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傷、絕不丟棄
他們的速度也很快,朝着雪山大營,雖然是不及雲戰他們飛奔般的速度,但也是日夜不停。
幾天來,秦箏是一刻也沒睡覺,不停的看這隊伍裡的所有人。
越看,她就越肯定,危險即將來臨。
告訴李毅,要全員戒備起來,預防隨時而來的危險。
一聽可能會突遇襲擊,李毅也警惕起來,除卻瘋狂趕路,不斷的派人在前探路也不能放鬆。這裡,瞬間弄得比前線還要緊張。
即將抵達邊關,趕往雪山大營有兩條路,一條是打從邊關小鎮中經過,另一條則是從山道繞過,然後穿過草場。
人馬數目太多,要是從小鎮經過,勢必會給鎮上的百姓帶來影響。所以,寧願繞遠從山道里走,這樣不會給任何百姓造成影響。
山道這條路鐵甲軍經常走,道路寬闊,千軍萬馬狂奔也根本不受影響。
山形也簡單,就是山上的樹木十分蔥鬱,而且山林中有一半兒的荊棘叢,遠看密密麻麻。
所以這地方也很讓人放心,想要在這荊棘叢裡藏身,十分不易。
馬兒速度十分快,這馬車也顛簸的厲害,小桂扶着馬車窗櫺,顛的她腦子都成了糨糊了。
秦箏則隨着顛簸身體在晃,她看着窗外,眼睛發直,神思似乎已經不在這裡了。
她頭很疼,太陽穴更甚,感覺像是有兩個鐵片卡在太陽穴這裡,阻止她用腦。
外面,顧尚文騎在馬上,脖子還用鐵片纏着呢,乍一看啊,他那脖子上纏的好像狗項圈。
搞笑雖然是搞笑,但現在已經沒人覺得搞笑了。連顧尚文自己都很認真,隨時的都會摸摸自己的脖子,以確定那鐵片還在脖子上。
心驚膽戰的,經歷過這麼多戰爭,顧尚文還從未感受過心驚膽戰的滋味兒。
這死亡提前預告,有好處也有壞處。
驀地瞥一眼,看到前方馬車裡窗口處秦箏的臉,她還是那失神的狀態。而且她臉色也不太好,本就白皙,現今更是白的如紙。
閉了閉眼,秦箏回神兒,頭昏腦漲,感覺滿腦子都是糨糊。
長嘆口氣,再睜開眼,看向這外面的地形,這會兒她才注意到,已經走進山道里了。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人的身上,都沒注意不知何時進了山道了。
四周的山,除卻高壯的大樹,還有那高樹一半高的荊棘叢,這地兒,條件比較險惡啊。
扭頭看向另一側,還是山,山中除卻樹木也還是荊棘。
這是哪兒她不太清楚,但肯定是離雪山大營不遠了。
心裡有些慌,秦箏隨着顛簸的馬車將身子探出車窗,“李毅。”大喊一聲,雖是馬蹄聲如雷,但是她的聲音依舊被李毅聽見了。
放慢馬的速度,很快的與馬車同行,“王妃,您有交代?”
