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是誰?”
二人皆是膽色卓絕之輩,警惕的同時卻並未變色,朱珏已邁前一步,朗聲問出。
“呵呵……你在我的體內,居然還問我是誰?”
朱珏和原平同時一驚。
這時不算太笨的兩人已是反應過來。
“你是……古樹?”
朱珏不太確定地問道。
“不錯。我其實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太木。”
“太木……”
朱珏咀嚼着這個奇怪的名字,忽然問道:
“前輩忽然出聲,是想教訓我倆呢,還是有所賜教?”
不怪朱珏不謹慎,他可是剛剛在人家心頭挖了一刀,如今那截靈木芯還在他的手中!
“教訓倒是不必了,你如此知進退,我又有什麼怨恨的。我的根系綿延數百里,樹心足有數丈粗細,那一點其實也不算什麼,你若是再輕點,我甚至都不覺得痛……”
“多謝前輩通達。”
朱珏慌忙拉着原平抱拳致謝。
那太木滄桑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何況,我草木之身,也不方便出手,未必能奈何你這個煉體高手……我本就這樣靜靜望着你們離去,就如同我守望了這方世界數萬年一樣,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出聲,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前輩就不必考我了,晚輩洗耳恭聽。”
“呵呵,我多年不說話,難得開一次口,你也不陪我嘮嘮……”
那太木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彷彿在嘆氣搖頭。
“你能讓我張口,有三個原因……其一,你有一把鑰匙。”
朱珏點了點頭,這是當有之義。
“其二,你懂得取之予之的道理,你這樣實力強悍卻懂得見好就收的年輕人,可是不多啊……”
“慚愧……”
朱珏繼續着抱拳拱手的姿勢,頭卻稍稍低下,以示不敢領受。
“至於第三嘛……”
太木的語氣中,竟忽然露出了一絲渴望。
“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氣息,那氣息是不是,是不是……建木?”
“建木!”
原平驚呆了。
身爲巫族嫡脈,他不可能沒聽過建木的傳說。
據說當年巫族興盛之時,大巫巫咸就曾將部落安置建木之下,他則於建木之上升降,採集木汁露水,以爲族人修煉之用。
而如今,這建木的名字,竟從一顆古木的口中說出,便說明,那不止是傳說!
剎那間,原平胸中那祖先的大巫之血都差點沸騰了,瞪大了雙眼,炯炯凝視着他這位大哥。
這一刻,他從未覺得朱珏是如此神秘。
然而朱珏卻愣了一愣,這才緩緩從戒指中取出一根枯枝。
“前輩所說的,是它嗎?”
只見這根枯枝雖似枯死,孔隙中卻蘊含流轉着一絲奇怪的生機,和眼前的古木相比,還更要亙古蒼涼。
那太木的聲音忽的哽咽了。
“沒錯,就是它……我能感覺到,那是我的先祖,一絲不滅的生意……”
“你的先祖?”
這一回,就連朱珏都稍稍震驚了。
“不錯,”太木幽幽一嘆。
“我雖是他的後代,卻已不能叫做建木!當年天地初分之時,清氣上浮爲天,濁氣下沉爲地,而建木卻是濁氣中裹挾着一絲清氣,齊天地而生,頂天立地者是也!我這個後代,卻無有他的混沌之意和一絲不滅生氣,甚至,都沒見過他的面……當年,我也只是一個遠遠飄飛、又幸運成活的樹種而已……”
“明白了……”
朱珏聽懂了這太木的意思。
“那這根……”
“能把它給我嗎?”
太木忽然變得直接,語氣中透着渴求。
“好。”
朱珏微一猶豫,點點頭說道。
說着就要把這根枯木脫手。
“慢。”
太木卻阻止了他。
“你都懂得只取必須,我又怎麼會貪你的便宜……你把這根樹枝切一點給我,對對,就是這麼大,足夠了,把那碎片放在你截取我的樹心之處,便可以了。”
朱珏依言照辦。
只見那數寸長的建木碎片一落在那樹心豁口處,周圍的堅硬無比的木質竟陡然柔軟起來,彷彿液體一般,包裹住了那殘片。
“太好了……”
太木傳來了舒服的呻吟。
“多少年了,我一直渴求的……如今,終於能體悟建木的那一絲天地之氣了……也許再過多少年,我也可以長成先祖那樣……”
朱珏兩人靜靜等着這太木吸收融合,良久,太木再次發聲。
“謝謝你,年輕人。我的境界雖高,可卻受這木身所困,不便行動,也幫不上你什麼。但是,正因爲我活得足夠長,根系延展極廣,神識也遠比你們人族強大。在我來看,千百里的距離,也只是自家後院而已……我知道你想找一個鳳凰膽,我頭上的這隻朱雀請你就不要覬覦了,它伴我多年,也算我的一個陪伴,還經常用真火守護我,所以……”
“前輩放心,我們絕不會再作此打算!”
朱珏一臉正義,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不敢說得太慢,生恐這太木翻臉不認人,人會騙人,誰說這木頭就不會騙人?
天長地久,吸日月之精華,這不知多少萬年的老樹肯定比人還精!
既然自己的打算被它窺破,如今也只有亡羊補牢而已了。
“呵呵,放心,我雖如此勸你,也是爲你好……這朱雀雖有鳳凰的一絲血脈,卻比較稀薄,未必適合你煉丹,我卻知道,北方千里之外,正有一隻靈氣罄盡,受傷斑駁的冰晶鳳凰!”
“什麼?冰晶鳳凰!”
朱珏和原平兩人同時驚喜出聲。
“對,我聽那邊逃命的人是這麼叫它的,在我看來,它也只是一隻青鸞而已。但是,其體內鳳凰的血脈,也遠比朱雀的濃!”
“太好了!我們這就前去,多謝前輩告知!”
朱珏兩人已是迫不及待,彷彿鳳凰膽就在眼前一般。
“且慢……你們這樣前去,可能有些慢,恐怕來不及,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太木話音未落,樹頂最高處的一片葉子忽然飄落,輾轉飛騰,卻巧巧飄進了下面的樹洞口,正被朱珏一手接住。
“好大的樹葉!”
望着比蒲扇還大一倍的巨葉,朱珏也微微咋舌。也就是他,才能輕鬆單手握住這韌性極佳卻也極沉的藍綠色葉子。
“不知……”
朱珏擡起頭來,“前輩想怎麼送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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