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總以爲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男人,或者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有了身體和生命的糾纏,便能夠同他一生相伴。卻不料,當她在他面前脫下衣服的同時,有家的他,早已經將你驅逐出境了。她和他之間,更多的是關於身體的糾纏。僅此而已。
錦瑟坐在“眷戀”裡。感覺到有人來了的氣息。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同樣身穿白裙的女人。她的眼神顯得如此疲憊。手中拿着一個血紅的玻璃罐子。那裡面,曾經有生命的氣息。
看着坐在那裡的少女。那女人眼神中有些許詫異。不過總算是經歷過風雨的人,那詫異轉瞬間就消失了。
“我懷了他的孩子。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現在,我用這個孩子做信物。你完成我的夢想吧。”
錦瑟嘴角始終含笑。她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微微點頭。
她起身,走到那女人面前。接過她手中的玻璃罐子。血腥味有些刺鼻。那裡面裝着的是一個幼小的生命。雖然還沒有成型。可他仍舊是生命。
這便是她的物件。的確充滿了他的氣息。
錦瑟拿出那張紙給她。她毫不猶豫的寫上“凌風”然後簽字。
“不問條件嗎?”這女人的決絕,倒是讓錦瑟有些好奇。
“即使付出靈魂也無所謂。”
“你的靈魂,我不敢要。太過骯髒了。你的身上,可是揹負着兩條人命的。”她拿着那個血紅色玻璃罐子,生怕掉落一般。
“我只要你日後爲了他流下的淚水。截止日期你知道的吧,如同契約上所言,三十天。”
那女人離開。錦瑟看着那玻璃罐子嘆息。
莫濛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僅僅半年而已。她爲了他打了兩個孩子。她今年才21歲。這種如花的年齡。是不是該有如花一般的心情。可她沒有。自從認識了凌風。她的人生便開始了忐忑與不安。
他是她實習地方的老闆。年紀輕輕有了自己的公司。最重要的是,英俊瀟灑。這樣的男人,總是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的曖昧。她是公司裡年輕的實習生。他身居高位,卻總是對她關懷備至。
然後。便是淪陷的一敗塗地。她知道他有家。卻仍舊將自己輕易的交出去。她總以爲,她要的只是愛情。她如此年輕,如此美好。只要有愛情就足夠了。無論多少風言風語。無論多少情景變遷。有了愛情,她便甘之如飴。
然而這簡單的願望截止到她的第一次懷孕。當她告訴他,她懷孕的消息。本以爲他會驚喜。卻不曾料到,有驚無喜。
“我有自己的家庭,難道你不知道嗎?我也有自己的女兒…濛濛,把這個孩子做掉吧。錢我會打到你卡里。你好好休養,不要來上班了這段時間…”
她還是可以理解的。儘量說服自己理解。他有家。她一早就知道。卻在得知自己懷孕的事情時,開始渴望,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家。可是現實不允許。她如此愛他。便能原諒他的一切。
他還是關心她的。給她錢花,而且想讓她多休息,特意給她放假。唯一的不足便是他永遠缺席。
她一個人躺在醫院裡。看着那個還未成形的生命從身體中剝離。整個人都如同被抽去了生命一般。
所謂的無痛人流,也許只是醫院的一個虛假廣告。身上的一團肉從身體裡離開了。可以不痛嗎?