“這地兒不太安全,你警戒起來吧。若是可以,咱們的速度再快些,儘快走出這裡。”嗓子有些啞,秦箏快速道。
李毅點點頭,“是。”
隨後,李毅快馬奔至最前方,不消片刻,整個隊伍的隊形都有改變。
而且,處在最外圍的兵士卸下了盾牌套在手臂,一致防禦外圍。
馬車仍舊在最中間,速度加快,馬車顛的幾乎要飛起來了。
雖然不舒服,但小桂不吭一聲,只希望能儘快的抵達大營,離開這裡。
天空不知何時有烏雲席捲而來,遮蓋住了上空,也遮住了陽光。
陽光被遮住,馬車裡就有感覺,秦箏歪頭看向窗外,天上的烏雲愈發的濃厚。
眨眨眼,秦箏坐回來,擡眼看向小桂,“小桂,咱們也不是沒經歷過突襲這種事。有過一次,就等同於有了經驗。若是危險來臨,不要腿軟,跳下馬車去找李毅。”馬車顛簸,秦箏的聲音都有些變調。
小桂心慌慌,看着秦箏,重重的點頭,“是。”
曹綱不在,秦箏也沒人配合了,不過,她好歹還算有點三腳貓的功夫,不至於束手就擒。
東齊?段冉,狼子野心終究是昭告天下。
不過,在秦箏心裡,段冉除卻那無敵的技能,根本不是雲戰的對手。雲戰有實戰經驗,同時武功高強,論心計更是不比段冉弱。
腦子疼,但也抵不住腦子在快速轉動,順手摸了摸塞在靴筒裡的匕首,還在。
山道轉彎,這山道的路程也是最後一段了。
馬車轉彎,車尾向外甩,馬車裡的人禁不住的也跟着慣性歪了身子。
陰沉的天空,烏雲積聚,看起來,馬上要承受不住雨水的壓墜了。
驀地,一個悶雷在天空響起,聲音雖是不大,但是悶悶的雷聲讓人更覺得沉悶。
就在悶雷落下時,叮的一聲,一根長箭從樹林中飛射出來釘在了馬車的窗櫺上。
小桂猛的尖叫起來,整個隊伍也瞬間調轉馬匹方向,在陰沉的天空下,緊張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
靠着車壁,秦箏微微轉頭看着山上,高壯的樹木蔥鬱,荊棘叢也密密麻麻,根本就什麼都看不見。若是有人能夠藏身在這裡面,恐怕也會滿身都是傷。
盾牌堆集,一道一道築起,將中央徹底擋住。
雨點落下來,烏雲終究是沒承受住雨水的堆集,噼裡啪啦的砸下來,打在盾牌上叮咚作響。
驀地,就在雨水剛落下來開始,山上的荊棘叢中流箭飛射,比之雨滴更密集的射出來,與盾牌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流箭也射到了馬車的頂端,那是從上空落下來的,雖是力道差了很多,但是馬車頂部仍舊出發叮叮的聲響。
小桂抱着頭趴在車板上,秦箏緊靠着馬車一角,順着窗口看出去,鐵甲軍也在反擊。
盾牌壘築的高牆錯開點點縫隙,弓箭手各就各位,朝着山上射箭。
雖是盲目的射箭,但是,那山上的人應該是很多,反擊之後就有人中招,荊棘叢一片一片的倒下。
流箭的對抗持續了很久,反正感覺這馬車頂部已經承受不住了,再來幾箭,這馬車頂部就得漏了。
“小桂,快出去。”仰頭盯着車頂,已經有箭尖露出來了。
趴在那兒的小桂立即行動,手腳並用的爬,爬出馬車。
秦箏也起身快步的奔出去,就在她也下了馬車之後,馬車的車頂果然漏了,車內部瞬間成了流箭的容身之地。
“王妃,快過來。”顧尚文頂着一個盾牌,快步的奔過來,將秦箏遮在了盾牌之下。那邊小桂已經聽從秦箏的,奔去了李毅那邊。
有盾牌擋着,但天上落下來的流箭仍舊落下來,打的盾牌叮咚作響。
