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放任並不是個好舉措,這被某些東西荼毒得深達骨髓的小伯爵證實了。
屁股還沒穩坐一刻鐘,一對抖動的貓耳讓二君的大腦空白了片刻,一時間忘了手頭正在做的事,以及眼中正關注的道具。那付尖尖的、毛茸茸的,黑色的貓耳朵居然就那麼一點都不突兀地停留在一個人類的白髮上?徹底當機了的破君腦中只持續徘徊了一個問題——會動?真是十足的奇蹟,那是怎麼造出來的?
“我說,那是什麼?”小林呆呆地問道。
“貓耳。”伯爵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我意思是……”
“那有什麼用?”破君順嘴問下去。
“沒什麼用。”
果、果然還是Cosplay嗎……破君擰身歪倒在椅背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身體因爲這一荒誕不經而不得不強忍下爆笑,以至於抽搐不止。
“對呀,好神奇的,還可以動!我早就想要這東西了!”小伯爵喜滋滋地說,雀躍不已。
“其實,我也有個哎。”米娜說道,隨即又瞥開目光。“差不多吧。”
“什麼?”
“這個……Gain。”
一對純白的兔子耳朵出現在米娜手中。這樣一隻黑貓與一隻白兔,一個時而活真似的抖動一個十二耷拉下來變成垂耳兔……二君再也憋不住了,一連串的大笑聲可怖地迴響在大廳裡。
“你倆真是人才……”
“是啊,太有才了……”破君擦了把眼角的眼淚,笑道,“你那是傳說中的兔女郎?”
“呃……Back。”米娜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將卡片收了回去,可而後又放出聽起來很是自如地埋怨。“我就知道自己不適合才一直沒戴嘛,幹嘛嘲笑我。”
“呀,沒有啦,很適合你。很可愛哦,爲什麼不戴呢?”小林暗暗地從桌下踢了破君的椅子一腳,旁人看來是莫名其妙翻倒在地的後者一臉痛苦地嗚咽,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是呀,很可愛呢。”小伯爵微笑道,眼睛似乎是因爲極度的喜悅而眯成了一條縫。
“要是小龍也能戴的話……”小林摸着下巴奸笑。
“一定很有趣……不,我是說很可愛。”米娜跟着邪乎地笑了幾聲,揚起大拇指。“師父,交給徒兒來辦吧!”
“爲師的夢想就託付給你了呀……”
“還是小心點吧。”好容易攀着桌沿爬起來的破君吱聲提醒道。如果白龍這會兒在大廳,說不準這倆已經被石頭流砸飛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米娜說完,當即就砰砰地去敲白龍的房門。
“小龍!是我……開門啊!”
門立刻就開了。米娜小聲地說了幾句話,白龍點點頭,倆人一起進了房間,然後門就那麼關上了。像隔開了一個未知世界。二君誰也估摸不出米娜到底會用什麼辦法來讓白龍轉型……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那房間不會可怕得跟陰曹地府似的吧……
等待使時間無限期的延長了,破君默默聯想着米娜被連轟帶攆地趕出來的情景。然而遺憾的是,白龍的房內目前還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吶,哥哥們。”小伯爵懶洋洋地託着下巴叫道,“如果你們在吃蘋果的時候,發現裡面有隻被咬成半截的蟲子會怎麼辦?”
“這是什麼?腦筋急轉彎麼?”小林隨便應道。
“測試題吧?”破君說,好像在年輕人中很流行這種問題。他未老先衰了麼……只是跟不上時代而已。破君篤定。“有蟲啊,那就把蟲扔一邊,把它咬的部分剜掉再吃唄。”
“嗯,我也是。”小林不屑地說,“這種問題不是隻有扔了吃了兩種答案麼?Lang費就把整個扔了,不Lang費就光把蟲子和它咬過的地方扔了?”
“肯定是要扔蟲子了,洗蘋果又洗不到蟲子。”破君理所當然地說。
“……洗到蟲子你就吃嗎?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愛乾淨還是不愛乾淨。”小林輕笑,反問伯爵。“那你呢?”
“我?”小伯爵茫然地搖搖頭。“我不喜歡蘋果……”
先是怔住,隨後二君齊刷刷地大笑。
“不錯,願意留在邊境的人果然都是怪人。”
“話說回來,萬歲爺,你到底想換什麼?在樂園赤手空拳並不是王道啊……”破君問道。
“老樣子,冷兵器。”
“刀?”