痛又如何?只要他放下心來。她不願意成爲他的負擔。她只要他愛她。僅此而已。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僅僅休息了兩日便匆匆回到公司裡上班。原因是他的工作太忙,甚至忙到她如此虛弱他也沒有時間陪陪她。
能夠見他的機會,只能是在公司裡。所以,她什麼都忘記了。剛剛失去一個孩子,那是他和他的孩子。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爲,只要有他在,其餘的一切,都是擺設而已。
他責怪她爲什麼跑來。她心中感動,以爲那是關心。卻不知道他在她眼前笑着。背地裡卻打電話給老婆賠不是,“已經解僱了,但是這麼年輕,還是留下吧。我和她真的沒什麼,你應該明白我多愛你和寧寧。”
她什麼都不知道。陷入愛情中,智商只是爲零。
休養了纔沒有一陣子。他又約她出去應酬客人。她年輕,在談生意的時候可以幫到他很多。陪客人喝酒,然後簽單,她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
那麼虛弱的身體。生生硬撐着。只要他需要她,她便不顧一切。
喝完酒,他送她回家。他再次沉醉於她酒後的嫵媚。他在她耳邊一遍遍的說着“我愛你”。那三個字,幾乎要被說爛了。是呀,說爛了,便不值錢了。她不知道,她沉醉的愛情,對於凌風來說,就是個無聊時候的消遣。在他眼裡,她只是個可憐蟲。尋歡作樂時的工具,是誰都可以。
一直以爲是相愛的。現實卻總是一次次的甩她巴掌。
她再次懷孕。告訴他,他第一句話是:“怎麼你每次都那麼不小心。”
她滿臉堆笑的說自己願意生下來。那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他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她順勢坐在他腿上。這種親密而曖昧的動作,對於他們來說,根本沒什麼。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而後開始吻他。他居然承受不了這種挑逗,她連忙停止親吻,笑嘻嘻的說:“不行,我肚子裡有咱們的寶寶。”
她沒有看見他眼神中的失落。因爲此時,他老婆來了。那個女人,她並非第一次見。她總是偷偷的跟着他們一家人。看他們去遊樂場,看他們吃家庭餐。
然後,他猛地將她推倒在地。她吃痛不已。轉瞬間,捱了那女人的一巴掌。
她無助的躺在地上,看着一臉歉意的他。心痛如隔。因爲那歉意不是對她,而是對她。
“老婆,咱們回家去說,這個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老婆氣得摔門而出。他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她,趕緊跟了出去。
她想起一句話:“這個時代,若是一個正常男人願意跟一個女人結婚,那麼,一定是極愛她的。”
終於應證了。即使他同她如何歡好,也抵不過那個女人的一滴眼淚。
她起身。自己蹣跚着離開。公司裡是隨處可見的白眼。她得到的全是鄙夷的同情。
那一夜。她做了一個夢。正午時分,沿着噴泉廣場的路一直走,就能看見一個名叫“眷戀”的店。帶着你期待對象的相關之物,可以實現你的愛情理想。
然後,做了很大的決心,去醫院做掉那個孩子。疼痛,無以復加。她身體不好。醫生說,這輩子,她也許再也沒有機會懷孕了。那又如何。若那個夢是真的,便用這個當做信物來實現夢想。
夠痛,纔夠刻骨。
涼風吹着莫濛的身體。她只覺得冰涼刺骨。終究不是鐵打的身體。整個人癱倒在地。
睜開眼,看見的是店裡的那少女同另一個小男孩。她突然間覺得很恐懼。只覺得那男孩長得很像凌風。若是她痛了凌風的孩子長大,是不是也長成這樣。
“這是溫馨服務。我們的宗旨便是顧客的滿意。只是來提醒你,明日起,你便能如願了。不過,不要忘記了時間的限制。我叫錦瑟。”
莫濛看着錦瑟同那小男孩消失在眼前。而後漸漸沉睡。
醒來時。卻聽見了廚房有響動。她想要起身,卻看見了繫着圍裙走進來的凌風。
此刻的他,讓莫濛有家的感覺。她想要說什麼。卻被凌風摟在懷裡。
“沒有想到這兩個孩子的消失讓你如此的痛苦。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他似乎很動情,聲音顯得有些哽咽。
“不要擔心,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們會有自己的家。我馬上就會同我老婆離婚。”
她在他懷裡。只覺得極不真實。她想要發泄她心中的不滿,卻在擡起頭時看見他的深情時止住了。
第二日,他果然沒有撒謊。離婚證書。綠色的本子上,是他和她的簽名。
當天下午,他便帶着她去領了結婚證。
一個綠色的本子,一個紅色的本子。
她有時候想不通。如果紅色的本子象徵喜氣,那麼綠色象徵什麼呢?綠色不是希望的象徵嗎?是不是預示着結束一段失敗的婚姻,就能開始嶄新的人生。
她想到這裡,就覺得心裡的愧疚少了。
契約果真生效了。他如此高效率的了結了兩樁大事。
她可以揚眉吐氣了。自信大方的去公司給他送愛心午餐。同他光明正大的牽着手逛街。
公司裡的人都在羨慕她的成功轉正。她只覺得如此欣喜。
每天,她都會問他,你愛我嗎?然後,他就回答,一生都不夠。
對於愛情,她完全是小女孩的情結。期待着對方深愛自己,不遺餘力。
那些甜蜜的情話,即使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也無所謂。
她沉浸在這種甜蜜裡,不可自拔。
夜夜耳鬢廝磨。她深愛着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同樣回報以深情。
她並沒有自作多情,爲了他犧牲那麼多也覺得甘之如飴。
糾纏,終於修成正果。
一天天的美好。總是有終結的那一天。29日當夜,錦瑟出現。
“是來提醒我時間的嗎?我不會忘記的。”
執念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錦瑟看不見人的內心活動,卻能透過執念感覺到。執念是她同他人之間的橋樑。錦瑟感覺到了那種不安。卻也照舊嘴角含笑。
“知道就好。不要做傻事。”
凌風從夢中醒來。緊緊的摟着她。
“不要離開我。濛濛。”似是囈語,卻也讓她淚流不止。
她起身,找出抽屜裡的刀,就那樣狠狠的刺進他的腹部。
他被疼醒。而後訝然的想要抗拒。卻根本無力還手。她給他喝了安眠藥。他哪裡還有力氣。
他無力的看着眼前摯愛之人一刀刀捅進自己的身體裡。那血,濺的滿牀都是。
她滿手是血,眼淚一直不停。
他在呼喊。到最後,放棄掙扎,口中一直喃喃着“我愛你”….