環顧了一圈四周,已有兵士被流箭射中,對方火力太強。
“王妃,將軍命屬下掩護您快走。”一小隊長跑來,隨着大聲稟報時,手中的長劍揮舞,打開落下來的流箭。
“好,走。”拉着顧尚文,秦箏快速跟隨那小隊長從人羣中穿過去。
一小隊人馬準備好,盾牌在手,自動成牆。
中間一匹馬,顧尚文與秦箏兩人同騎,顧尚文駕馬在前,秦箏在後,同時將盾牌背在背上,以做防禦。
策馬狂奔,逃離戰圈,轉過山道,山上的流箭立即被扔在身後。
想回頭看看,但是背上的盾牌擋住了視線,秦箏抓着顧尚文的衣服,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坐在馬背上,感覺隨時都會被顛下去。
天上烏雲密集,雨滴急速下墜,再加上馬兒飛奔,打的人睜不開眼睛。
沒有飛奔了多久的意識,總之感覺臉都被雨滴打麻了,前方立即響起馬兒的嘶鳴聲。下一刻,秦箏和顧尚文所騎的馬也發出嘶鳴聲。前蹄揚起,馬身傾斜,坐在後面的秦箏立即滑了下去。
掉在地上,摔的秦箏頭暈眼花,虧得背上還揹着一個盾牌,否則,她得摔的更慘。
地上泥水泥濘,她的衣服盡數被浸溼。
掙扎的站起來,所騎的馬也被顧尚文安撫好,他回頭看向秦箏,向她伸出一隻手要她趕緊上來。
秦箏一步過去,將要伸手,視野當中卻憑空飛出一根箭來,直直的射向顧尚文的脖子。
瞳眸睜大,眼前的情景似乎都放慢了。那根箭的力量很大,但所幸顧尚文脖子上纏着鐵片,沒刺穿他的脖頸,卻是將他整個人撞下馬。
回過神兒,秦箏轉到馬的另一頭,顧尚文躺在地上,整個人也有些傻了。
“還活着麼?”拽他,秦箏大聲問道。雨水噼裡啪啦的從天上落下來,打在顧尚文的臉上,終於將他打醒。
“沒、、、沒事,小生還活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疼是肯定的,鐵片被箭刺的凹進去了,他脖子上的皮肯定也破了。
“沒事兒就好,快走。”前方已經打起來了,這邊也有埋伏。
起身,顧尚文一手捂着脖子往前方看,受驚亂跑的馬兒後,果然交手了。
向山道旁邊的樹林看了看,顧尚文拉着秦箏指了指,這時候只能往山裡進了。
“走。”跑,倆人快速的鑽進了山裡。
他們倆武功不成,也沒辦法和敵人打鬥,爲今只能跑,保自己的命,也不用給別人添麻煩。
顧尚文經歷過無數次的戰圈中逃跑的事情,他很擅長,但這次心有餘悸,剛剛那根箭將他的魂射掉了一半兒。
山裡都是荊棘,在這裡奔跑,完全是自虐。
秦箏還揹着沉重的盾牌,這速度就更慢了。
“不行了,這東西不能揹着了。”本想一直帶着這東西保護自己,但太沉了,純鐵的。
解下來,秦箏最後看了一眼,還是給扔了。再次拉着顧尚文,“走。”只要穿過這片山,就是草場了。草原上有鐵甲軍的巡邏隊,也就得救了。
但這荊棘叢可不好對付,跑了一陣兒,還能聽到山下的打殺聲,倆人的衣服就已經被颳得破破爛爛的了。
“王妃,我這脖子流血了。”一直用一隻手捂着脖子,感覺熱乎乎的,拿起手一看,手上都是血。
回頭看他,果然,那衣襟上都是血。
“那也好過被射穿。這鐵片堅決不能摘下來,誰知道一會兒還不會再有箭飛過來。”危機沒過去,就不能放鬆。
顧尚文點點頭,他也不敢摘下來。
“快看看方向,從這山頭下去,是不是就是草場了?”已經跑得糊塗了,打殺聲仍舊從山下傳上來,還有傾盆大雨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倆人的衣服都已經溼了。
