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腳步頓住, 轉身循聲源處看去。
晚上八點四十左右的校園人跡寥寥,畢竟處於晚飯和宿舍門禁的中間地帶,自然冷冷清清。
所以顧同學環顧四周, 只能將目光鎖定在了宿舍樓下唯一靜止的那位仁兄。
呃…這麼仔細一瞧, 確實……眼熟的厲害。
顧盼思索着, 現在假裝耳聾耳背轉身上樓還存在可行性嗎?
於是她當機立斷遵從本心轉身準備跨進宿舍樓門。
沒想到身旁的仲潔同學比她還憂國憂民, 在她耳邊嘟囔:“二盼啊, 我好像聽到有人叫你啊?”
顧盼一本正經的否認事實:“沒有吧,你年老幻聽?”
不死心的仲潔同學一步三回頭的幫她尋找聲音來源,並且十分熱心的拉住她, 告知她路燈下那位氣質惹眼的兄弟距她們只有五步之遙了,甚至體貼的幫她打起了招呼:“哈嘍, 帥哥, 是你找我們顧盼啊?”
“嗯。”當事人也相當配合的確認了信息。
顧盼覺得自己和仲潔同學竟然能相敬如賓地牀靠牀睡了一個學期真是奇蹟。
這位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姐妹兒真的有留她一條小命的打算嗎?
顧盼強忍着內心的暴風哭泣, 面上帶着紙糊般的微笑轉頭。
“咦,段舟?這麼巧, 元旦假期來A市玩嗎?”語氣中滿是驚奇驚訝,彷彿剛剛注意到這個無比巧合的情況。
對面的男生面孔白淨,被宿舍樓門前的燈光照的瑩瑩如玉,穿着一件深藍色短款羽絨服,脖頸上繫着一條灰色圍巾, 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 神態自若, 沒什麼表情。
聲音不緩也不急:“怎麼不接電話?”
說話間呵出的淡淡白氣在燈光下若即若離。
顧盼眉頭一跳, 裝模作樣地急急忙忙掏出手機:“哎呀, 元旦晚會現場聲音太大,沒聽見啊真抱歉。”
顧盼美滋滋的認爲應變表演能力絕佳的自己沒有進軍演藝圈真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段舟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仲潔, 顧盼順着他的目光也瞄了一眼這位親舍友。
顧盼自認爲自己的眼神飽含着“你敢走試試”的威脅。
仲同學卻在兩道視線的聚焦下,乾笑兩聲,自認爲分外有眼色的跟二人說了拜拜。
顧盼不得不承認鮮血淋漓的現實,她和仲潔的默契度負到了十八層地獄的深度。
仲潔“啪嗒啪嗒”歡快的上樓聲漸漸遠去。
顧盼就看見段同學眉頭一點一點蹙起,他的聲音不鹹不淡,像是一碗沒滋沒味的白粥:“顧盼,你的演技能別浮誇到讓我一眼看穿嗎?”
顧盼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沒去按住突突直跳的額角。
你看,她就知道這位仁兄說話除了陰陽怪氣還是陰陽怪氣,天生舌頭沒長好麼?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覺得自己沒什麼必要跟他裝腔作勢、虛與委蛇了,只斂了脣角虛假的笑意,平平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段同學還是有事說事吧,我這爛人身上您看不慣的地方多了去了,改不了啊真抱歉。”
段舟同學的眉頭又皺緊了些,彷彿被硬生生打成了死結似的,解也解不開,語氣也格外不自在:“我看不慣你什麼了?”
顧盼相當無語,這位段同學健忘症還挺嚴重的?
沒理他的明知故問,她略略有些不耐煩的催問:“到底有什麼事?”
段舟怔了一怔,沉默了幾秒才道:“也沒什麼事,放假來A市玩,剛好路過,隨便逛逛。”
顧盼點點頭,“哦”了一聲,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們學校不算太大,逛一圈不會耗太多時間的。那您慢逛,我先上樓了?”
顧同學如釋重負,喜滋滋地準備擡步離開,卻聽見對面的段某人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你…不和我一起麼?”
???這位段同學如此突然地發出如此不符合常理的邀請,到底在想什麼???
夜黑風高,謀財害命??
她到底跟他什麼仇什麼怨?
顧盼的聲音徹徹底底的冷下來,她不知道一向煩她的段同學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也不想猜,她只知道凡事反常必有妖:“一起逛一逛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認爲沒必要,畢竟你我相看兩厭這麼多年了,何必讓對方杵在自己面前礙眼呢?”
“相看兩厭?”段舟緩緩的、一字一頓地重複着這四個字,臉色異常難看的樣子。
顧盼觀察着他的神色,一時也摸不清他的態度,也懶得看他臉色,相看兩厭是她故意這麼說的,總不能說:“你討厭了我這麼多年”吧?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當年的自己別說討厭他了,簡直就差把他當神像供起來了。
現在也談不上討厭,就是覺得真沒必要再有什麼接觸,既然在討厭自己的人眼裡做什麼都是錯,那她爲什麼還要假模假樣的維持這樣的無效社交?
嫌命太長,找虐嗎?
氣氛有點尷尬,顧盼也不想搭話暖場什麼的,她現在只想撒蹄子狂奔上樓,洗一個熱騰騰的澡,然後擁抱她想念已久的牀。
哦,順便看看手機,表白牆上指不定又怎麼轟炸卡姿蘭大眼睛的照片呢,一個個毫無肖像權意識,嘖。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正在想着的照片男主角會在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就這段舟左後方一步之遙的地方。
她下意識的揚起手打招呼:“嗨!沈同學!東西這麼快就搬完了啊?”
於是她就看見慢慢踱步走近的沈同學,那雙卡姿蘭大眼睛裡又是一片星輝閃爍。
顧盼只恨自己這雙眼的尺寸不夠,笑不出人家的這份天然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