“你翻Lang客劍心。”小林裂嘴笑了下。“四乃森蒼紫的小太刀……反正是二刀流嘛。”
“哦……你就想換這個啊?”破君看着屏幕上那個價值2200分的B級武器。
“是啊,蠻帥吧?”
“是嗎?可是一大一小倆太刀可不一定適合你這不懂防禦的外行人,我記得……太刀護身術?你學過麼?”
“我說學過你信麼……”
這到底是學過還是沒學過啊?破君索性不深究,執意說道,“所以,爲什麼不用大劍之類的?劍風傳奇或是Craymore。”破君覺得小林應該更適合那種粗獷的破壞級武器。“FF7的神羅兵用的片刀也不錯啊……”
“二刀流耍起來比較有型嘛,攻防也方便,大劍拿着好像怪礙事的。”小林想當然地說道,這倒挺符合他一貫的思考模式——方便,能耍酷,就足夠了……
“好吧。同樣是二刀流,怎麼不選阿茶的?蒼紫的這個又沒什麼特色。”破君問道,“沒特殊屬性也不帶什麼技能,那招回天劍舞六連恐怕算是技能類的吧?”
“你是說Archer?”小林無奈地一笑,“那個是不錯,但要的分實在太多了。招式或技能什麼的我就不學了,一看那麼多分就沒耐性了,還不如自個練呢。”
曰他個商女不知亡國恨……那也得有本事練才行啊?!破君在心裡暗罵。要是魔法也能自己研究……咦?不知道房間系統的書庫裡有沒教人學魔法的?嘖、還是算了吧。就算真有,說不定也只是原來世界裡的古傳紀。
“要是不要技能,你還不如換倆最普通的小刀。”破君建議道,“我不覺得你適合大小太刀。”
“我也知道不適合,但普通小刀質量不行啊。”小林從書裡取出一張卡片,遞給破君。破君伸手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小林的匕首,等Gain出來後才發現,原本鋒利的刀刃上已經出現了不少卷口。
“水貨?”
“誰知道呢。”小林聳肩。“反正我也不指望打鐵或磨刀,如果好一點的就沒這麼快壞了吧?而且要說適合的話……我這個生活在現代的好青年可一點都不習慣使用這些管制武器,拳腳就足夠了。”
“確實是這個理兒,可你真的不習慣嗎……”破君不無懷疑地嘆道,又低頭瞅着那匕首。他還以爲永遠不會壞呢。呃,魔杖最便宜的都要600分,如果說想恣意使用魔法就全需要魔杖的支持……破君沒膽子想下去了,太縹緲了。果然只是當年隨便決來應付大衆的產物,這麼不靠譜。
而另一邊,眼看二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小伯爵和老林愣是沒插半句話。且不說新人不新人,單是身處異世界,即使再擅長幻想,也沒辦法立刻反應過來吧?
“喂,你們。”小伯爵張口叫道,“面前的水盆裡有隻垂死掙扎的蟑螂,你會救它嗎?”
“不救。就算人類滅絕了蟑螂也不會死光。”
“看情況。”
“哦。那如果……”
也不知道這小伯爵哪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問題。二君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他無窮的腦筋急轉彎,一邊耐心地等候米娜的佳音。就在破君狐疑地看着那個不知在高興個什麼勁兒的伯爵時,白龍房內突然傳出奇怪的雜聲,叮哩哐啷一片。
“喂喂!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小林毫不猶豫地衝到門前喊道,煞有介事,可上揚的嘴角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沒人迴應,但東西倒塌的聲音,腳步雜亂的聲音依舊,同時還夾雜着微弱的叫聲?可是又完全讓人聽不出喊的是什麼。邊境的超級隔音功能僅限大廳與殿外之間,房間與房間之間,這倒是讓人有點難以理解。全沒了。
“怎麼了?說話!”小林又敲了敲門,開始覺得不妙。
“用不用去找藏人?”破君遲疑地問了一句——房間既然不被主人允許其他人就不能進入,那肯定也沒辦法破門而入了。據他所知,也就藏人有隨時進出白龍房間的權限。而且說不定那大神還有什麼……正想着,白龍的房門卻對他們放行了。
迫不及待的二君一齊涌進,憑藉透過窗簾映射進來的日光,房內的景象嚇了二君一跳。
胳膊下夾着兔耳的米娜一臉奸笑,跨坐在在邊境總是一襲黑衣的白龍身上,手上還拿着一把不停地發出“咔嚓、咔嚓”聲的大剪刀,聲勢絕對駭人。兩人不遠處的地上散亂了大堆的白色紙張,像是從桌上打落的。好激烈……莫不是爲了個兔耳米娜以死相逼?可憐的白龍倒在地下,一動不動,捂在臉上的雙手也同樣,但沒有尖叫——根據破君初步猜測,她可能是不會。不然的話,面對那把詭異而又危險的剪刀,恐怕任何人都會嚇得喊救命吧。女鬼可能例外。
“乖啦!別動!”米娜接着叫道,也不管是誰進來了,只顧使勁地拉開白龍擋着臉的雙手。“你劉海那麼礙事,我幫你再剪短些有什麼不好?”
