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在徐半夏和節目組的成員離開之後,蘇牧清洗掉了兩人的杯子,將杯口朝下,他放回架子上。
視野之中,銀灰的文字逐漸淡漠。
【與摯愛相擁於此時,月色真美,直覺+1】
剛纔和徐半夏在一樓客廳的陽臺擁抱的時候,如此的文字就浮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雖然蘇牧不知道爲什麼會漲直覺,但總之就是漲了。
他整理完客廳,拿着之前從書店借的書回臥室,認真看了一會兒書。
忽然,他在翻頁之後有所停頓。
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微信。
來自徐半夏。
要是他沒有這時候停下,估計等看到這消息都已經是幾十分鐘之後的睡前時間了。
直覺看來真的有用。
【徐半夏】:今天在一起很開心,謝謝你,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可以再一起去玩。
就像正常的情侶約會告別之後回家的消息。
蘇牧想了想,打字回覆。
【蘇牧】:我也是,今天玩得很開心。
蘇牧也沒什麼經驗,他不知道是不是和女生出去玩都是這樣,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並非如此。
或許出去玩什麼並不重要,只是和誰一起出去,更重要。
至少他覺得,和徐半夏的相處,他並不討厭。
徐半夏發了個表情過來,又說自己準備休息了,和蘇牧聊了兩句,互道晚安。
她穿着自己家裡的粉藍色睡衣,臥室裡只留了一個牀頭燈,澄黃的光芒照亮她的臉,也照亮了手機屏幕。
徐半夏看了看桌面,那裡有幾張已經消過毒的照片。
是今天在遊樂園裡用拍立得相機拍下的蘇牧的照片。
在徐半夏的桌前,有一面照片牆,上面都是她平日裡用拍立得相機拍下的一些花花草草,小動物的照片。
還有程朝雨,齊然等朋友,還有徐半夏的父親,只是人像照片極少,只有不到四分之一。
她拿起照片,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拿了個小架子,將其夾在了照片牆的一隅。
這也是徐半夏這張照片牆上除了自己的父親之外唯一的男性。
徐半夏看着照片裡的蘇牧,嘴角不自覺上揚。
“看起來好蠢。”
她低聲呢喃道。
覺察到自己的笑容,她又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轉身準備爬上牀。
回頭,她又看了一眼那照片牆上的蘇牧的照片。
隨後鑽進被子,關上牀頭燈,輾轉睡覺。
翌日。
蘇牧醒來,今天沒有試鏡,他準備去書店工作一會兒,然後中午去和那位之前借錢給他的朋友吃飯。
收拾好衣服,蘇牧徒步來到書店。
李橙已經拉開了捲簾門,店裡暫時沒有客人,只有隔壁的24小時便利店裡坐着兩個男生正在吃關東煮,一看就是剛剛包夜上網完,來吃個早餐然後回去睡回籠覺的。
蘇牧上輩子的大學時代也經常做這樣的事情,而且當時他們學校的宿舍沒有空調,在冬天太冷或者夏天太熱的時間,他還會躲去網吧複習。
之前已經和李橙說過了今天的安排,蘇牧很快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調製咖啡到中午十一點左右,蘇牧結束了工作,脫掉圍裙,和李橙打過招呼,就朝着學校的方向走。
在寧海大學的東門外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比起書店所在的后街,那邊的消費更高一些,
面向的也多是住在那附近的住戶和在學校隔壁的產業園工作的上班族。
這邊有一家小餐館,是蘇牧和對方約好的午飯的地點。
十一點半,人不多,這餐館屬於比較接地氣,比起在這高檔商業街,更適合開在書店那邊的后街的小店,蘇牧走進店裡,說了預約的事情,被服務員帶到一個靠窗的桌旁。
這小店只有一個大包間,裡面可以坐五六個人。
拿着菜單看了看,蘇牧暗暗選定了兩個菜,他覺得這兩個菜對方應該也會喜歡,就先下了單,準備等對方過來再點兩個菜。
等待了五分鐘,蘇牧聽到門口有服務員招呼客人的聲音,擡頭一看,是一個男人。
他約莫三十五歲前後,頭髮有幾根白髮,整個人顯得不太精神,微胖,就像坐地鐵能遇到的任何一個打工人一樣。
那人見到了蘇牧,有些不太熟練地招了招手。
這應該是葛凡。
蘇牧對這個人的長相印象不深,但直覺告訴他沒問題。
葛凡坐在了蘇牧的對面。
他沒有微信聊天時候的銳利,反而像個溫馴的水豚,兩隻手略顯侷促不安地放在桌上,至少有三次嘗試去摸口袋裡的手機,但都放棄了。
“......你的節目我看了,還挺不錯的,我沒想到你會有那樣的演技。”
片刻,葛凡嘆息一聲,開口說道。
“謝謝,我會繼續努力的。”
蘇牧答道,他的回答似乎令葛凡有些疑惑。
“你要是幾年前能有現在的幹勁,那或許也不是現在的處境了。”
葛凡打開了話匣子。
他和蘇牧聊了許多之前的事情。
蘇牧記憶不深,多數時候是葛凡在說話。
他並不是演員,只是個劇務,大部分時間都在幫忙端茶送水,有時客串一下羣演,學了許多攝影,劇本,分鏡方面的知識,但從來沒有派上過用場。
“我要回老家了。”
最終,葛凡這麼說。
“我在寧海打拼了十年,卻根本沒有見到希望,事到如今,這個夢也該結束了。”
蘇牧有些動容。
他當上班族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
在大城市工作生活,卻根本看不到希望,等到年紀大了,公司招一批新人取代自己,直接優化掉,只能回家,孑然一身。
當然,蘇牧還沒到被優化的年紀就穿越了。
算是幸運?
他不知道。
葛凡喝了一口杯子裡的茶,表情有些沉鬱,像是悶了一口酒。
“好遺憾啊......”
良久,他吐出一口氣。
這句話包含了多少種情緒,蘇牧說不上來。
葛凡看向蘇牧。
“你還年輕,長得也帥,還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千萬不要留下遺憾。”
他認真對蘇牧說道。
“嗯。”
蘇牧點頭,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他覺得很奇妙,明明這只是個交集很少的人,此刻卻能像這樣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說這些話題。
或許,這就是準備離開的人的釋然。
蘇牧結了賬,沒多少錢,甚至對於一個將來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的送別餐而言,可能實在太便宜了。
他目送葛凡離開,直到對方消失在地鐵站的扶梯。
此時陽光正好,微光透過高樓大廈的縫隙照射在道路上,構成了一條筆直的光斑。
他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裡,配了兩個字。
“微光。”
蘇牧退回消息界面,他看到在前面的徐半夏的頭像。
“不留遺憾嗎?”
蘇牧收起手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