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一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本以爲昨天下了藥,南宮遷會覺得身心疲憊,或許會再去找那個道士拿藥,沒想到,居然變成這個樣子,希望沒有打草驚蛇,不然,下次想要再讓那個道士現身,恐怕不是這麼容易了。
“你們都回來了,誰負責監視皇上?”
罌粟冷冷的掃了一眼身後的括持,沒有出聲,括持也是冷着一張臉,上前,“主子,屬下已經安排了人接手,而且早上皇上仍然如常早朝,沒有時間見那道士。”
程十一看着這兩人的模樣,輕輕的嘆了口氣,“罌粟,你去替本宮取些藥來,這傷口總得清理清理,不然,景王回來準備關我一個月的禁閉。”
等到罌粟走了之後,程十一擡頭纔看着括持,“你居然敢和罌粟吵架?這成了親,火氣漸漲啊?”程十一是笑着對括持說的,並不是怪括持對罌粟不好,只是很少有人敢給罌粟臉色看。
括持沉默,沒有說話。
程十一臉色一變,“該不會,你們吵架的原因是因爲本宮吧?”
括持嘴脣動了動,“主子,屬下只是擔心罌粟做事衝動,不顧後果,甚至,連命也不顧。”
程十一點了點頭,“她確實對本宮很忠心,但是括持,你也一樣忠心於皇上的。如果皇上有事,你可以只顧自己不理皇上的安危麼?況且,罌粟與本宮從小一起長大,這是在外人眼裡根本就不知道的事。因爲我們都來自東陵,不想引起這裡人的懷疑,纔會隱瞞我們自小在一起的事。我們情如姐妹,同是孤兒的我們更像親人。這種感情不難理解,況且,你真的認爲本宮是個沒事就喜歡推罌粟去死的人麼?”
程十一無奈的看着括持,“罌粟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沒有人比本宮清楚,你與她認識還不算太久,況且,你是真心喜歡她,對她牽掛也在所難免。但是罌粟向來喜歡自由,不喜歡被人約束,你這樣做,只會讓你們夫妻的關係更加惡化。”
括持擡頭看着程十一,眼神有些慌亂。
“罌粟一旦決定了要放手,你就算是再努力,也不會再讓她回到你的身邊。”
括持似乎很同意這一點,眼神更加的深沉了幾分,最後,拱手向程十一告辭。
“括持。”
程十一突然出聲叫住他。
括持轉身。
“其實本宮很好奇,你有沒有聽過疏影?”
“回主子的話,屬下聽過,此人是殺手界當中排名第二的,但是,最讓人驚歎的是她居然是個女子,手法乾淨,利落,但是從來沒有隨便殺過人,聽說,她只是聽從她主子一人的吩咐做事,只是因爲她的手法與殺手無異,所以纔會讓她進入這個排名。”
“你所說的,江湖百曉生那裡都是這樣說的,你便是從那裡聽來的吧?”程十一打了一個呵欠,“其實,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何必對自己的娘子如此不放心?罌粟的武功根本就在你之上,只是爲了要保護她的身份,才隨時有所保留。”
括持先是一怔,最後,突然清醒過來程十一所說的話,嘴巴張得大大的,見到程十一已經合上眼小憩了,他才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
他的娘子,居然就是殺手界排名第二的疏影?
括持走了之後,程十一翻身而起,腦子裡不斷的在迴響着剛纔罌粟所說的話,南宮遷的行爲異常,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的病症,也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莫非,真的像罌粟所說,是夜遊症?
有些事情看來她必須親自去一趟了……
這時,罌粟拿來藥,小心的替程十一上藥,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主子,那個人本就是有心要引你出去,萬一你着了他的道,後果不堪設想。”
“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是誰跟我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而且膽子大到出奇,膽敢利用賢妃,皇帝……”
“主子,這個人知道你的身份,萬一逼狗跳牆……”罌粟不敢再往下說了,如果讓南宮遷知道原來東陵太子一直就潛伏在景王府,他一定不會放過主子的,“主子,要不我們暫時離開南昭吧?”
“離開南昭?”程十一輕聲重複着罌粟說的話,“以前發生那麼多的事我們都能活下來,這次爲什麼要離開?而且,我們哪裡離得開?”