聞言,破君和小林同時鬆了一口氣,總算明白那把咔嚓咔嚓的用途了。不過,既然白龍能允許他倆進來,就可想而知,她有多麼的不情願,多麼的希望他們能阻止米娜……只是,雖然上回剪了一次,但還是太遮眼,咔嚓了也沒什麼不好嘛!二人對視一眼,不懷好意地笑着,席地而坐,準備看好戲。
這還是破君第一次進到白龍房間裡,直覺只能用兩字來形容——簡潔。對,不是詭異,而是簡潔。這倒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目前這裡唯一符合它主人氣質的,就只有那不太明亮的光線。剩下的均是一派純良的淺色系。不多的傢俱擺放的非常整齊,使得整個房間空曠異常。除此外,只有牆角幾個純白色的木質儲藏櫃略顯凌亂了。像是空的,又像是裝得滿滿的,上面還堆疊着紙張和書本——有點好奇,她都看些什麼書?總之神秘兮兮的。但總體來說,就是因這派淺色而缺乏了些生氣,完全無法感受到一個私人空間應有充實與自由……太死板了。
“過來個人!幫我壓着她的手!”米娜突然對二君發出命令。
這……這不是要他們當幫兇麼?
“你去。”小林看着破君,朝米娜揚了下下巴,又悄聲說道,“拜託你了,我不想小龍以後不理我啊……”
那你就願意讓石頭流大師以後恨我啊?破君一時無語。但爲了兄弟,他也只能慷慨就義了。
可當破君和米娜費了好大力纔將白龍的手壓住後,白龍裸露出的憤恨眼神堪比利刃!破君嚇得撒手就跑,但白龍前額的頭髮也並未就此得救。曾一擊便碎了某下巴的米娜小姐鐵石心腸的程度豈是一般人可比的?瞅準時機,僅不足兩秒時間,那一剪刀快狠準全做到了。厲害。
“你沒事吧?”小林不失時機地衝了上去,同時誇張地用了一種臣等護駕來遲的語氣。扶起白龍,他又噓噓噓地趕開米娜。
和米娜超有默契地做了個鬼臉,破君暗罵那王八蛋沒安好心眼。要知道,小林纔是真正“見死不救”的人。還是慫恿他作惡的幕後黑手——可惡,這種人纔是最可惡的。
“哎喲!這不是很好看嘛?”米娜雙手叉腰,得意地大笑道,“別難過啦,只是劉海嘛,等會兒我再幫你修剪得更漂亮一些。”
劉海被殘忍削掉的白龍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前額的髮絲短到連破君都覺得過分了。不過這也可能只是還沒習慣而已。反正也差不多如米娜所說,失去“遮面紗”的白龍並不難看。可就是因此,那種空洞到穿透人的眼神也直接暴露了出來,彷彿她的眼睛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一樣……哦,對哦,右眼。可不是隻有右眼麼?破君沉悶地想到,一眼失明,擅長弓術,又會那種怪怪的格鬥技……小白龍到底是什麼人?
眼看小林輕聲細氣地安慰懷裡的人兒,酸得牙都快掉完了的破君和米娜識相地退了出去。
“怎樣,白龍戴上兔耳了嗎?”見二人出來,小伯爵急忙問道,以白龍的房間佈局,從門口是看不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的。
“暫時還沒,但我想不遠了。”破君有預感,在他們強硬的態度下,小白龍一定會就範。總覺得她就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雖然有些可憐。說到……伯爵是以爲小白龍和他差不多大嗎?唯一沒給她加輩兒……脖子突然一僵,破君愕然想起萬歲爺曾跟他說過的:小白龍比他還大一歲。
“米娜姐姐好厲害啊,真靠得住!”伯爵這話不無拍馬屁的嫌疑,且拍對地方了。
“那當然!”米娜得意洋洋地笑道,一雙飽含熱忱的眼睛猛然看向破君。“如果大家都能戴上各種耳朵就好了……”
“啊?你少來啊。”破君果斷地說,“走開走開。”
“是嗎?”米娜高高地揚起頭顱。“你說是狗耳朵好還是熊耳朵好呢?”
