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有點猶豫，他並非完全不能接受那樣的手術，只是……如果手術結果不可逆轉的話，就完全不同了。
萬一將來他改變主意了呢？
又或者是發生了什麼意外，讓他和蘇暖不得不再要一個孩子呢？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想要卻生不了，可就太令人難過了。
醫生看出來冷寂的猶豫，便說：“冷少，其實你也可以考慮讓您的太太來承擔節育的問題，畢竟女性可以選擇的節育措施，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多的。”
“我再考慮考慮吧……你可以先走了。”冷寂隨口敷衍了一句，就請對方出門了。
事實上，他要是可以讓蘇暖知道，他不願意再要孩子的想法，也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直接用TT就行了。不開刀不吃藥，無風險無毒副作用……多好啊！
偏偏就是不能用了，唉！
冷寂相當鬱悶，他查了不少關於結紮手術的信息，也知道無法復通的概率其實還是挺低的，但是……再小的可能性，它也是可能性啊！
眼看着時間飛快地過去，冷寂知道，自己必須得做出選擇了。要麼，就讓蘇暖冒險再受一回罪，要麼，就是他來冒險。
沒別的法子了。
這段時間，蘇暖戒網戒得特別乾脆，連手機都基本不用了，如果需要打電話，就用家裡的座機。就連電視，她都很少看了，每天除了帶孩子、陪爺爺以外，就是給花園裡的花澆水。如果還有空，就隨便畫點兒什麼，日子倒也過得充實。
冷寂知道，她是真的非常期待第二個寶寶的到來。不光是因爲從前的遺憾，更是因爲她本來就喜歡孩子，也很想再要一個寶寶來給夏夏作伴。
可是……網上很多人都說，進行過剖宮產之後，再次懷孕生育的風險會比自然生的經產婦更高。儘管真的出事兒的概率也還是挺低的，但冷寂就是不放心，不想讓蘇暖多冒哪怕千萬分之一的風險。
他不能失去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暖的失望。他可以偷偷去結紮，但是，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麼？
要是一直懷不上孩子，蘇暖肯定會懷疑的。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先去醫院檢查自己有沒有問題，確定自己正常以後，就該想辦法讓他去做檢查了……到時候怎麼解釋？
想象着蘇暖知道真相以後，傷心失落的樣子，冷寂就覺得心如刀割。
冷寂糾結了好久，遲遲無法做決斷。在生意場上，哪怕是幾個億、十幾個億的生意，他都可以幾分鐘就作出決定，可是這個事兒，他糾結了將近一個月，也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夏夏的生日還有大半個月就要到了，蘇暖和老爺子全都已經準備好了禮物，只有冷寂還在爲怎麼才能不要二胎這個問題而頭疼，幾乎都要忘了女兒的生日。
這天傍晚，散步之後，蘇暖忽然問他：“你之前不是說要年年都給夏夏開生日派對麼，今年怎麼都沒見你準備啊？”
“呃……公司裡的事情太多了，沒顧過來。”冷寂勉強一笑，說：“我看今年就辦個小型的吧，畢竟孩子還小，懵懵懂懂的，也沒必要搞得太奢侈了。”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叫上些比較近的親戚和朋友就行了，確實沒必要請太多人。雖然都說女兒要富養，但是我覺得要是養得太驕縱了，也不好。”蘇暖也是通情達理的，之前同意年年給女兒辦生日派對，也是因爲冷寂堅持說要辦。現在既然冷寂工作忙，沒那麼多時間準備，她自然也就順着說下去了。
冷寂笑着說：“夏夏是肯定不會驕縱的，她有你這麼通情達理的媽媽，將來長大了，也肯定是個溫柔知禮的姑娘。”
“你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蘇暖忽然換了個話題：“對了，你這點時間這麼忙，那有沒有應酬喝酒啊？”
“呃……有過兩次。”冷寂繼續拖延，他說：“沒辦法，那兩次實在是推不掉，就只能喝了。我們還是再過一段時間，再準備要孩子吧。”
“……哦，好。”蘇暖沒說別的，只是臉上的失落非常明顯。
冷寂看得有點揪心，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好好跟蘇暖談談。這麼一直拖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更何況，現在距離那次審問張淑芬也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蘇暖心裡的難過，應該已經減輕很多了吧？
想到這裡，冷寂才正色道：“暖暖，我想跟你談談，關於……要二胎的事兒。”