她幾乎瘋狂了。想要把這具身體弄的千瘡百孔。她曾經爲了他遍體鱗傷。若是他無法感同身受,她如何自己選擇死亡。
若無法得到,便選擇毀滅。
然後,她聽見他放棄掙扎時口中的甜言蜜語。眼淚便更加肆意了。
此刻的他,如同當初的她一般。即使已經疼痛致死了,還仍舊戀戀不忘那份感情。
如今,他同她一樣了。她們終於可以死在一起。連同他和她的孩子。一起死,死了便能一了百了了。
他最終失去呼吸。她滿眼都是他的血。
那刀刺進她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抵達至神經。
手中的刀突然消失了。牀單恢復了正常。她歇斯底里以至於全身無力。
眼前出現了那個叫錦瑟的女子帶着那個小男孩。
“你的情緒太過激烈,把夢境都攪了。要不要繼續續下去,你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她擡起手,發現一切都是夢境。一切都是虛幻的。原來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幻想而來。原來,她的愛情,只能在夢裡實現。
眼淚。源源不斷。一滴不漏的落入她曾經帶來的那個裝有逝去的嬰兒的玻璃罐子。
“算了。”她拒絕了續夢。一切都夠了。都是夢,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美好而且淒涼。
錦瑟帶着執念離開。
莫濛來到公司。他正在辦公室裡和新來的女員工調笑。兩個人看上去如此的親暱,如同曾經的她和他。
原來,她曾經以爲的愛情,只是這個人無聊時候的工具而已。好不容易體會到的真情,也只不過是一場夢。春夢了無痕,大概就是形容她的吧。
凌風看着眼前的莫濛,只覺得有些恐懼。那眼神中透着的絕望,讓他身邊的女員工有些害怕。
“你可曾愛過我嗎?哪怕是一秒鐘。”她無助的詢問着眼前的男人。直到最後一刻,仍舊懷有希望。
身邊的女員工似乎有些愕然。
“你發什麼瘋呢?”他沒有回答,而是開始了責怪。
她轉身,向外跑去。
所有人看着這個女人在寫字樓間奔跑。而後一路到了陽臺。
他感覺到不對。趕緊跟了上去。
她站在天台上,張開雙臂,像極了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伴着斑駁的淚水。粘在翅膀上,怎麼能飛的高。
她以爲自己的感情是愛情,所以,她要用死給這份愛情一個名分。
翩然而落。一地血花。
人羣傳來驚叫。凌風只覺得耳邊一直是她那句:“你可曾愛過我,哪怕是一秒鐘。”
他心中不得不承認,對於他來說,她僅僅是個工具。
他轉身,找人趕緊報警。然後摟着身邊驚魂未定的女員工離開。
錦瑟在樓頂看着。她手中拿着那個血紅色的玻璃罐子。裡面裝滿了眼淚。絕望的淚水,很美。
“你應該知道她想要選擇死亡的,爲什麼不讓我來阻止她。”執念有些沮喪。
“抱着必死之心的人,在她想要選擇死亡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死了。她錯就錯在,把浮生當做了現實。”
她看着手中的血紅色玻璃罐子。“有了這淚水的浸泡,你是不是也該安息了。”
“你沒有看見那男人摟着別的女人離開時的場景吧。傻瓜,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只有活着,纔有希望。”
錦瑟看向地面。此刻莫濛濛的身體,就好像一個綻放的血色薔薇。浮生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