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周爸與王叔叔篇(1)
周平白天喝了某同事從牙買加帶回來的藍山咖啡,晚上居然有點失眠,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因爲好喝就不知節制了。
枕邊的王曉書早已入睡,靜謐的夜裡能聽到他均勻而深長的呼吸聲,周平記得有個信道教的人跟他說,健康長壽的人睡覺時的呼吸一定是均勻深長的。
漫漫長夜,周平失眠無聊便開始在想,他自己比王曉書大8年,除了不顯老的特點外,體質上好像沒有其他特殊優勢。周平覺得自己身體也不算特別強壯,而如果他那個信道教的朋友說的是真的,那當他徐徐老去,有一天要離開人世的時候,長壽的王曉書豈不是要孤身一人渡過剩下的漫長人生?
周平輕輕側躺身子,面向王曉書。淺藍的窗簾沒能完全隔離窗外街燈的投射,燈光透出簾子輕落在房間內,照着熟睡人的臉龐,周平看得有點入迷。
“假如我比你早死20年,你會怎麼辦?”
似乎是怕吵醒熟睡的人,周平的聲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
“你會找過第二個陪你渡過晚年嗎?”
夜還是那麼靜,人還是睡得那麼安穩,嘴角還帶着幸福的弧度。
“爲什麼你會喜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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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清晨09:34
穿着T恤牛仔褲的王曉書揹着個輕便的背囊踏出了機艙,他透過落地玻璃窗眺望機場外的公路,離開了5年,久久不見,這趟回國特別能感受到中國的變化,祖國的發展光看那馬路的變化就知道了。
王曉書的爺爺90大壽,家裡人把遠在美國讀書的他叫回來,也趁着這次機會讓分散在各地的家族成員能聚首一堂。
王曉書隨着人流出了閘,他並沒有像其他乘客那樣直奔大門離開機場,而是不慌不忙地在機場內的咖啡店坐了下來,向服務員要了杯Mocha,然後悠閒地品嚐了起來。王曉書有一個特殊的習慣,就是每次坐完長途航機後,只要時間允許,他都會坐到一旁看前方人羣來來往往的情景,他也奇怪爲什麼這樣做後會使自己感覺更加舒適。
今天和過往一樣,王曉書坐在咖啡店裡看着機場內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然而今天,人羣裡卻出現了一個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人,眼前一個身穿白色襯衣的男子完全把他的目光給吸引過去了。那個男子看上去和自己年紀差不多,清秀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睛,那是一雙近乎兒童般純潔乾淨的眼睛,王曉書第一時間就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男子推着一張輪椅,輪椅上坐的是一位面如白紙的女士,那位女士雖然一副病態的臉色,但神色安恬平靜。男子看上去有點疲倦,可還是一直關注着輪椅上的人。這時,輪椅上的女士舉起她乾瘦的手,向王曉書這邊指了指,男子隨她的指示也朝這邊看過去,然後笑了,男子疲倦的神色霎時被他童真般透徹的笑眼一掃而空。
王曉書在看到他的笑容那一刻,心臟突然有種被電流擊中一樣的麻痹感覺,然後像是哪裡有個虛無卻篤定的聲音在告訴他,就是那人了!
