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時候遭遇追殺者襲擊，我讓他先走，自己留下抵抗，但沒能阻止他們抓住他，他哭着向我求救，我卻決定跑去找父親來，就在這時候，他們對他下手，毀了他。”傅凌霄說的很簡單，語氣平淡，但阡陌卻能從他漆黑的眼睛裡看出那些傷痛在他心裡留下的深刻痕跡。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而且你當時也還小，就算留下又能有什麼用？”
阡陌安慰他。不止是安慰，而是理智的說事實確實如此。
“所以回來後，老爺子把狼集團交給我。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擁有了狼集團，我就能保護好自己的弟妹。但是，很明顯，我忽略了權利的重要性。”傅凌霄自嘲的笑了笑，輕輕冷哼。
權利，居然比親情更重要。
“他恨我，或者是應該的，可是這次他做錯了。”他的聲音因爲極度失望冷下來，低頭看着阡陌，“他不該傷害你和欣欣。”
“還有其他人。”阡陌加了一句。
雖然從十二歲起她就生活在傅凌霄這個特權的世界裡，但她根深蒂固的明白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沒有對錯。
傅凌霄溫柔的笑着抱緊阡陌，用這種方式安慰着她的恨意。
“陌陌，我不指望你原諒他。但是……”他輕聲嘆息道，“凌霆和我們不一樣，他也很可憐。”
可憐？所以就去害人嗎？這世界上有多少因爲各種疾病而殘疾的人，他們傷害過誰嗎？當初是傅凌霄不管他嗎？是別人在傷害他，他憑什麼反過來怨恨傅凌霄？阡陌並不認可傅凌霄的寬容。
不過她沒有反駁他，現在傅凌霄心裡不好受。
“事已至此，現在還是先處理狼集團內部的事情吧。”阡陌嘆道。
“對。”
傅凌霄笑。
這場病來的兇狠，阡陌臥牀休息了足有一週才逐漸恢復。但意想不到同時能治好腿上積鬱多年的傷痛，而且約莫兩週後，她發現右手腕似乎隱隱有了些不同於芯片帶來的自然知覺。陳仲儒判斷說她有可能達到完全恢復，建議取掉芯片，鋼鐵手從此也就沒有作用。
在發現右手確實可以做些小事的時候，阡陌對傅凌霄笑道，“總算看起來不像金剛狼了！”
傅凌霄嗤笑。
“我還以爲你會覺得它比較威武。”
“但是缺少點兒柔媚的感覺。”阡陌挑剔的道：“而且，不像女人用的東西，欣欣看到大概會害怕。”
這個傅凌霄贊同，欣欣現在大概不想看到自己的媽媽有隻怪異的右手。他把阡陌拉進懷裡抱着，輕聲問，“想出門走走嗎？”
“去哪兒？”阡陌問。
近來，她不怎麼拒絕傅凌霄普通意義上的親熱。
有時候他抱着她，她會覺得很溫暖，但仍然無法擺脫那種心悸的感覺，傷的太重，好像傷口時時刻刻都會疼，提醒她不要再製造出更大的創傷。
“有個人，一直想見見你。”傅凌霄斟酌着說，低頭看着阡陌，阡陌也仰起頭看他，眉目微微疑惑。
“是白沫的父親白涵，他剛剛從國外回來。”
“爲什麼要見我？”阡陌蹙眉。
她厭惡至極有人再在她耳邊不停的說傅凌霄真正愛的人是白沫，從前她會淡淡一笑來掩飾自己的痛苦，現在她肯定會問，“那跟我有
什麼關係？”
傅凌霄不想說白涵是懷疑阡陌是他的親生女兒，也不想說是因爲眼睛很像之類，他從來沒覺得阡陌和白沫哪裡像。可除了這個解釋，他並不希望自己給阡陌別的回答，重要的是他不想繼續隱瞞她。
“是這樣，白沫不是白涵夫妻的親生女兒。但他們曾經有過女兒並且丟失了，所以，他在猜測你可能是。”說着，他看阡陌的神情。
她在孤兒院長大，對父母是完全沒有概念的，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當然，並不確定，我只是覺得你大概也不會排斥有個喜歡你的父親，哪怕不是親生的，或者……”
“我不需要父親。”推開傅凌霄，阡陌擡頭看着他，“更不需要別人的父親來做我的。”
阡陌說着要離開。
傅凌霄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急急的追了兩步拉住阡陌看着她蹙着眉端的小臉，溫柔的問：“生氣了？”
“沒有。”阡陌瞬間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傅凌霄在她回視自己時似乎就預料到她要說無情的話，果真如此。
“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到我必須被你曾經死去的未婚妻的父親認可的地步。”她說着，想從傅凌霄懷裡掙脫開自己的手。
他反握住她的手，“我什麼時候說你需要被別人認可？”
