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趙元去崇善寺爲民祈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其間雖沒有回過宮,但是不斷有好消息傳來——說皇家寺廟乃是佛家聖地,法相莊嚴,污穢陰損的東西難以進入,趙元去了沒多久蝠毒就已消散。
爲了感念佛祖的恩典,趙元便要在寺裡多念幾天經文才能回宮。
知道趙元已經康復後,允央雖在禁足,心情也是說不出的歡暢。受她感染,剛入臘月,淇奧宮上上下下已是一片輕鬆愜意,倒像是提前過年的樣子。
這一天用過晚膳後,允央穿着一件淺豆沙色五彩串枝梅蝶錦常服,頭上挽了個舒雲髻,腦後的碎髮,蘸了玫瑰花瓣水扭成兩條細辮從雙肩垂下,直至腰間。
允央的鬢邊飾了一對珊瑚珠寶銀鳳簪,耳朵上帶了一對金鑲紅瑪瑙雕綿羊引子的墜子。今天正好是冬至,帶這樣的耳環,也算是應節的紋樣。
鋪開一展淺香色的灑金春膏絹,允央立在書案前,手握一支小紫穎銘竹管筆,正細心地畫着一副《九九消寒圖》。
這時飲綠捧了個食盤走進內殿說:“娘娘請用甜羹。”
允央放下筆,衝飲綠淺淺一笑:“固然說冬日要進補,可這一天五六頓的,也補的太多了吧?”
飲綠站在一旁仔細打量了一下允央,點點頭說:“娘娘前些日子,爲了皇上的病情吃不好,睡不香的,清減了不少。如今補了幾日卻還沒回來原先的十之八九,娘娘放心進吧,不妨事的。”
允央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書案,坐到了食桌前面。她用銀匙攪了兩下甜羹,見這碗羹是用去籽櫻桃加酥酪與更米一起熬成的,碗中紅的紅,白的白非常養眼。
用完甜羹,就聽外殿簾攏作響,石頭端着一個紅漆錦盒走了進來。他鼻子凍得通紅,臉龐有些僵硬地說:“今個兒內府局把御賜的面脂和胭脂發了下來,小奴去取了一趟。”
允央打開錦盒取出一支橢圓的粉盒,打開一看原來是豔桃色的倦影脂。她用甲尖捻起來一點,放在手中勻開,那如丹霞般的顏色便在雪白的掌中燃燒了起來。
“這個顏色太過冶豔,不能單獨使用,要和騰芳凝脂紅膏配在一起纔好。”允央有些遺憾地說:“不過這個粉盒卻是精緻的很,不像是平常用的樣子,看着像是西域那邊進貢過來的。”
“可不是嗎?”隨紈在旁邊接了一句:“奴婢就喜歡這些脂粉盒子,現在各種形狀,各種材質的都有幾十個了,可是還沒有一個西域進貢的樣子呢!”
允央聽了,笑嘻嘻地說:“你平時倒也是喜歡濃色一點的胭脂,正好連胭脂帶盒都賞給你了,也算了你一樁心願。”
隨紈一聽歡天喜地起來,可轉瞬間卻又忸怩不肯接。
“這倒奇了,剛纔還口口聲聲地說想要到不行,這眨眼的功夫就不喜歡了,可見是得到的太輕易了。”允央皺了皺眉頭說,“罷了,你若不喜歡了,本宮正好賞給別人。”
允央話還沒說完,隨紈趕忙把她的手抓住了,有些撒嬌地說:“娘娘,彆着急啊!奴婢只是想,這次的賞賜可不算是年底的壓歲錢罷?”
“你呀,平時爽快麻利自不用說,可就是老愛計算些小事。這個倦影脂自然可以賞給你,也不算是年底的賞賜。”允央看着隨紈,臉上有些不快地說。
“你是淇奧宮的大宮女,眼界自然要大一些,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要總放在心上,總怕自己吃虧。積善成德,得失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出來的。”
隨紈低頭聽着允央的話,悄悄吐了下舌頭,心想:“自己太沉不住氣了,若是少說兩句,粉盒得到了,年底的賞賜自然也不會跑。一時嘴快,便引得娘娘這一通訓誡。”
飲綠這時從外面進來,看了看允央與隨紈,雖然她們兩個都沒說話,但飲綠還是感覺到了氣氛有些尷尬。
她急忙取來個小木盒子放到允央與隨紈中間的沉香木雕花几案上,很自然地說:“娘娘,這是宮裡最時興的玩法,叫做團運卜。您可想試試?”
允央搖搖頭說:“本宮對這些占卜算卦的事一向沒有趣,這個團運卜確是從沒見過,不如你們玩一玩,本宮且先看着。”
飲綠低頭說了聲:“是。”便抓住隨紈的胳膊把她拽到身邊來,低聲說了句:“去煉珍坊把裝了粉團的盤子拿來。”
隨紈不知她的用意,嘀咕了一聲:“又不是端午,拿粉團做什麼?”很快,她便取了一支醬釉平底盤迴來,盤子裡面裝了十幾個青棗大小的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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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綠守着這個盒子,見隨紈過來,便笑着把木盒打開說:“請!”
團運卜是漢陽宮最近興起來的玩法。就是將孔雀石、紅瑪瑙、碧璽,珊瑚石,琥珀,翡翠、紫水晶這七種碎寶石放在一個小木箱裡,姑娘們拿一隻糯米糰子去粘盒中的寶石,粘出來後,根據糯米糰子上寶石的數量與種類,算出這位姑娘來年的運氣。
隨紈本不會玩,聽飲綠大致講了內容後,馬上兩眼放光地說:“這個占卜適合我,我正想看看明年的運氣呢!”
飲綠一笑,把平底盤舉到隨紈跟前:“那快取個粉團來粘吧!”
隨紈取了一個粉團,閉着眼睛把這個糰子往盒子一拋。糰子順勢滾了幾下停住。飲綠說:“快拿起來看看吧!”說着遞給了她一張彩籤。
隨紈拿起糯米糰子,對着彩籤看了又看,失落地說:“我明年的運勢,怎麼這般不濟。”
飲綠在旁邊好奇地問:“看你能吃能喝的,怎麼不濟了?倒說來聽聽。”
隨紈指着糯米糰子說:“你看,這上面有六塊紫水晶,四塊碧璽,兩塊琥珀。彩簽上說紫水晶是‘思慮多,靜心少’,碧璽是‘睡得少,煩擾到’。好不容易琥珀是指‘賞賜好,時時笑’。偏還只有兩塊。”
“你說說,明年還有比我不濟的嗎?”
看着隨紈一臉的憂慮,飲綠說:“事在人爲,今年還沒過完,何必要操心來年?再說占卜只是娛樂一下,你也不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