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奶爸的幸福生活

這一整天, 宏遠建材公司的工作人員都覺得詭異異常。

先是從五一假期後從沒在公司出現過的老闆大人,在這周的最後一天出現了。當然,老闆大人以前也會出差, 甚至消失的時間比現在還長。問題是, 有不止一人曾經在這一週裡在本市看到過老闆大人的身影。在家, 卻不來公司上班, 在工作狂人蕭大老闆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老闆不在家, 有人欣喜,有人憂傷。

欣喜者,是犯了錯的, 老闆向來賞罰分明。獎勵時從不小氣,可懲處時, 也從來不手軟, 而且光是他那不開口盯着你的眼神都足以令你窒息而死。今天, 採購部的吳主任看到老闆進門的那一瞬間,就腳脖子一直在打哆嗦。

憂傷者, 是老闆大人的一衆粉絲,或者說是女粉絲。但凡有錢而又皮相出衆的男人總是受女人歡迎的,更何況是一個單身男人。

老闆的學歷不高,這在公司早已不是秘密。只要有無孔不入的好事者存在,這世間就根本沒有秘密可言, 更何況, 老闆自己對這點也從不隱晦。當然在衆粉絲的眼裡, 那也是一大優點。一個家境優渥的人成功了, 那叫理所當然;而一個家境貧寒而又學歷低微的男人, 最終功成名就,那叫傳奇。而女人, 基於身上發達的浪漫因子,總是對這一類男人趨之若鶩。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來,是不是出於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老闆對一衆粉絲明裡暗裡的示好視若無睹。不過,冷漠也不要緊,在熱情的粉絲眼裡,這是酷的代名詞。你沒聽說古龍小說裡最能激發起女讀者愛的男主是誰嗎,不是風流倜儻的楚留香,而是殺人不留痕,終年面覆寒霜的西門吹雪。所以,老闆大人的冷漠不僅沒有澆滅衆粉絲的夢想之花,反而更激發起了她們內心的母性的憐愛。或許,老闆大人受過不爲人知的創傷,正等着她們用自己的柔情去撫慰呢。

可是,今天,在老闆大人走進公司的一瞬間,衆粉絲猶如被人兜頭撲了一盆冷水。一雙穿着粉紅色搭扣皮鞋的小腳正在那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胸前輕輕地晃着,上面的小蝴蝶隨着晃動一顫一顫的。再往上看,是一雙繡着小蝴蝶的白色長襪子和粉紅色長袖連衣裙,重重的蝴蝶領上是一張天使的臉龐。忽閃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臉,一張小嘴不知正在念叨什麼,一張一翕的。可愛的波波頭上夾着一隻蝴蝶造型的粉色髮夾。

那個女人,不,應該說是那個小女人,無情地破壞了老闆大人多年來留存在她們心目中的偉大形象,讓她們的夢想之花開始枯萎。這一切,瞬間掩蓋了老闆回來帶來的欣喜。

而那個小女人,澆滅衆人夢想之花的小女人,對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是一無所知。她的那雙小腿,依舊不知羞恥地在她們幻想了無數回的胸膛上輕輕地晃着。走到近處,可以聽見那一張一翕的小嘴裡竟然是在輕輕地哼着:“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眼前帶刺的玫瑰……”

而那個被當成人肉座椅的男人,似乎對這一切頗爲享受,臉上有着平時難得一見的笑容,那眼裡滿是慈愛,分明是一個溺愛孩子的父親。

吳主任哆嗦着一雙胖腿走進了老總辦公室。寬大的老闆桌上,一個粉色娃娃正坐在上面,左手翻着一本小人書,美麗的小人魚、神秘的女巫、英俊的王子,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時不時的,她會舔舔右手上的米老鼠棒棒糖。老闆則一邊看着文件,一邊時不時地擡頭看看正忙着的小天使,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從團團住院那天起,姚遠就住到了醫院陪牀。蕭正儒讓她回去休息,他來陪,姚遠堅決不答應,說是看不到女兒睡不着。於是,就變成了兩個大人都在醫院陪着。所幸,醫院這幾天不是很擠,於是包了一個房間當成了臨時的小家。

下個月,學生就要中考了,姚遠不敢請假,蕭正儒也不贊同她請假,就代職做起了奶爸。每天白天在醫院照顧團團。

肖子凱下班後,總是會即時趕到醫院,那時,姚遠和蕭正儒會借吃晚飯迴避一下。女兒的歸屬已有了定論,姚遠不會剝奪他展現父愛的機會。不過,可以看出來,肖子凱相當憔悴。姚遠心裡一再告訴自己,不必內疚,這一切都是他該得的。人有時候一定要自私一些,與其讓自己和女兒受傷,不如讓他受傷。

