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一個人做了好半天的思想鬥爭,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該不該上去。時間越來越晚,她開始覺得,這個時候上去,貌似太不合適了。
她決定再等一等,如果史蒂文真的睡不着的話,應該會主動下來找她纔對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後,蘇暖就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完美的解決辦法。她小心翼翼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去,單手托腮,發呆。等着時間過去,也等着史蒂文下來找她。
她是非常盼望史蒂文可以下來的,因爲自從意識到這張牀,以及上面的枕頭被褥全都是史蒂文用過的以後,她就覺得……這牀自己沒法睡了。
不是她矯情,而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適應,伴隨着陌生男人的氣息入睡的這件事情。
以前和冷寂在一起的時候,被子上也會有冷寂的氣息,那是她非常喜歡的。因爲會讓她覺得心裡非常有安全感,即便冷寂不在身邊,睡着他睡過的被子,也會有一種被他摟在懷裡的幸福感覺。
可如果換一個地方,換一種氣味,她就萬萬無法接受了。
先前洗澡的時候,腦子裡的那個閃念,已經讓蘇暖非常痛苦了,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否則的話,她會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在紐約這個地方,繼續呆下去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越來越接近午夜。蘇暖有些累了,而史蒂文一直沒有下來找過她。
這或許便意味着,她心裡的希望沒有辦法實現了。史蒂文不認牀,這個時候,他或許已經呼呼大睡了。
可是她怎麼辦?
躺到那張殘留着史蒂文氣息的牀上去,讓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維,毀掉她心裡關於冷寂的美好記憶麼?
不,絕不!
打死蘇暖她也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事情。掙扎到最後,她不得不決定,坐在椅子上睡一宿算了。
等明天白天,再去跟史蒂文溝通吧。
她不斷地調整着自己的坐姿,試圖讓自己在椅子上睡得舒服一點兒。可是接連換個好幾個姿勢以後,她都沒有找到能讓自己覺得舒適的。
硬邦邦的椅子,怎麼可能跟牀相比呢?就算是再怎麼硬的牀,能夠躺平了睡,也比做着舒服一萬倍啊。
蘇暖的目光再次掃向那張看起來非常柔軟的牀,只停留了短短半秒鐘的時間而已,就挪開了視線,並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不行。還是過不去心裡的那一關。
同一時間,史蒂文也在糾結到底應該怎麼睡覺的這個問題。
倒不是他認牀,而是……他現在睡着的這張牀,他曾經在這上面,和無數個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陌生女人,做過男女之間最最親密的運動。但是每次運動一結束,他就會立刻把女人趕出去,自己也離開這張牀,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他從來沒有在這張牀上睡過覺,並且他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的。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躺在這上面,滿腦子回憶着過去在這裡發生過的種種畫面,鬱悶而又焦躁。
這一點兒也不美妙,真的。如果換做從前,他至多隻是會覺得有些不習慣而已,不至於到根本睡不着的程度。可是現在,他無法抑制心裡對蘇暖的思念,也沒有辦法停止回憶自己曾經在這個位置做過的事情,這兩件事情加起來……讓他覺得這是一種褻瀆。
對於蘇暖的褻瀆。
那張清純的面龐,純淨得幾乎沒有任何雜質的雙眸,不應該和那樣的畫面聯繫在一起。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把腦子裡的那些畫面,女主角統統替換成蘇暖。
他被心裡的邪火炙烤得萬分難受,無數次地想要不管不顧地衝到密室裡,把那些想象當中的畫面變成現實。
可是理智告訴他,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他將會永遠地失去蘇暖。
不光是失去她的心,甚至……有可能會失去她的生命。
他沒有辦法接受,那個已經徹底佔據了自己整顆心的東方小女人,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一具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屍體。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這個問題,因爲光是稍微想象一下,他都會覺得心口疼得無法呼吸。他毫不懷疑,如果蘇暖死去的話,他也一定會心碎而亡的。
除了忍耐,他沒有別的選擇。
至少,在他真正地獲得蘇暖的心以前,他必須得忍耐下去。
史蒂文呼出一口悶氣,卻依然覺得胸腔當中憋悶得令他近乎窒息。他沒有辦法,只能一把掀開被子,下牀赤着腳在房間裡不斷地繞行。
這個辦法居然真的管用。似乎,只要離開那張該死的牀,他就可以抑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我明天就叫人換了它!”史蒂文鬱悶地自言自語。
其實他早就應該換了的,自從喜歡上了蘇暖,不再願意去看那些陌生女人諂媚的笑臉之後,他就不止一次地覺得這張牀非常膈應了。可是,由於他需要這麼一個擺設,再加上前段時間需要他頭疼的事情實在太多,所以他就懶得折騰,沒有叫管家換牀。
但是現在,他已經悔得腸子都快要青了。他也徹底打定主意,明天,不管怎麼樣,他都一定要叫人把這張牀整個扔了,換個新的!
