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聖安王府依舊是以前的六王府,並沒有因爲加了聖安兩個字就變得安生起來。書房中的燈,久久的亮着。
突然,一道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速度極快,王府暗衛搖了搖頭,裝作我在看星星,我在看月亮,或者,我眼瞎。
燭火滋啦一聲,跳了一下,穆澤羲敲着桌面的手指,突然頓了頓,緩緩起身,突然呢喃了句:“今夜府中有耗子?”
從從房樑而降的耗子頓了頓,將伸出來的一條腿縮了回去。誰家的耗子,還能爬上房樑?
“你若是再不下來,頭頂上的蜘蛛,就要爬到脖子裡了。”
話音一落,砰的一聲,某耗子砸了下來,好巧不巧的,蘸了墨汁的毛筆,正中某耗子下邊的某處,穆澤羲嘴角一抽,突然感慨道:“楚相的前朝陳墨——洗不掉了。”
“反正髒的,是衣服啊,沒關係的,六哥。”
穆元祈一臉的無所謂,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這前朝陳墨的威力。暗處的某些暗衛們,十分不厚道的笑了。想必,這陳墨,已經滲透衣服,染黑了穆元祈的某寶貝了。
穆澤羲似乎並沒有要說破的打算,只神色怪異的掃了穆元祈兩眼,清了清嗓子,問:“可需換件衣裳?”
穆元祈的腦袋立馬擺的跟吃了******似得,六哥的衣服上,都繡的有一種極醜的小人,六哥穿上倒是好看,他上次偷穿了一回,可是差點沒被人笑話死,後來一乞丐送了他一件補丁衣裳,讓他入夥丐幫。
不知道從何時起,穆澤羲喜歡用燭火,只因楚嬙說過,蠟燭打過來,他的臉,一半泛着耀人的光,一般隱藏在暗中,極好看。
就如同穆澤羲只穿藍色的衣衫一般,雖然,浪花這個寓意,並不大好,可楚嬙喜歡,他便也喜歡。
直到身邊有了那人,他才明白,所有的喜惡,皆是可以因她而定的。
此時的燭火,打在穆元祈有些可憐兮兮的小臉上,同樣也是好看極了,畢竟,與他相似的容顏,與他斷不掉的血緣。
“說罷,今日來,所謂何事?”
將手中的書放下,他其實已經等了許久了,按照他對穆元祈的瞭解,這小子,今日做錯了事,且他還受了傷,若是不來,那纔是奇怪。
穆元祈皺着一張跟弱智兒童似得臉,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顧不上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的膝蓋,哽咽道:“六哥,元祈知錯了。”
“哦?********?“
穆澤羲明知故問,他知道,如今他的方式很決絕,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穆元祈,可穆元祈早日成長起來,他早日,才能強大起來。
穆元祈換上一副綿陽的嗓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哭啼啼道:“六哥,你的傷,疼不疼?元祈今早,真的不是故意睡過的,我就是,就是太累了,我知道錯了,我害六哥因我受傷,我是小壞蛋——”
小壞蛋——
穆澤羲的眉角一跳,突然想起楚嬙的話本子中,有一句臺詞,叫做:小壞蛋,你的大壞蛋,還好麼?
霎時間,背上的傷,似乎好了許多,穆澤羲不再自的別開視線,咳了兩聲,擡眸輕問:“昨夜風涼,可曾着涼?”
穆元祈搖了搖頭,着涼倒是沒有,倒是差點**,還是一男的。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
像穆澤羲這種人,其實很少夸人,因爲在他們眼中,自己纔是最好的。當然,穆澤羲倒不至於這麼變態的覺得全天下就自己最好,一般都是別人覺得全天下就他最好。可穆澤羲一樣的,很吝嗇誇獎的話。
突然間,穆元祈像是呆了般,怔怔的看着穆澤羲,嘴巴微微張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秋試即將到來,你可有什麼想法?”
似乎知道自己的話震撼到了穆元祈幼小的心靈,也不等穆元祈的回答,穆澤羲徑自問道。帝王之術,蘇景,教不了。可他,必須要教。
這是一條踩着陰謀爬上去的路,身在帝王之家,無從選擇。
穆元祈傻眼了,怎麼剛誇完自己就跳轉話題了?難道不應該說一下對自己的鼓勵和期盼麼?
一時間,穆元祈竟是有些失落,搖了搖頭,“元祈只知道,秋試的主考官,要慎重選擇,否則會影響朝中新注入的勢力的質量。”
“很好,你既是懂得,那麼,對主考官的人選,可有考慮?”
“六哥,元祈覺得,沈瑾禕爲人公正,學識超然,可若是按照他的樣子,找齊十個人,元祈覺得,還是把沈瑾禕直接分屍了吧——”
分屍了吧!!!