“呃……是、不是……都不……”眼見不對,破君急忙哀求。“饒了我吧!姐姐,女王,女神!”
“哈?女神是嘛?那本女神就暫且饒了你吧。”米娜陰險地笑了。
很明顯,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破君打個冷顫,卻不敢說什麼。雖然他很可能也算得上是有些特立獨行,但絕對不會古怪到帶獸耳的地步——破君不自覺地聯想到了獵人考試時的那個紅花拉風變態男。
順帶之是58號。這兩個……那是334吧?其他都能對號入座,這兩位嘛,誰是威克威爾誰是他,難道還不夠明顯嗎?破君禁不住對萬歲爺當日毫無根據的瞎蒙嗤之以鼻。不過要是如此說來,亦就是說,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複製品?嘖……那個複製品還真沒用,完全沒辦法和本尊比啊?
“無聊……”破君冷冷地瞥過一眼。
“什麼?”
“沒什麼。”
“小龍真好吶……”米娜突然說道。
“怎麼?”破君不解地問,轉目看去,米娜一臉落寞,掛着盡是無奈的苦笑。
“那麼嬌小,長得也可愛,大家都想去愛她,去保護她吧?”米娜撫了下自己的面頰,淡淡地說道,“若是看起來很堅強,就沒有人會覺得她脆弱吧?”
“……你是說?”破君不知爲什麼有點心慌。
“你也是覺得她很可愛吧?”米娜忽而又直白地問道。
“我……”破君斷然腦袋一木,答不出詞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小白龍給他的感覺……與其說可愛,倒不如說是詭異。
“要說可愛,你也不差啊。”小林的聲音飄了過來,米娜聽後莞爾一笑,破君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廢柴。
“您回來啦……”不樂意的破君轉而幸災樂禍地看着小林。不用細問,萬歲爺肯定是被人家攆出來的。前因後果和這會兒的表情一聯繫,太明顯了。任誰都看得出,小林這會兒是絕對的鬱悶。不過對於萬歲爺這個人,落井下石之舉不可取,還是不要太張狂的好。破君和米娜對看一眼,吐了吐舌頭,安靜地坐回各自的座位上。誰也不敢多說話,生怕被拿去堵了炮口。
於是,接着,很快破君就發現了一件事實——代溝,確實是存在的,也確實是無法避免的。
不管有多瞭解以年輕人爲主流所喜好的動漫遊戲,年齡本身就是一種代溝了……他們幾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了那麼久。已過知天命的林嘉良卻一直默默坐在桌前,不聞不問,單單地盯着屏幕。或許對年齡大的人而言,要接受這麼個世界還是多少有點勉強吧……但是,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他畢竟還是留下來了,併成爲了老林,不是麼?
“呃……老林,看什麼呢?”破君遲疑了一下,開口叫道。其實他原本是想喊大叔來的,可總覺得會一發不可收拾的彆扭起來。
老林點了下頭,溫厚地答道,“哎,只是看看這些介紹,幫助。”
“這、這樣啊……呃,那你繼續。”破君乾笑兩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嘖……不愧是各方土生土長的。破君總覺得他對老林有種心照不宣的敏感,耳濡目染和骨子裡傳承下來的沒那麼容易淡忘。當然,這很可能只是他單方面的。畢竟都來到這種地方了,想必就算老林再怎樣也不會計較那些了。但要讓他立刻釋然,恐怕還得再處上幾日。
而說到這個,破君又頗感無奈。雖說《獨立日》是以大美主義拍出來的,可倒能讓他產出點共鳴——恐怕直到待來某天外星人前去攻打地球時,所謂全人類才能真的成就一個村吧。嗯……無所謂啦,這可不是他現在能操心的事。破君索然無味地敲打着屏幕,讓自己不去注意老林。且不管那個不知遠在哪裡的地球,目前……至少爲了他自己的未來,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