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完全肯定,只能說有點兒像他。”冷銳如此說。
冷博裕繼續追問:“那……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見到的呢?”
“是個的士司機,阿寂坐過他的車,他當時就覺得阿寂有些眼熟,後來隔了很長時間纔想起來,卻也不敢完全肯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認錯。因爲當時他沒有跟阿寂說過話。前陣子你弟弟懸賞找阿寂,那個的士司機才又把這事兒給想起來,就提供了這些消息。”冷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都說了出來。
他雖然並不喜歡冷博裕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但是老人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肯定特別疼愛自己的孫貝,怎麼看怎麼喜歡,這就是所謂的“隔輩親”了。
對於小兒子做的一些事情,冷銳其實並不完全認同,但是在懸賞尋找孫兒阿寂的這件事情上面,他還是對小兒子心有感激的。
畢竟,阿寂是冷家小輩裡面唯一一個有能力撐起整個集團的,他天生就是個商業天才,甚至年紀輕輕就取得了非常耀眼的成就,假以時日,肯定能蓋過家族裡的所有前輩。
可惜他卻失蹤了,一連幾個月音訊全無,生死不明……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的孩子也胎死腹中,沒能降生於這個世界上。冷家最秀有的血脈,沒能傳下去啊!
這些事情,冷銳光是想一想,都會覺得痛心無比。
冷博裕因爲鬥爭失利而一夜白頭,他又何嘗不是因爲孫兒的失蹤,夜夜難眠,諸病纏身呢?
只是這些,他都不願意讓大兒子知道,畢竟,有些隔閡,早已就深到無法消融的地步了。他現在只盼着孫兒能夠回來,其它的……隨天意吧。
冷博裕又追問了不少細節方面的問題,但是冷銳真的不清楚,便只能一概回答不知,並且表示:“你不要再問了,博凱就只跟我說了這麼多,我全都原封不動地告訴你了……其它的細節我真的不知道,你難道希望我編出來騙你麼?”
冷博裕不說話了,他心裡暗暗地覺得,那個混蛋知道的信息肯定不止這麼一點點而已。那個傢伙,一定是故意隱瞞了最關鍵的內容,然後才稍微透露一些無關緊要的,藉着老東西的嘴讓他知道,着急上火之下打電話像他親自求證……
冷博裕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冷博凱那個混蛋,是絕對沒可能告訴他實話的。他如果現在打電話過去問,肯定會被那傢伙狠狠地奚落一頓,有用的信息半點兒也問不出來……
但即便是這樣想着,冷博裕還是忍不住,想要打電話過去試試看。
唉,僥倖心理啊,有的時候,還真是坑人的。
他匆匆地掛斷了父親的電話,給弟弟打了過去,直接道明意圖:“博凱,我聽說你知道阿寂的下落?能告訴我具體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有人見過他麼?”
“幾個月以前吧,地點就是H市。怎麼,咱爸沒跟你說明白麼?”冷博凱的語氣裡,透着掩飾不住的得意。
“H市的範圍也太大了,能不能再具體一點兒?或者,你把那個的士司機的聯繫方式告訴我好不好?我想親自問問他。”冷博裕不得不暫時放低姿態,好言好語地詢問。
他的心裡,反覆想着的都是諸如越王勾踐臥薪嚐膽,韓信甘受胯下之辱之類的歷史典故,不斷地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爲了長遠的利益,暫時的忍耐和犧牲並不可恥。
然而,他的這番心理建設,卻被冷博凱的幾句話輕輕鬆鬆地擊潰了——
“不用了,那個的士司機拿完我的賞金以後,帶着全家老小去國外旅遊了,我也聯繫不上他。”冷博凱頓了頓,又說:“哦,對了,那個的士司機跟我說過,他當時是送阿寂去機場的。所以我想,阿寂現在應該不在H市了。我覺得他就是存心躲着你的,不然早就回來見你了。我勸你還是別費心思找了吧,知道他人沒事兒,就行了。等他什麼時候想開了,或者你壽命到頭了的時候,他自然會去見你的。”
“你!”冷博裕被他氣得說不出來話,只覺得好像有一團東西堵在喉嚨口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叫他眼前直冒金星,一陣陣地發黑。
他不願意再聽對方的奚落,只能恨恨地掛斷了電話,頹坐在牀上。
果然是沒有什麼奇蹟的,一切都跟他心底裡的猜想一模一樣,而他也輸得非常難看,失去了名下所有的股份和房產以後,又白白地讓對方看了一場笑話。到頭來,什麼都沒能換到。
