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團團回來了!”星期天下午,一打開門,興奮的團團率先衝了進去,看看無人應答,就把每個房間,包括陽臺和衛生間都搜索了一遍,就差沒掀開抽水馬桶來檢查檢查了。
“爸爸,媽媽不在家。她去哪兒了,她不知道團團今天來麼?”團團走到客廳裡,沮喪地問肖子凱,一路來時的興奮勁蕩然無存。
前天晚上,兩個人一番惡吵後,肖子凱去附近的一家賓館住了一夜。第二天,想回家,走到小區門口,想想又回了頭,徑直去了車站,坐上了去鄉下的車。
肖爸爸肖媽媽看他一個人回來,只當是姚遠的病還沒好,也不疑有他。只是問了問姚遠的病情,說實在不行還是讓團團先在鄉下住着。
肖子凱想想,如果不在中間擱個團團,自己和姚遠現在只怕一見面除了吵還是隻能吵,因此打定主意一定要帶團團回城。肖爸爸肖媽媽看看勸不住,只能吩咐肖子凱要好好照顧姚遠和團團。
想到昨晚的情況,肖子凱決定暫緩回家,給自己和姚遠留一些緩衝的時間。在父母家住了一夜,又吃了中飯,纔在週日下午帶着團團回了家。
好幾天沒見着媽媽了,一路上團團興奮極了,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就連周公想跟她約會都被她給堅決拒絕了。
可到家了,媽媽去哪兒了呢?她怎麼不在家等團團呢?團團爬到沙發上,趴在上面,猶如一隻焉了的茄子。
彷彿聽到門外的一聲響動,團團連忙衝過去開門:“媽媽,媽媽!”門外,什麼也沒有。團團失望地又回到沙發上趴下。
肖子凱看着女兒來來回回地折騰,只能走過去,抱起團團,拍了拍她的小臉蛋,笑着安慰:“別急,媽媽待會兒就會回來!她大概給團團買吃的去了。”
“打電話!打電話!”團團想到了什麼,興奮地掙脫肖子凱的懷抱,直奔話機去了。
打電話,肖子凱何嘗不知道呢?可現在,姚遠的那隻三星SGH—E428正四分五裂地躺在客廳裡的地板上,似乎正在控訴着自己的暴行。
她能去哪兒呢?剛纔他也四處看過了,衣櫃裡姚遠的當季衣服全不見了,衛生間裡她的洗漱用品也已不在。
預料過她或許會憤怒以對,也預料過她可能會視自己爲空氣,可卻沒料到她會離家出走。而且看看衣櫃,或許不僅僅是出走那麼簡單。
前兩夜,他都睡得不太好,想了許多許多,自然也想過許多種可能。但始終覺得她不會就此離去。上一次鬧成那樣,她最終還不是留下來了?很多人都說,結了婚的女人,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她的自尊和原則都是很有彈性的。
當目之急,是要先把她給找回來。可是,她會去哪兒呢?她孃家?絕對不可能。除了逢年過節,姚遠很少去那兒。那兒並不歡迎她,姚遠自然也不喜歡去自討沒趣。而且,那裡也太遠,要一個半小時車程,她明天可是要上班的。許若妍那兒?這是唯一可能的去處,可是也不可能。要真知道發生了什麼,性子火爆的許大小姐老早過來把自己給拆了。
口中唸唸有詞地揹着媽媽的手機號碼,胖乎乎的小指頭在座機的鍵盤上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戳着,通了,有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可是,不是媽媽的,那個女人說:“對方機主已關機。”
團團的小臉再也撐不住,垮了下來,大大的淚珠在眼眶裡轉着,眼看着就要落下來了。
“乖,團團不哭!爸爸帶你去逛街。”肖子凱連忙摟住女兒安慰。
“不去,團團不去!團團要在家等媽媽!”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地滾落下來,落在衣襟上,也落在了肖子凱的心上。
“來,不哭!團團不哭!團團是個乖寶寶!”肖子凱一邊哄着女兒,一邊手忙腳亂地擦去女兒眼角的淚,“逛好街,我們去肯德基。”
“嗚……嗚……嗚嗚,團團不要肯德基,嗚……嗚……團團,團團要媽媽!”團團推開肖子凱的手,胡亂用自己的衣袖抹着眼淚和鼻涕。
“乖,不哭,愛哭的寶寶不是好寶寶哦!爸爸帶你去買娃娃好嗎?”肖子凱簡直被女兒搞得手足無措了。團團是個開朗的孩子,很少哭,所以肖子凱實在沒有多少對付她的眼淚的方法。
“你再哭!你再哭,爸爸就不喜歡你囉!”利誘不成只好改成威脅。
“哇……哇……媽媽,媽媽,團團要媽媽!”團團哭得更歡了,頃刻間,中雨轉成了大雨。
“團團,媽媽不喜歡愛哭的寶寶,媽媽要是知道你哭了,就不喜歡你,喜歡別的寶寶囉!”媽媽纔是女兒的剋星,最後一招,再不行,大概自己也只有跟着哭的份了。
“媽媽喜歡團團,媽媽不喜歡別的寶寶!”團團抽噎着,雨勢減緩,雷聲也降低了。
總算有效果了,肖子凱連忙抱起女兒:“我們上街囉!”
