了一眼,心中忍了一忍,壓下了躍起偷襲的衝動。
即便佔得一絲先手又如何?
估計自己的全力一擊,即便偷襲正中,也未必能重傷一個嬰神境散修。
何況,對方並不是散修。
那閣主既然能在小西天中身列護法,必不是易與之輩。而且一旦高飛,自己便沒有了衆人助力,等同單獨面對一個進退從容的嬰神境。
“算了……”
朱珏終於最後仰首凝望一眼,在衆人不注意的草叢後面,使出了土遁。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