“嗯，你說。”蘇暖以爲他是因爲盡其實在太忙，所以打算跟她商量把要二胎的時間儘量往後推，她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打算冷寂一說就答應下來的。
可是，冷寂說出口的話，卻跟她想象當中不太一樣。
冷寂說的是：“暖暖，其實我覺得一個孩子就挺好的。只有一個，我們就可以把所有的資源和精力全都給她，也不用擔心將來會出現什麼爭家產的狗血戲碼。而且你也不用再那麼辛苦地十月懷胎，不用再冒生育的風險……”
後面的話，蘇暖全都沒聽進去，但是她已經明白冷寂的意思了。
“你不願意再要了，是麼？”她的聲音飄忽得讓人心疼。
冷寂把她抱進懷裡，感覺她的體溫明顯低了很多，整個人都冰冰涼涼的。他盡力想要把她焐熱，同時也說：“暖暖，我只是不想讓你再遭罪。”
“可是……這是我自己願意的呀！是我自己想生，我不覺得過程辛苦啊，所有的一切我都願意承受啊！你只要播個種就行了，後面的事情都由我來，如果你覺得帶兩個孩子麻煩，我可以自己帶……”蘇暖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冷寂無奈地嘆氣：“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我是心疼你，難道你不明白麼？”
“我明白。可是你難道就不要考慮一下我自己的意願麼？”蘇暖反問他。
冷寂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他才把自己在網上看到了，剖宮產之後再懷孕會有風險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他希望這個理由可以說服蘇暖，讓她放棄再次懷孕的念頭。
可是他沒想到，蘇暖立刻反駁：“我也查過了，而且我不光是查過，我還問過醫生呢……醫生說了，我已經恢復了兩年，差不多可以再懷孕了。而且，只要注意進行檢查，你說的那些風險都是可以規避的！”
“凡事都有個萬一！你知不知道萬一出了事，後果有多嚴重！”
“哪有那麼倒黴啊……”
“萬一呢？萬一出了事，你打算撇下我和夏夏麼？”冷寂的語氣不由得嚴厲起來。
蘇暖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說：“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架。既然你這麼不願意要二胎，那就……算了吧。”
冷寂沒料到她會這麼輕易地主動退讓，怔了怔之後，才緊緊地抱住她，喃喃道：“暖暖，你肯答應那就太好了……對了，你之前不是說過想帶夏夏去迪士尼樂園麼？正好江城新建了一個迪士尼樂園，咱們就趁着她生日的時候帶她去好不好？”
“嗯，好啊。”蘇暖明顯情緒不怎麼高。
接下來的幾天，冷寂一直換着花樣地逗蘇暖開心，努力地想要把她的注意力從生二胎這事兒上轉移出來。蘇暖自己也在盡力調節情緒，儘可能不在女兒和爺爺的面前，表現出不開心。
但是在她的心裡，始終都藏着那樣一份渴望……
閒暇的時候，再畫出來的畫，全都是一個白白胖胖長着翅膀的小天使。
那是她曾經在夢裡見過的孩子。
那個與她無緣的孩子……
某天晚上，蘇暖做了一個夢。夢裡，她又一次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天使。
小天使依然喜歡繞着她飛，笑嘻嘻的，還會甜甜地對她說：“媽媽，我好想你呀！”
“媽媽，看到我回來了，你開不開心呀？”
“媽媽，抱抱……”
“媽媽，我想回來……”
一聲又一聲，叫得蘇暖淚流滿面。
蘇暖哭醒了。房間裡黑漆漆的，哪裡還有什麼陽光，什麼長翅膀的小天使……她側過頭，去看睡在身邊的冷寂。黑暗當中，他的輪廓模糊不清。她摸索着貼過去，抱住他，在心裡說：爲什麼你就是不肯再要一個孩子呢？
你知不知道，那個寶寶，也很想回來啊。
爲什麼你就是不肯呢？
爲什麼呢？
冷寂醒了，感覺自己的臉上溼溼涼涼的，擡手一抹，才發現是水。他怔了一瞬，才心疼地問：“暖暖，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蘇暖悶聲回答。
“告訴我好不好？咱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麼？”冷寂又心疼又擔心，生怕蘇暖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蘇暖沉默了好久，才把剛纔自己夢到的內容講了出來。
“小傻瓜，你就是太想要孩子了，纔會做這樣的夢。乖，不要多想了，好好睡吧。”冷寂抱着她說。
“萬一是真的呢？萬一真的有咱們不知道的存在形式呢？”蘇暖的聲音在顫。
冷寂不忍心說會讓她難過的話，只能盡力安撫她的情緒，哄她再次入睡。
而他自己，卻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