先去了超市,給團團買了一個粉紅色的小豬布偶,團團的小臉上密佈的陰雲才稍稍退去了一些。
想起家裡那個四分五裂的手機,又牽着女兒的小手來到了附近的手機賣場。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到和姚遠原來那個一樣的,就買了個滑蓋的摩托羅拉女式手機。
晚飯,如他所承諾的,是在肯德基解決的,不過,團團一反常態,今天只是焉焉地坐着,就連往日喜歡的薯條和雞翅也引不起她的興趣,至於那兒童套餐裡的玩具,摸都沒有摸一下。
晚上,臨睡前,團團一邊心不在焉地聽着爸爸講故事,一邊眼巴巴地看着房門口,盼着媽媽能夠從天而降,可是,直至她再也擋不住瞌睡蟲的攻擊拉着周公的衣角離去,姚遠都沒有出現。
那天晚上,肖子凱走後,姚遠從櫃子裡拿出拉桿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這個季節穿的衣服放進去。至於其它的,以後再說好了。想想,又翻出一條從未用過的被子,連包裝一起捆在上面。
到了自己已經裝修好的新居,打開門,看着地板上厚厚的灰塵,深深地嘆了口氣。
裝修時,蕭正儒說,裝修用木工板來做傢俱,就不得不用三合板來貼面,自然也少不了要用很多甲醛含量很高的白膏來粘合,很容易污染超標,不如選擇好的傢俱,雖然價格稍微貴點,但可以減少污染。
以前曾看到報紙說有人裝修污染嚴重,以至於讓年幼的孩子染上了白血病,姚遠覺得蕭正儒的這個建議實在是值得采納。因此,除了定做了整體廚房,當時只用乳膠漆刷了牆面,又鋪了姚遠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實木地板。
完事後,因爲和肖子凱和好了,自然不需要搬家,於是買傢俱的事情也就一直拖着。自然,現在房間裡除了四面牆和地板什麼都沒有。
今晚要住在這裡,只有滾地板。姚遠打了水,從拉桿箱裡拿出一條毛巾,開始擦洗主臥室的地板和夠得到的牆面。
裝修好後又聽從蕭正儒的建議,在房間裡放了融了醋的水,又放置了吊蘭,蘆薈。沒想到,今天那臉盆就派上了用場。
擦完主臥,又進了衛生間。要住在這兒,這裡也必須首先清理乾淨。
衛生間當時是完全照着蕭正儒的設計裝修的,可不是,這裡的每一樣東西,大到洗理臺、抽水馬桶,小到三角閥、水龍頭,都是蕭正儒參考了姚遠的意見後做主幫她挑的。當時姚遠還問他是不是從來沒見過這麼沒主見的顧客,他笑着回答說:“老大的信任,小弟的榮幸。”
沒有清洗劑,就地取材,用洗髮水來代替,效果很不錯,當然,這也是蕭大老闆當日來她這兒當小工時教她的。今天看來,聽他的,完全沒錯。你看,洗得多幹淨哪!還有,這帶着青花圖案的洗理臺、馬桶配上有着鴛鴦戲水圖案的塑鋼門,多般配呀。
姚遠站在衛生間裡,檢查自己的戰果,太乾淨,太漂亮了;回到臥室,檢測自己的戰果,太輝煌了,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用衣服做枕頭,很快就進入了夢想。迷迷糊糊間,姚遠想到這樣一個真理:勞動是光榮的,可以養活自己;勞動是幸福的,可以忘記痛苦,解脫自己。
第二天,日上三竿,勞累了半夜的姚遠才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周公,洗漱完畢後,繼續自己未竟的有忘憂功效的偉大事業——擦洗房間。
到了中午,被少餵了幾頓的胃開始抗議,姚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的真意,胃痛難忍,只有乖乖的上藥店去了。
真是倒黴啊!姚遠哀嘆。付賬的時候,摸出口袋裡的錢,只剩下一百七十七塊八角了!