“我也不知道了,上去看看。只有咱倆不會武功,除了跑,沒別的辦法。”顧尚文搖搖頭,誰叫他們不會武功來着。
繼續向山頂跑,跑到山頂向遠處看,卻是什麼都看不見,雨勢太大,能見度太低,遠方白茫茫一片,下雨下的都冒白煙兒了。
“怎麼辦?”大口的呼吸,秦箏的肺子都在疼。
“下山吧。”荊棘叢太茂密,低頭躲着荊棘叢,再加上雨勢太大,已經辨別不出方向來了。
下山,荊棘叢依舊還在,衣服被刮破,再刮的就是皮肉了。
但這個時候已經管不了那麼多,除卻大雨瓢潑的聲音,打殺聲似乎還在耳邊迴盪。
大概跑到半山,顧尚文腳下一滑,瞬間倒地。拉着他的秦箏也被帶倒,倆人都趴在了荊棘叢上。
刺痛傳來,倆人的臉被扎的瞬間出血。
雨水從頭頂滴下來,沖刷着臉上的血,一時間倆人面貌可怖。
“王妃,您沒事吧?”爬起來,顧尚文也顧不上自己的臉了。
“沒事兒,趕緊走。”幸虧沒刺到眼睛上,否則就瞎了。
繼續往山下跑,結果,快到山下時纔看清,他們跑的方向不對。
對視一眼,立即改變方向,朝着右方跑。
沒跑幾步,山下策馬狂奔的聲音傳進耳朵。第一時間倆人就想到是援兵,往山下跑了幾步,卻在樹影稀疏大雨瓢潑中看到,策馬狂奔的隊伍根本就不是援兵,而是敵兵。
如此大張旗鼓,實在讓倆人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到底是從哪個地方跑到大燕來的?
看着那就要路過眼前的隊伍,秦箏微微眯起眼睛,帶頭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眼熟。
“顧尚文,那是上官鐸!”面貌兇惡,殺閥滿身,不是他還是誰。她可是還偷了他的令牌呢,怎麼能忘了。
顧尚文擦擦糊了眼睛的血水和雨水,也看過去,隔着大雨,看清了那馬上的人,可不就是上官鐸麼。
“蹲下。”拉着秦箏蹲下,顧尚文也覺得真是大難臨頭了。
落湯雞一般,臉上傷痕無數,秦箏和顧尚文對視着,都覺得要慘了。
彎身,倆人朝着右方挪,一定要躲過上官鐸。只是,不禁擔心李毅他們,若是和上官鐸交手,他們怕是一個都回不來了。
兩方權衡,不是他們倆完蛋就是李毅他們的大部隊完蛋,走了幾步後,倆人又停了下來。
對視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倆人站直了身體。
儘管大雨瓢潑,但是從山下往山上看的話,看的還是比較清楚的。尤其他們倆都穿着淺色的衣服,在綠葉間更是清晰。
驀地,山下果然有人注意到了他們。一直在前的上官鐸勒馬,殺氣盈貫的視線穿過雨幕,看見了那二人。
“完了,跑。”感覺那上官鐸的視線直勾勾的定在她身上,新仇舊怨,怕是要一起算了。
倆人趕緊跑,在荊棘叢中穿梭,疼痛根本顧及不上。
上官鐸亮出大刀,“追。”一聲高亢,調轉馬頭在山下追逐那二人。
誰偷了他的令牌,上官鐸清楚的很。此次親自潛進大燕,爲的就是報仇。儘管段冉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他,若是擒住了秦箏,不許傷害她,將她帶回去。
但上官鐸儼然是不會聽的,他要親手剁了她的手腳,再割下她的腦袋,給雲戰送去!