難道不是這樣？他帶她去，不是如同媒體說伍思璇那樣是爲了得到曾經深愛女子父親的允許，並且再給她一個光鮮的身份？
從阡陌蹙着的眉和疑惑的雙眸，傅凌霄便猜出她在想什麼。眼眸裡不禁染上層柔軟的笑意。
“認可什麼呢？”傅凌霄突然問。
阡陌先是一愣，旋即可疑的紅了臉，拼命把自己的手從傅凌霄手心裡抽出來掉頭就跑。
他沒追她，在原地就笑的很滿足。沒什麼比一個深愛的女人潛意識認可了他是她的男人更令人開心的事情。
顧謙從外面進來時，面色沉重，看到傅凌霄難得的笑容，他遲疑着是否把手中的名單、文件交給他。但傅凌霄已經看到他進來，伸手道：“拿來給我。”
“是。”
從顧謙手裡接過名單，傅凌霄翻開查看。
“就這些了？”良久，他問，語氣冰冷，眸色陰沉，但再也難以在他平靜的臉上尋找出半點痕跡。
“是。”顧謙回答道，“除了吳爲以外，全部背叛者都在裡面。果然如閣下所料，傅凌霆出事失蹤後，這些人就變成了沒有主人的野狗到處亂竄，到處亂咬，輕而易舉就咬出了一長串名單。閣下準備如何處置這些人？”
“按規矩。”傅凌霄只給出三個字。
早在狼集團交給他以後，他就給狼集團制定了系統的管理規定，加上早先制定下的那些規矩，整個集團擁有着完善的獎懲制度，對背叛者，傅凌霄從來不習慣心慈手軟。這也是阡陌不懂爲什麼他居然能夠容忍傅凌霆到這種程度的原因。
“另外，伍尚榮那邊已經回覆信函。”顧謙把一封信交給傅凌霄。
伍尚榮措辭簡單，但意思明確，他同意取消傅凌霄和伍思璇的親事，不過，從此以後伍氏能源將徹底與凌霄集團‘劃清界限’。
傅凌霄冷哼一聲，順手把信丟在垃圾桶。凌霄集團不屑於和涉毒企業合作。
看着被傅凌霄當做廢紙的解約書，顧謙不禁佩服道，“我想如果不是閣下把他們販毒的證據放在他面前，他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妥協。”
“阿謙，伍尚榮不會妥協。”傅凌霄看着顧謙，“因爲現在的情況是，要麼拼，要麼死。”
不過他很想知道接下來伍尚榮會拿出什麼牌來跟他打呢？他拭目以待。
關於父親的事情，阡陌從來沒想過。
她自懂事開始就是孤兒，她知道這世上有種幸福的人，有父母寵愛。但她的童年裡真正寵愛過她的只有傅凌霄這個‘小叔叔’，兒時她曾想，父親也許就是他的那個樣子。
很多年以後，離開傅凌霄獨自生活，甚至有了女兒，阡陌開始真切的體會到母愛，她把自己所有能夠給的愛全部傾注到欣欣身上，她開始意識到家庭裡，對孩子，一個男人的重要性。
可是好像孤獨習慣了的人，她並不覺得自己多麼需要這樣的男人。直到看到欣欣和傅凌霄那般親密，她才意識到欣欣需要父親。
至於她……
她沒有想過。
只是如果從她和欣欣的關係考慮，她想也許對白涵來說女兒的重要性勝過一切。
用過午餐，阡陌擦拭乾淨脣片看着傅凌霄。
“你下午有什麼安排？”
“暫時沒有。”好像自從狠狠打擊了傅凌霆，傅凌霄的時間變得充足，人也清閒了很多。他看着她，目光微微詢問，但眼底卻夾雜着些怪怪的笑意。
阡陌覺得，他好像知道她會說什麼，好像他看得出她是個心軟的女人！
“我陪你去看看白涵。”她說，又加了句，“僅僅是看看而已。”
“謝謝。”傅凌霄起身，坐到阡陌身邊擁着她認真的說，“陌陌，謝謝你的妥協。”
“我只是覺得他可憐，其他什麼都沒有。”阡陌澄清。
“我明白。”傅凌霄瞭然得道，“相信我陌陌，對我來說白涵是和老爺子差不多的人，我尊重他，敬愛他如親生父親，而不是因爲其他原因。”
阡陌看着他，片刻後她冷清的笑了笑，“什麼原因都跟我沒關係。”
白沫，從剛開始和她的關係就只是，她死了，她活着。至於傅凌霄愛不愛她，她一直沒有太過芥蒂，曾經覺得芥蒂只會讓自己更痛苦，沒有作用，後來……
後來是真的看開了。
寧靜的冬日午後，車子從三號公館裡開出。阡陌凝望着外面的陽光，突然覺得也許傅凌霄說的對，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也很好。可是心中總有種預示性的隱隱不安，讓她心煩意亂。
她看了看傅凌霄，他在忙着工作，幾乎免費得到的三號地皮，傅凌霄準備用來投資軟件開發基地。如今的凌霄集團難免背上挑起地產經濟泡沫的罵名，但在傅凌霄，卻是那樣雲淡風輕。
阡陌想，大概這就是傅凌霄的魅力和不同。他看重情感，卻在商場上十足冷靜。
“在想什麼？”似乎意識到她在注意自己，傅凌霄笑問。
“沒什麼。”習慣性的，阡陌把臉別開。下一刻她卻被傅凌霄抱在懷裡，他放下文件，摟着她低頭看着她的小臉兒，莫名其妙就笑起來，阡陌也忍不住笑。
這樣的畫面很美，即使有一道怨毒的目光一直跟隨着車子，也不曾打擾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