昨天,團團終於出院了,燙傷的地方已經結痂,可姚遠不放心,怕頑皮的她在幼兒園裡又搗亂,到時候只怕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於是,奶爸蕭正儒就自告奮勇由他來帶團團。姚遠想想也對,自己帶團團上學校,搞不好她又會下班巡遊,那樣影響不太好。而蕭正儒嘛,是沒人管的到的。

到了公司門口,團團忽然不高興勞駕自己的小腿了,就抱住了蕭奶爸的腿。看着那張獻媚的小臉,奶爸一時招架不住,又爲了不碰到她腿上的傷口,就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蕭總,您找我?”吳主任站在老闆桌前,強裝鎮定。

“你能不能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蕭正儒冷冷地將一份文件扔到了吳主任面前。

“蕭總,你聽我解釋。我真的,真的沒拿回扣。”吳主任的鎮定瞬間不見了。

“我只是,只是……”面對着蕭正儒冰冷的眼光,吳主任的冷汗只往下冒。

“怎麼不說了?只是,只是什麼?只是吃了人家很多頓飯?吃了不少人家帶來的小姐的豆腐?所以兩家公司的產品誰好誰差你也分不清了?”眼神愈來愈冷,空氣也愈來愈凝重。

“蕭總,請你原諒我這次,原諒我一次!”張皇的神色出現在那張胖臉上。

“原諒你一次?吳主任,你記性真差,真該退休了。你忘了了麼?我原諒過你一次了。”蕭正儒淡淡地說。

“蕭總,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再原諒我一次?”吳主任急的喊了起來。

“你不是就喜歡吃嗎?現在就讓你回去吃個夠!”蕭正儒厲聲說。

桌上正舔着棒棒糖的小人兒抖了一抖,連忙從嘴巴里抽出棒棒糖。擡頭驚惶地看了一眼蕭正儒,眼裡有一絲什麼在滾動。

“團團乖,團團乖!叔叔不是說團團!”眼角瞄到了那個小人兒的神情,蕭正儒連忙丟下吳主任,安撫小寶貝去了。

“你去財務部結賬吧!我想,你也不想我把有些事說得更清楚明白。”蕭正儒一邊冷冷地打發吳主任,一邊抱過桌上的小人兒。

民以食爲天,爲了讓職員高高興興吃飯,高高興興幹活,蕭正儒對公司的小食堂一向管理嚴格。乾淨,美味,在同一幢大樓裡的其它公司員工都會偷偷地跑來這小食堂搭夥。

蕭大老闆在公司時,也總是在食堂解決自己的民生問題。不過,一貫來,他總是喜歡坐在邊角里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不過,因爲有了蕭大老闆的存在,那角落周圍一向是宏遠建材公司衆多麗人們比試自己魅力的舞臺。比樣貌、比學歷、比衣服、比妝容……

今天,一衆粉絲們沒了比的興致,都坐在那兒猜測老闆身邊那個小女人的身份。

靠窗那個角落的餐桌上,小女孩耐心的將肉片上粘着的一點青菜給弄下來,放到餐桌上。

“團團乖,吃青菜才能才能長得快!”冰山男化身熱情導菜員。

“團團不要吃青菜!”小人兒嘟着嘴撒嬌。象肖子凱一樣,團團從小就展現出食肉動物的特性。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吃青菜。

“嗯,團團記不記得在醫院時,醫生伯伯怎麼說的。吃青菜纔會變漂亮哦!”導菜員誘哄。

“就象媽媽那麼漂亮?”昨天,看電視時,裡面有一個好好看的阿姨,媽媽說這女人真漂亮,叔叔說,沒媽媽漂亮。媽媽說叔叔貧嘴,叔叔還說要指天發誓呢。當然,團團也覺得沒錯。在團團眼裡,就連乾媽媽都沒媽媽漂亮,媽媽還提醒她千萬別對齊叔叔說,否則以後齊叔叔不給禮物哦。

“對!”蕭正儒臉紅了。看樣子,以後打情罵俏還是要回避一下小寶貝。

“叔叔吃!”團團吃了一口蕭正儒夾過來的青菜,用小勺子舀了一勺蛋花湯,示意他喝,奶爸連忙彎腰就着勺子喝了。

蕭正儒喝完湯後,摸了摸小人兒的腦袋,眼裡滿是寵溺。

難道,這是老闆的私生女?要不然,那慈愛相,那自然的態度是哪兒來的。衆粉絲心頭警鈴大響。

吃完飯後,小人兒帶頭向外走去,而那今天一再被破壞形象的男人宛若珍寶一樣在後面看護着他的小寶貝。

下午,進出老闆辦公室的人,都被要求要輕手輕腳,輕聲細語,因爲小天使蓋着老闆的外衣,在沙發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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