知道上官鐸在追,倆人跑着跑着就開始往山上跑,顧尚文累的不行了,秦箏一路拽着她。這學了三腳貓還是有些用處的,起碼這耐力要比他強很多。
看着他們往山上跑,上官鐸也棄馬,帶人進山開追。
倆人狂奔,越過山頭,急速的往下跑,也根本管不上方向什麼的了。
追兵在後,速度自然要比他們快,他們剛跑下山頭,上官鐸帶人就已經要抵達山巔了。
山這頭,荊棘叢漸漸稀少,更利於狂奔。但不想,荊棘叢沒了,半山處卻出現了斷口。下面一道深溝,隨着下雨,裡面水流狂奔。
倆人都想剎車,奈何剎不住了,泥水十分滑,倆人最後躺在了地上都不成了,直接滾了下去。
拉着的手鬆開了,秦箏伸手一抓抓了個空,身體也懸空了,垂直的朝着深溝掉了下去。
一個猛摔,秦箏的大腦有片刻是空白的,半邊身子發麻,這水溝裡一堆石頭。
好在現在水不多,掙扎着爬起來,擡頭看見的就是在那斷口處向下看的追兵,上官鐸正在瞪視她。那兇狠的眼神兒,是勢必要殺了她。
站起來,秦箏迅速的跑向水溝邊緣,從那上方往下看,是看不到這裡的。
靠着被雨水沖刷不斷往下掉土的山坳,秦箏環顧了一圈尋找顧尚文。但是,卻沒看到他。
水溝裡沒有,旁邊的山坳也沒有,但這山坳起伏不平,或許他也是藏在了哪個山坳中。
擡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雨水中參雜着血水,臉上的傷口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想着下一步該怎麼做,結果一繩子從頭頂落了下來。
一見繩子,秦箏睜大眼睛,提起破爛的裙子,急忙掉頭就跑。
居然要下來了,這要是被逮住,她就是福大命大也躲不過。瞧那上官鐸的眼神兒,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樣。
千萬不能落在他手裡,那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呢。
狂奔,踩着泥水四處飛濺,眼看着前方一個矮坡,她抓住兩邊的草用力爬上去,渾身傷口,現在也已經感覺不到了。
她覺得,她逃命時的腎上腺素絕對是呈爆表的趨勢在分泌,否則,她也不能愈跑愈勇。
往山裡跑,除卻雨聲,還有後面追兵的聲音。雖然她覺得自己甩開了他們很遠,但是,有另外一種感覺,上官鐸就在她身後。
躍上一個坡,泥水溼滑,秦箏腳下一滑,她整個人滑倒,嘰裡咕嚕的順着下坡滾了下去。
滾得她頭暈腦脹,停下之後一個骨碌爬起來接着跑,她眼睛都花了。
前路看不清,但就是得跑,這是此時腦海中唯一想得到的。
她現在無暇想其他,若是能想其他的話,就會發現,她現在的模樣和那時在皇城做夢時看見的是一樣的。
大雨傾盆,她在樹林中狂奔,然後,一道暗箭從她背後飛射而來。
現在,情形就是如此,她在狂奔,頭暈眼花。後有追兵,而且距離越來越近。
又是一道大溝,秦箏此時絕對是將天地之間的力氣都借到了自己的身上,急速奔跑,之後一個跳躍,這大溝還真被她跳過去了。
落地時,腳腕一陣劇痛,她在原地滾了一圈,下一刻站起身跛腳繼續奔跑。
後面,上官鐸帶人追至那大溝邊緣,看了一下那大溝的寬度,似乎他也頗爲驚訝,秦箏居然能一下子越過去。
向後伸手,後面一小兵將弓箭遞過來,上官鐸拿在手中,搭箭,拉弓,瞄準,那跛腳狂奔的身影完全掌握在視線當中。
鬆手,箭射出,穿破雨幕,急速飛射。
似是有所感覺,秦箏驀地彎身,但她的速度沒有那箭的速度快,劃破雨珠兒,射穿了秦箏的肩胛骨。
秦箏整個人趴在了地上,那箭的力度十分強,箭尖從鎖骨處出來,倒刺上帶着血和肉。
眼前一片血霧,秦箏深深吸口氣,掙扎爬起,繼續向前奔跑。
上官鐸本以爲她會就此趴下了呢,沒想到還會繼續跑。驚訝之餘,帶頭越過大溝繼續追。
然後,他們越過了山頭,卻是不見了秦箏的身影。向下看,一處斷壁就在眼前,大雨傾盆,那下面雨幕打的根本看不清。