這話,讓穆澤羲一時間竟是哭笑不得,沈瑾禕想必若是知道自己因爲公正,學識超然,便被分屍,想來死都不會瞑目的。
“十個沈瑾禕,自然是有難度,可,十個人,湊成一個沈瑾禕,還是很簡單的。”
“我知道了,六哥的意思,元祈明白了。”
兩人沉默良久,就在穆澤羲的肚子咕嚕一聲之前,穆澤羲又道:“元祈,朝中的大臣,不可能每一個,都是乾淨,完美的,同樣,這世上,也沒有人,是乾淨,完美的。可在權衡之下,若是他的不完美,不影響全局,那麼,就不要去看他的不完美。水至清則無魚,朝中的大臣,清流之派衆多,可多少,會因爲處在朝局之中,必須去接觸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是賢良之臣。你要學會三件事:聽,看,想。”
伴隨着穆澤羲的說話聲,穆元祈的肚子,咕嚕一聲,響了,在這種情況下,穆元祈還是個好面子的人,當即便臉紅了。
“晚間可用了晚膳?”
穆元祈點點頭,又搖搖頭,吃了嫂嫂做的薯條,算不算晚膳?
半晌,穆澤羲低嘆一聲,吩咐人,去做些吃食送來。
他今日受了傷,特意早早的哄着楚嬙睡了,藉口自己有事處理,躲到了書房來換藥,順便等穆元祈過來。
“六哥,你的傷,疼麼?”
明知道這個問題很傻,可穆元祈,還是忍不住問,眼眶瞬間也紅了,泛起淚花。
穆澤羲無奈,拍了拍他的腦袋,緩緩搖頭。
突然,書房的門一下子開了,楚嬙端着兩碟點心進來,看到穆元祈,絲毫沒有差異,反倒是十分欣喜,一把拎起穆元祈的耳朵,憤憤道:“元祈,小爺有沒有教過你,下次爬房樑,摸準點!!剛纔碎了一片瓦,這要是換你去做採花賊,都得被打死!!!”
“嫂嫂,耳朵,耳朵要離家出走了!!”
穆元祈扶着楚嬙的手,一邊求饒,這個模樣,一點都不像個皇帝,反倒像是個被拎了耳朵的兔子,就差撒着四肢小短腿撲騰了。
“你哪隻耳朵敢離家出走?我廢了另一隻!!!“
嘴裡雖然這麼說着,可楚嬙卻輕輕的鬆開了捏着穆元祈的手,盯着他看了看,突然,一把捧住他的小臉,哭道:“你他麼的,怎麼把自己的瓜子臉瘦成錐子臉的?還有你這a4腰,臥槽,元祈,你一個男人,還減肥成這樣?說,是不是宮裡的膳食不好吃?還是哪個小太監敢管你吃飯?小爺我去揍他們!!!”
竟然把穆元祈養的比自己瘦?天理不容!!!
穆元祈癟癟嘴,眼眶微熱,“嫂嫂,沒有,元祈這是在豎着長。”
“豎着長,讓你豎着長?你現在不多吃點,以後娶了媳婦,看你連抱媳婦的力氣都沒有!!!啊!!!穆澤羲,你這做什麼捏我的領子?”
楚嬙伸手便朝着穆澤羲的手拍過去,可穆澤羲身上有鞭傷,楚嬙這麼一抽,頓時眉心不禁微微一皺,即便是這麼細微的反應,楚嬙卻一絲不裸的落在眼中,視線在穆元祈與穆澤羲之間打了個轉,卻選擇保持沉默。
“元祈,以後,若是餓了,便回來,聖安王府,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爲你留門。”
“嫂嫂——”
感動不已的穆元祈剛準備撲進楚嬙的懷中,下一秒,就已經被穆澤羲拎開了幾步,緊接着就看見穆澤羲皺着眉頭,一臉的不悅。
好吧,六哥在前,嫂嫂可遠觀,不可近尚。
穆元祈倒是也自覺,吃完東西,知道自己身份,也不纏着要留宿王府,自己默默的滾了回去。
人走後,書房內,只剩下楚嬙與穆澤羲二人。空氣,似乎停止了。
“不要告訴我,你身上,是被蚊子咬了。”
沉默良久,楚嬙終究是問道,這世上,能讓穆澤羲受傷了,卻還不語的人,不多。
“不疼。”
話剛落下,楚嬙便沒好氣的朝着穆澤羲的傷口輕輕戳了一下,頓時疼的穆澤羲的臉都紅了,楚嬙也紅了眼睛,匆忙去尋藥膏來給穆澤羲上藥,手忙腳亂的。
穆澤羲:“你,彆着急,不過是外傷。”
“閉嘴!”
楚嬙啞着嗓子,狠狠的白了穆澤羲一眼,將藥都準備去齊全了,“你是自己脫光,還是我來?”
穆澤羲:“傷口,在上半身,不至於,脫光吧?”
楚嬙:“小爺我想在你全身都刻上,楚嬙保佑的字樣,讓你這輩子,都不受傷。”
——·
這一夜,楚嬙難得的睡覺安生了起來,不曾踹人,不曾蹬被子,更不曾亂動。很快,便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