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對於蘇暖來說,這是一種無比奢侈的特權。
她的堂姐可以因爲身體不舒服,或者是僅僅想要賴牀之類的理由,就在臥室裡吃東西,但是她不可以。她就算是高燒接近四十度的時候,也必須得自己咬牙強撐着去飯廳吃飯,要不然的話,就只能餓着。
這麼多年了,她都已經習慣這些規矩了,甚至都已經不再會去想,這樣的規定是否合理,是否有人情味兒……可是現在突然一下子被打破了之後,她才猛地意識到,其實自己也可以享受這些特權的。
或者應該說,她本來就應該可以享受到這一切的,尤其是在她身體真的不舒服的時候。
蘇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她怕自己會越來越難過。這些年在二叔家裡受的委屈,讓她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每當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大哭的時候,就去逃避讓她難過的事情,然後做點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因爲,哭泣也是不被允許的,如果二叔發現的話,會重重地責罰她。
可是蘇暖又天生愛哭,無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完全不掉眼淚。後來被教訓得多了,她就漸漸地想到了一種鑽空子的方法,那就是隻流淚但是不發出任何聲音。如果控制不住快要哭出聲來的時候,就趕緊打住,想點兒別的。
這麼多年以來,她就是依靠着這樣的方式,纔能有機會宣泄自己的情緒,沒有憋瘋掉的。如果沒有這種方法的話,恐怕她早就已經在花樣百出的精神折磨當中,漸漸崩潰,然後被送去跟媽媽關在一起了吧?
蘇暖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那些傷心的事情,抹掉眼淚,慢慢地下牀,邁着小碎步挪向門口。
她想要去找冷寂,問問他吃飯了沒。如果還沒有的話,就讓他趕緊過來吃東西,不要餓着肚子。
飢餓的滋味究竟有多難受,她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她不想讓他也體會那種痛苦的感覺。
蘇暖的腿軟得像是麪條一樣,走路的時候,都會不斷地打顫,每走一步,身體某處都會傳來非常難忍的劇痛,這讓她有種行走在刀尖上的錯覺。
不過是短短几步路的距離罷了,她卻已經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很想放棄掉,轉身回到牀上躺着去。
可是,一想到冷寂溫柔的時候帶給她的溫暖感覺,她就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叫他的。
蘇暖長到這麼大,冷寂是唯一一個給過她溫暖感覺的人。即便他也曾經傷害過她,即便那溫暖其實微不足道,她也還是想要千百倍地回報給他。
因爲罕有,所以彌足珍貴。
蘇暖走出臥室的時候,已經疼得臉色都發青了,淚水也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咬着牙不肯放棄。
她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這房子這麼大,房間那麼多,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裡啊……如果挨個房間尋找的話,蘇暖擔心自己會支撐不住。
就在她犯難的時候,管家碰巧見到了她,趕緊恭敬地詢問道:“蘇小姐,您是有什麼需要麼?”
蘇暖趕緊說:“我……我想要冷少,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麼?”
“冷少在書房呢。”管家如此回答。
得到這樣具體的答案,蘇暖頓時心裡一鬆,她問:“你可以帶我過去麼?”
“可以。蘇小姐請跟我來。”管家轉身爲她引路,蘇暖咬着牙努力地跟着。幸好書房距離這裡並不遠,她總算是在自己虛脫之前見到了冷寂。
“你跑出來幹什麼?我不是叫你乖乖在牀上躺着的麼!”冷寂一見到蘇暖的臉色,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惱怒這個丫頭居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該休息的時候不休息,跑出來瞎晃。
蘇暖被他訓得垂下頭去,兩滴晶瑩的淚珠隨着她的動作無聲地滑落,落在地板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可是,冷寂卻覺得,這兩滴淚珠,分明是砸在他心坎上的,疼得他差點兒說不出話來。
冷寂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跟她說:“乖,快回去休息,你現在最好儘量少活動。”
他發現,自己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生不起氣來。
蘇暖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小聲問道:“冷少,你……你吃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