他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平復自己的情緒,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方纔在電話裡得到的訊息。他覺得,這消息本身應該不是假的,雖然明顯被隱去了很多關鍵性的內容,但大體上應該還是不差的。
不如就去H市碰碰運氣吧。他在心裡做出了決定,便立刻起牀洗漱,強打精神地出了門。
H市是特區,不是說去就能去的,得先去公安機關出入境管理部門辦理相關的通行證和簽註,大概需要十天到半個月的時間。辦好了這些手續,他才能過去。
而他今天需要做的兩件事情,就是去公安局填表格交照片,以及……去附近的寺廟裡好好上一炷香,祈求神明保佑。
冷博裕以前是不信任何神靈的,但是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或許,求神拜佛比求人更管用了。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的。
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一步一步,走進了弟弟設好的陷阱裡。
京城。
冷博凱住進了原本屬於他的房子裡,還將裡裡外外所有能扔掉的東西全都扔乾淨了,重新佈置過之後,這裡已經找不出來任何屬於冷博裕的氣息了。
現在,那幢大宅,已經完全變成了屬於冷博凱的財產。這也同樣意味着,冷家的嫡系血脈,也將變成冷博凱的那一支。雖然冷博凱到現在,還沒有名義上的兒子,但私生子已經有好幾個了,將來從中挑選出一個繼承人來,完全不成問題。
如今的冷博凱,意氣風發,端坐在大宅裡的時候,甚至會有種自己還只有二十歲的錯覺。
他面帶微笑地衝着艾倫說:“去,把‘那個人’給我帶過來。”
他趕走了原本在這裡做事的所有傭人,卻唯獨把管家艾倫留了下來,甚至還繼續讓艾倫擔任管家。不是因爲他有多麼信任、器重艾倫,而是他需要有這麼一個人,見證他的成功。
而艾倫就是最佳人選。
艾倫是冷博裕的心腹,又被安插到冷寂的身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他卻又是個外人,跟冷家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所謂的忠心,全都是建立在金錢基礎之上的。
這麼一個人,是最容易用錢收買,可以放心留在身邊繼續使喚的。冷博凱現在每次看到他,都會有一種看到敵人在自己面前低頭的感覺,說不出來的暗爽。
也因爲這樣的原因,他越來越喜歡艾倫這個人了。
艾倫很識時務地表明瞭立場,站在勝利者的這一邊,保住了自己的飯碗,沒有像其它的傭人那樣被趕出去。他也同樣很聰明地知道該在哪些問題上面,保持沉默……就比如顧逸晨這個人好了,他知道的,卻故意假裝不知情。
顧逸晨被反綁着雙手帶到了冷博凱的面前,艾倫退了下去,書房裡只留下他們兩個。
冷博凱微笑着看着他,說:“咱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我們應該聯手纔對。”
顧逸晨冷冷地問:“有這麼聯手的麼?而且你是冷家的人,我憑什麼要幫你?你要是想把我交給警方,就趕緊交吧,早點兒完事你也能早點拿到賞金。不用再跟我浪費時間了!”
冷博凱不屑一笑:“警方的那點兒懸賞金,你覺得我看得上眼?呵呵,我找人的懸賞金,開得比那個高多了。”
顧逸晨沒說話,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但心裡就是非常不好受。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想明白,連警方都沒能抓住自己,爲什麼眼前的這個傢伙卻可以。
他栽得不明不白,實在是不甘心啊!
冷博凱沒敢解開顧逸晨的繩子,畢竟,這個傢伙可是身上揹着好幾條人命的瘋子,他沒勇氣在單獨接觸的時候還不給對方任何束縛。但他還是盡力地表現出了和善的態度,以此來表明,自己跟冷寂那邊的人雖然都是同一個姓氏,但立場是絕對不同的。他笑眯眯地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讓顧逸晨坐過去。
顧逸晨稍稍有些詫異,略略思忖之後,還是坐了過去。
冷博凱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起來,他說:“冷家內部不和,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我想你應該也知道。而且以你過去的身份,我覺得你應該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才對……”
“我不會幫你的。”顧逸晨冷冰冰地打斷了他的話。
冷博凱卻絲毫不惱,微笑着糾正他:“不,不是幫我,而是幫你自己。你不是說一直想要給你妹妹報仇麼?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