看來,她是掉到這下面去了,此處看起來很高,這掉下去,活下來的機率很小。
看了一會兒,上官鐸揮揮手,帶人離開。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不能將時間都耽誤在一個女人身上。更何況,這個女人也活不成了,他對自己剛剛射出的那一箭十分自信。
斷崖下,是齊腰高的蒿草,一處蒿草呈一面倒的趴下,盡頭,秦箏趴在那裡。
背上的箭因着她滾落,已經摺去一半兒了,但也在身體裡挪動了幾寸,她背上都是血。
大雨拍打,秦箏終於有了知覺,動了動,這次,她當真是全身都沒力氣了。
身上沒有感覺,只是覺得自己的魂兒要飄走了。這好像是要死了的前兆,因爲上一次她死了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感覺。
她可不能死,不能死,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雲戰了。
思及雲戰,秦箏的大腦更清醒了些,掙扎着翻了下身體,疼痛襲來,眼前一片黑暗。
大雨一直到傍晚時才停歇,但雨停後,黑夜來臨,這大地蒙上黑幕,什麼都看不清了。
遍佈荊棘叢的山林裡,火光搖擺,大部隊搜索,搜索失蹤的人。
沒錯,找的就是秦箏和顧尚文。
五千的鐵甲軍,損失過半,好在接應來的快,局勢反轉,東齊殘餘勢力見勢攏隊逃走,金舟率兵追擊,目前情勢還不知。
被大雨沖刷,死傷人員收殮,結果卻發現少了人,顧尚文和秦箏不見了。
雲戰隨後趕來,他是從雪山北部的山地快馬趕來的,得知秦箏和顧尚文不見了,立即進山搜索。
這倆人不會武功,要是逃跑只能進山。這專門生長荊棘叢的山巒雖是地域不大,但若細細搜尋起來,可是需要時間。更況且,這山裡深溝斷崖可是無數,搜尋起來更困難。
但此時無人敢怠慢,單單不說顧尚文是將來的軍師,秦箏可是雲戰的王妃,這要是找不到,那奉命保護秦箏的倖存鐵甲軍兵士都得自己謝罪。
漆黑的山中泥濘不堪,荊棘遍佈,走幾步衣褲都會被劃壞,更何況是黑夜在這裡面走,更是難走。
雲戰挺拔的身影一直在最前方,身披大氅,黑夜中他的身影更是魁偉。
本就冷麪,此時他的臉色更嚇人,許是因爲黑夜,看起來更是黑的很。臉頰剛硬,堪比岩石。
驀地,一聲大喊穿破黑幕,“找到顧公子了!”
雲戰隨即調轉方向,朝着傳來喊聲的方向奔去,一處狹長的深溝裡,一羣兵士舉着火把圍在那裡。
躍下去,雲戰快步走過去,只見顧尚文躺在水溝邊上昏迷不醒,滿臉都是血和泥。
“王爺,顧公子的頭磕破了。所幸的是,他還活着。”兩個兵士擡起他,準備馬上送出去。
“搜尋這附近,不許落下一塊土地。”冷聲說完,雲戰轉身離開。
其餘人立即接着搜索,按理說秦箏肯定就在這附近,她和顧尚文是一起逃走的。
大雨沖刷過,想要找痕跡基本上是找不到的,雨水能沖走一切痕跡。
深溝很長,但也都被搜尋過,可是什麼都沒有,秦箏不在這裡。
繼續向山林深處搜尋,直至東方都亮了,可還是沒一點進展。
下過雨,今天林中霧氣瀰漫,能見度十分低,對於搜尋更是不容易。
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說話,只是悶頭搜索,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雲戰的臉色可想而知,誰都不敢看,若是今天再找不到秦箏,雲戰會怎麼樣誰都不敢猜測。
但可以肯定的是,奉命保護秦箏的那些兵士,可能真的要自刎謝罪了。
太陽升起,霧氣開始慢慢消散,終於,毫無聲息的林中有了動靜。
“找到王妃了!”一聲高喊,打破寂靜,這一聲落下,林中所有人都急速奔過去,樹林中一陣繚亂,驚得鳥兒都飛了起來。
一處斷崖下,蒿草中間,露出衣服的一角,可見是真的有人在那裡。
兵士一個一個跳下去,恍若下鍋的餃子,前赴後繼。