不然,他就不只是今天晚上睡不着,而是從今以後的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本來,不能呆在密室裡,就已經讓他非常沒有安全感了,要是連睡覺都不能睡踏實,他相信,自己不出一個禮拜就得精神崩潰掉。
這不是小事,這很重要!
第二天一早,負責打掃一樓客廳的傭人,就發出了驚呼——
“上帝啊!少爺您怎麼會睡在這裡的!”
史蒂文被她的叫聲給吵醒了,揉着乾澀的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衝着那個沒眼色的女人投去了一個不滿的眼神,冷冷地說:“我喜歡睡哪裡就睡哪裡,難道還需要向你彙報麼?”
“呃,不不不,少爺您當然不需要……”傭人慌亂地解釋着,滿臉賠笑,卻讓史蒂文怎麼看怎麼鬧心。
“滾滾滾,不要打擾我。”史蒂文煩躁地揮了揮手,再次倒進沙發裡,試圖繼續睡一會兒。
他本來並不是喜歡賴牀或者是睡回籠覺的人,但今天他真的太累了。昨天晚上,哦不,準確點說應該是今天的凌晨,他糾結了好久,纔想到要下來睡沙發的。若是他能夠早一點兒想到這個辦法,或許現在也不用這麼疲憊了。
算時間的話,他也許就只睡了三個小時左右而已,剛纔被吵醒的時候,沒把那個傭人給宰了,已經算是他寬宏大量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史蒂文卻鬱悶地發現,自己睡不着了。他愈發煩躁,卻也不得不返回臥室去洗漱,因爲他知道,再過一會兒,其它的傭人也會陸陸續續開始打掃的。他不想讓更多的人見到他蓬頭垢面的樣子,更不想自己有房間不睡,卻跑到客廳睡沙發的事情,在傭人當中傳開。
尤其,不希望這件事情傳進他父親的耳朵裡。否則的話,等待着他的,將是一連串的麻煩事。
單手洗漱是一件非常考驗技術的事情,史蒂文第一次發覺,那些平常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事,現在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變成了巨大無比的麻煩,排着隊地等着考驗他。他本來就心情不佳,在被這麼一折磨,簡直想要暴走。
好不容易把這些難關全都克服了,卻有更大的難題在後面等着他……一隻手穿衣服,係扣子,貌似是比脫衣服更加困難一百倍的事情。史蒂文折騰到額角冒汗,正想要叫傭人過來給自己幫忙的時候,忽然聽見洗手間那邊傳來的敲門聲。
是的,從洗手間的裡面,傳出來的敲門聲。
他瞬間條件反射是的要去按某個機關,但是在手指即將觸及機關的前一秒,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收回了手,衝着洗手間那邊揚聲道:“進來吧。”
門打開,有很輕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蘇暖紅着臉低着頭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需要……我幫忙麼?”蘇暖結巴着問。
“當然需要!”史蒂文衝口而出,卻又馬上後悔了,尷尬地改口道:“呃,還是算了吧,我讓傭人過來幫我就好。”
可惜蘇暖的英語水平太糟糕,後半句沒聽明白,光聽懂了前半句,此刻已經默默地走上前來,伸手替他係扣子了。
或許是在經過了昨天晚上的考驗之後,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親密接觸,又或者,是她在上來之前,已經做過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吧。總之,這一次,她的手非常穩,臉頰雖然通紅,但表情大致上還算平靜。
史蒂文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視線已經黏在了蘇暖白嫩嫩的小手上,怎麼都挪不開了。
亞洲女人的皮膚,果然比白人的細膩多了啊……
爲什麼好像沒有毛孔似的呢?這個小女人,難道都不長汗毛的麼?
史蒂文胡思亂想的時候,蘇暖已經替他襯衫的扣子全都扣好了,並且後退幾步,微笑着看着他,似乎是在用目光詢問:還有什麼別的需要我幫你做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