被搶時,信用卡、身份證都沒了,掛失後要好幾天才能取錢。離婚時分來的錢買了房子後,剩下的除了一小部分在信用卡里,大部分存了定期。未到期取錢,要身份證,貨真價實的身份證,可補辦的身份證要二十天後才能到手。
被搶後,所有看得見摸得着的現錢,只剩下離婚同居後和肖子凱AA制每月放在抽屜裡的共同生活費了。考慮到每月是九號發工資,生活費就定在每月十號給,已經用了二十多天,自然所剩不多。那天約了餘思箐喝咖啡,用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再加上昨天買菜,還有今天買藥,只剩下這麼點了。
本也想過,順手牽羊拿走抽屜裡的“共同財產”是否不道德,可想到自己付賬請的貴客可是他的老情人,也就心安理得了,仔細算起來,其實吃虧的還是自己。
而現在,只剩下這麼點了,離自己能拿到錢的日子還有幾天。老天爺,你可別再出什麼幺蛾子了!姚遠對天祈禱。
進了超市,買了一點吃的,以方便麪居多。誰讓自己這幾天處於赤貧狀態呢。現在,營養與美味都是次要的,填飽肚子纔是關鍵!還有一個電熱水壺,喝水、泡方便麪都少不了它,天然氣費還沒去交呢。
剛纔在藥店,可是連日夜百服寧都沒敢買,用白加黑將就一下得了,反正蕭正儒送來的還在。現在,節約是王道,一分錢連英雄漢都能難死,更何況是自己這一介弱質女流呢!
出了超市,昏沉沉地往回趕。“哐當”一聲,是陶瓷破裂的聲音。
“你眼睛長哪裡了,大白天不看路!你賠我餐具,我纔買的。六百八一套!”一個瘦瘦的中年男子朝着姚遠怒吼。
到底是自己撞了他,還是他撞了自己,不清楚,腦袋實在疼,還處於夢遊狀態。但有一點是事實,那就是對方的餐具破了。賠?錢在哪?
“怎麼?不想賠?不賠你別想走!”男子一把揪住姚遠的前襟。
“放手!”一個高大的板寸頭男人跑過來,一把拉開中年男子,“不就幾塊錢嗎?幹嘛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拿來!”
看着蕭正儒,姚遠的眼淚瞬間掉落下來。
打發走中年男子,蕭正儒接過姚遠手裡的購物袋,陪着她往家走。
進了門,看了看放在門口的拉桿箱,蕭正儒眼裡有了一絲瞭然。看着她燒了水,從購物袋裡拿出方便麪,蕭正儒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你瘋了麼?還嫌自己身體好?”
半小時後,坐在酒店裡,面對着熱氣騰騰的美食,姚遠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說:“蕭正儒,你能借些錢給我麼?”
事後,姚遠在想,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莫非蕭正儒就是好欺負的人,好騎的馬,所以纔會一再被自己欺負。自己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厚臉皮了,可以無所顧忌地去驅使一個男人。
總之,最後那匹好騎的馬請她吃完飯後,又不辭辛勞地陪她買了日夜百服寧、定了傢俱、墊付了帳,第二天還幫她監督工人擺好了傢俱,然後接着做家政清潔工,並且看起來對這一切甘之如飴。看來,這真是一匹樂於被欺的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