挺拔的身影更是直接躍下去,幾步過去,也看見了趴在蒿草中的人。
後肩上折斷的箭還插在那兒,旁邊都是血。
蹲下,雲戰盯着秦箏,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些害怕了,不敢去碰她。他怕,碰到的是沒了生命力的她。
最終,他還是將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另一隻手穿過她頸下,將她翻了過來。
她這一翻過來,雲戰的眼睛閉了一下,再看她時,他咬緊牙關,將手放在了她的脖頸間。
皮膚冰冷,但是,皮肉下,有微弱的脈搏跳動。
一感覺到她有生命力,雲戰立即將她抱起來,她鎖骨處,那箭尖露出來數寸,血肉還在上面。
雲戰這一動作,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還活着!
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大營,整個大營都靜悄悄的,因爲都知道了,秦箏重傷,生死未卜。
大帳外,一羣人跪在那裡,除卻重傷的站不起來,能站起來都跑到這裡跪着來了。並且,跪在最前面的,是李毅。
小桂站在帳前眼淚婆娑,看着秦箏被雲戰抱回來的那個樣子,她差點暈過去。
軍帳裡,司徒先生親自動手,給秦箏取箭。他經驗豐富,像取這種入骨的箭更是無數次,所以很有把握。
但目前難的就是,秦箏失血過多,若是這箭取出來後再大出血,可就有生命危險了。
但便是有危險,也一定要取,這不取出來,更危險。
雲戰一直站在一邊,挺拔的身體恍若永遠屹立不會倒的孤峰,但同時,又滿載疼痛的氣息。
司徒先生動手,雲戰無意識的握緊手,終於,他也有了緊張的時候。
疼!
疼痛襲來,秦箏繃緊了神經,她真是覺得要死了,怎麼這麼疼?
眼睫顫動,秦箏想睜眼,但是又睜不開。
驀地,有很遙遠的聲音傳來,“王爺,王妃好像是要醒了。”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秦箏下意識的也握住,但是沒什麼力氣。
“秦箏。”有人在叫她,聲音好熟。
“聽得見我說話麼?”那人又再說,而且聲音更近了。
費盡力氣睜開眼,進入視線裡的景物十分模糊。
終於,模糊漸散,熟悉的臉龐就在眼前。
“雲戰。”出聲,但是她根本說不出什麼來,從嘴裡出來的只是氣息。
“嗯,是我。你聽着,馬上要取你肩上的斷箭,你要保持清醒,不要睡過去。”想摸摸她的臉,但她臉上都是傷口,根本就無處下手。
“嗯。”迴應,但她不覺得自己能挺得住。
握着她的手,雲戰眉峰緊縮,幽深的眼眸,除卻堅韌,更多的是不忍。
秦箏也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頭暈眼花氣力不足,她覺得雲戰的眼睛裡都是水,水光搖曳。
“老夫要開始了。”司徒先生說了一聲,隨後動手。
箭尖是倒刺,必須割斷,然後從背後取出斷箭。
疼痛襲來,秦箏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本沒力氣,但是卻忽然用力死死的抓住了雲戰的手。
雲戰也緊緊抓住她,眼看着她要起身掙扎,他按住她另一側肩頭。
“再快些。”眼看秦箏聲嘶力竭,整個人恍若抽搐一般,雲戰忽然猛喝道。
司徒先生迴應,抽空看了一眼雲戰,卻被他青筋暴跳的額角嚇了一跳,他還從沒見過雲戰這種模樣。
雲戰豈止是青筋暴跳,更是雙眸猩紅,自己受傷疼痛時,他從來不會有任何表示。但現在不是疼在他身上,卻還不如疼在他身上了。
後仰起頭,秦箏無力叫喊,但疼痛逼的她不得不喊,可喊又喊不出聲,那種逼近窒息的喊聲讓人聽着都不禁全身緊繃。
最終,她還是被疼痛打敗,整個身體鬆懈下來,昏迷過去。
雲戰立即掐她人中,司徒先生趁此翻過秦箏身體,將她背後的斷箭用技巧拔出來。