男子推着輪椅朝王曉書所在的方向走來,王曉書立即莫名地緊張起來。男子也來到了咖啡店,而且就坐在王曉書前面的那一桌,他背對着王曉書,而那位女士則正對着王曉書。
男子沒有點東西,而那位女士則要了一杯Cappuccino,可是當服務員端着那杯Cappuccino走過來的時候,女士卻搖了搖頭,示意服務員把咖啡送到男子那邊。
因爲是背對着自己,所以王曉書沒辦法看到男子的表情,但他從女士微笑着的表情能猜到此刻男子一定臉上還是掛着那末讓他難忘的笑容。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喝Cappuccino是在哪裡嗎?”女子問道。
“當然記得,就是在北京這裡,那時我們纔剛結婚不久。”男子喝了一口,說,“時間過得真是快,好像也沒過多久,可是我們的兒子現在都已經8歲多了。”
王曉書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禁失落起來,原來,那人已經結婚了。
“時間是過得快,可是你卻好像沒怎麼變,還和以前一樣,像個小孩似的不懂得照顧自己,你叫我怎麼放心?”輪椅上的女士語氣平淡,可眼睛裡那一閃而過的落寞卻讓王曉書給捕捉到了。
“張老師說這個醫生能幫到我們的。”
“類似的話我聽過不止10次了。”雖然說着些帶黑色的話題,但輪椅上的人還是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久久沒有作聲,而他們兩人就是這樣坐着,彼此沉默了起來。王曉書看着男子單薄的背影,心中有股想要向前扶住他的肩膀,讓他依靠、給予他強大的力量和支持的衝動。
突然,男子腰間的BP機響了起來,他站起來匆匆左右看了下,可是目之所及,卻沒有看見有電話亭,於是他讓妻子留在咖啡店裡等他,他去復個電話。
男子走後,他的妻子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的那杯Cappuccino,眼神溫柔如水,可是眉宇間卻帶着淡淡的惆悵。王曉書也忍不住在注視着女子的臉,他之前以爲,她只是那人的姐姐而已。
此時女子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着自己,她擡起了頭,迎上了王曉書的目光。王曉書來不及收回視線,他爲自己的失禮而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女子這時笑了笑,很坦然地向王曉書輕輕點了點頭。王曉書微感意外,但還是立即向對方點頭回禮。然後未免尷尬,兩人就這樣移開了彼此的視線。
機場里人來人往,這時有個迷你小足球滾到了女子的輪椅的兩輪子之間,然後一個7、8歲樣子的小孩子跑了過來爬到地上,企圖鑽進輪椅下撿小球。小孩不知道他的動作是多麼的危險,他這樣做不單可能會弄翻輪椅,同時還可能被輪椅傷到自己。王曉書見此立即走了過去,快速並小心地在輪椅下撿出了小球遞給那個小孩。
“小朋友,你知道你剛剛這樣鑽到別人椅子下是件危險的事情嗎?”
“不知道!”小孩向王曉書做了鬼臉就蹬蹬蹬地跑開了。
“怎麼現在的小孩都這樣子的!”王曉書以爲中國的小孩會比美國那些乖很多。
輪椅上的女子把剛纔的一切看在眼裡,她對王曉書感謝地笑了笑,“我也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不過是很懂事的孩子。”
“那你就好,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有這種福氣了。”王曉書聳聳背。
“你怎麼就這麼確定自己不會有呢?”
“因爲不會就是不會。”王曉書清楚自己的取向,他不會爲了傳宗接代這種舊觀念而隨便找個女人的。
“世事是難料的。”女子淡淡地說。
“也許吧,但我也同意世事是難料的,所以你只要堅強,一切會很快好起來的。”王曉書看着她說道。
女子聽後微微愣了愣,旋即微笑了,“謝謝,我不會輕易放棄的,因爲還有兩個一大一小的孩子讓我放不下心就這麼走了呢。”
看着女子的笑容,王曉書不禁有點羨慕,“真幸福呢……”
“回來了,我跑了很遠才找到個電話亭!”這時女子的丈夫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那邊不是就有個電話亭嗎?”王曉書指了指右前方個牆角位置,那裡確實掛了一臺電話。
“啊?”男子望過去,隨即懊惱地拍了拍額頭,“怎麼我剛剛就沒看到呢!”
“看吧,我怎麼能放得下心呢?”女子望着王曉書說道,而王曉書則對她會心一笑。
“呃……你是……”男子看了看王曉書。
王曉書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和那人說話,一時有點興奮,可是隨即想到此人已是他人之夫時,心情又難免有些感概。
王曉書不免有點自嘲,“我是路人甲,不過如果你能記住我的名字我會很高興的,我叫王曉書!”
“哈哈,你好,我叫周平!不過估計轉個頭你就不會記得這個名字了!”
“一定不會!”王曉書神情篤定。
“我會記住你的……”這一句王曉書並沒有說出來。
周平看着妻子,說,“剛剛是張老師呼我的BP機,他說他已經幫我們安排了車,就在機場外面等着,我們現在過去吧?”
“嗯,好。”女子點點頭,然後對王曉書說了聲再見。
“那我們先走啦,再見!”周平也向王曉書揮了揮手,然**住輪椅的把手輕輕推動着輪子前進。
王曉書看着周平離去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怎麼你就結了婚呢,怎麼你就不等我呢,怎麼我就沒有早一點遇見你呢?”
只是一晃的功夫,周平和他的妻子的蹤影已經淹沒在人羣之中。
王曉書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然後自言自語道,“你究竟多少歲了?居然都有個8歲的兒子了!該不是未成年就當了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