血噴涌,瞬間染紅了牀單。
帳外,小桂站在帳前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她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遠處,顧尚文拄着單拐在顧潛之的攙扶中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趕來。頭上脖子上包着紗布,臉上也許多傷,他也狼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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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了?王妃怎麼樣了?”走近,顧尚文急急問道,他還真是從沒這麼急過。
沒有人吱聲,但瞧着一趟一趟出入大帳裡的小兵,那端着的水盆裡都是血水。這一看,他也問不出口了。
顧潛之長嘆口氣,“現今,也只能等着了。”
“都怪我,毫無用處。”顧尚文閉了閉眼,他現在極其後悔,小時候爲什麼就那麼懶,覺得練武太累,死活不學武。若是學了,哪會毫無用處,從一小坡上滾下來就暈過去了。
顧潛之沒再說什麼,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畢竟已經發生了。
一直等到下午,司徒先生才從大帳裡出來。他也滿身疲色,而且,那白色單褂上都是血水。
“司徒先生,王妃怎麼樣了?”
他這一出來,數個人奔過來,司徒先生後退一步,然後擡手示意他們不要吵。
都噤聲,然後跟着司徒先生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又開始追問。
“這斷箭取出來了,血也止住了,現在啊,聽天由命。”就這麼幾句話,司徒先生說完就離開了。
顧尚文低頭,小桂也終於哭出聲,那邊跪了一堆的人也垂下頭繼續跪着。
太陽落下,夜幕降臨,大帳裡一點動靜也沒有,雲戰也沒有出來過。
謝罪的兵將還跪在那裡,他們已經跪了一天了。
接近半夜時,進帳送飯的小兵出來,跑到李毅身邊告訴他,王爺讓他們都回去吧。
李毅搖搖頭,秦箏醒不過來,他就會一直跪在這裡。
“李將軍,你們都回去吧。王爺說了,懲罰你們勢必要懲罰,但是,那也得等小姐醒過來之後再說。何種懲罰,由她來定。”小桂出來,啞着嗓子將雲戰的話轉告,之後便又走進了大帳。
李毅安靜了一會兒,隨後起身,帶着一衆人離開。他們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傷了,但相比秦箏,他們那隻能算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後半夜,秦箏開始高燒,身上的傷口都開始腫脹,比尋常人都要嚴重的多。她皮膚敏感,平時撓一下都會起紅痕鼓起來,更何況這種皮膚破開的傷痕。
小桂一盆一盆的冷水往大帳裡端,雲戰坐在牀邊一刻沒停的給秦箏擦身降溫。
雖然平時事情都是自己親力親爲,但伺候別人,雲戰是從來沒做過。
這個時候,好似一切都提前學過一樣,不止動作輕,還能避開秦箏的傷口將她身體都擦到。
小桂想要替換一下,但看了看雲戰那面無表情的臉,她又不敢開口。或許,這一切都讓他做,他心裡能舒服些吧。
高燒是很可怕的,若是抵抗不過,人也就完了。就算不死,人也會燒傻。
這一切雲戰都清楚,很清楚。
想起秦箏曾問過他,她要是瘋子傻子他還會不會要她。那時候他直截了當的回答,不會。
但現在,他覺得他還會要她,絕不會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