罌粟幽幽的嘆了口氣,如今南宮景已經爲定下來的新君,整個景王府已經大不比從前,無論是守衛還是賓客,都比以往多了很多倍。而現在景王人不在京城,主子更不可能脫得了身,再則,以主子對景王的鹹情,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程十一掃了一眼罌粟,輕聲說道:“罌粟,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現在已經是括持的妻子了,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不要再對他這樣若即若離。是男人都受不了這樣的。你不要總是以爲你們的婚姻只是一個錯誤,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疼你。”
“主子……”罌粟垂下眸子,“我從來沒有學過怎麼去對一個人好,只會對你一人忠心。”
“不是這樣的。”程十一拉着罌粟的手,輕聲說道,“在你不知道我是女兒身之前,你真的可以爲了我做很多事,所以現在你不習慣再把這種好轉移到另外一個男人身上,其實對他而言,很不公平。上次括持出事,我知道你很亂,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慌亂的樣子,你的心裡有他,而且,他對你來說很重要,罌粟,學會面對自己的心。”
罌粟輕輕的點了點頭,朝着門外走了出去。
有下人來通傳,說景王在回京城的路上就已經被皇上叫回了皇宮,程十一淡淡的應了聲,南宮溯離奇於宮外死亡,宮內那個假的南宮溯也不知道有沒有逃走,紫菀也死在宮裡,南宮遷一定會起疑,而至於他懷疑的對象會是誰,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
夜裡,南宮景回來的時候,程十一立刻就醒了,睜開眼睛看着他,兩人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對方,沒有說話,程十一的眼淚率先流了下來,其實是毫無知覺
的流眼淚,南宮景心疼的走到她的身邊,想要將她抱在懷裡。
擔心身上的傷被他看到,程十一側身躲了一下。
而這個舉動卻讓南宮景誤會了,輕輕的嘆了口氣。
程十一轉頭看着他緊皺的眉頭,忍不住伸手替他撫平了一下,南宮景緊緊的拉着她的手,不願再鬆開。
“十一,在這個世上最不想傷你的人就是我,可是沒想到,到最後,我還是傷了你。”
“不怪你……”程十一的聲音無比的沙啞,輕輕的瞥開眼,身爲一個皇子,自然有他的無奈與悲哀。
緩緩的,將頭靠在南宮景的懷裡,這裡依然溫暖如昔,可是,以後這裡靠着的,會有很多個別的女人,而這個,完全就不是南宮景能夠左右得了的,而這,也是一個皇帝的悲哀。
“你想當皇帝嗎?”
“君命不可違。”南宮景吐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低得像是在嘆息。
“如果,你父皇並非是有心想要退位呢?”程十一擡頭看着他,“如果,還有另一個比你更加適合這個皇位的皇子呢?你會退位讓賢嗎?”
“會!”南宮景回答得毫不猶豫,“我曾經說過,就算是拿任何東西與我換你,我也不會同意。現在是,以後也是。如果因爲這個江山,皇位會有可能失去你的話,我情願什麼也不要。”
程十一緊緊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說,皇上或許並非是有意想要退位,而是因爲他受了人的蠱惑呢?”
南宮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很瞭解父皇,這次他退意已決。”
程十一輕輕的抿了抿脣,“南宮景,你認真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東陵太子在哪裡,你會怎麼做?”
“真的?”南宮景有些激動的看着程十一,“我已經找了他這麼多年,這個人狡猾如狐,此人一日不除,我終究是夜裡難以安寢!”
程十一忍着心裡的痠痛,哽聲問道:“他的國家已經毀了,根本不會再有回天之力,你現在不是應該更緊張於你父皇的事麼?我剛纔已經給你說過,他真的有可能已經受到了別人的蠱惑,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可是,爲什麼你就是要對一個已經到了絕路上的人窮追猛打呢?”
“十一,這就是戰爭,戰爭的殘酷與失敗,多數是與心軟與放虎歸山有關……”南宮景伸手將程十一抱在懷裡,“這是男人的事,與娘子無關,但是,你成天都在家裡,在哪裡去知道東陵太子的事?”
程十一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之下灑下陰影,南宮景沒有看清她現在的神情,她苦澀的笑了笑,“是啊,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只是想要知道過了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放棄尋找那個亡國太子。”
南宮景輕輕的撫着她的臉,“早點休息,別再亂想了,父皇好好的,你不是前段時間還替他症治過麼?娘子何時對自己的醫術如此沒有信心了?”
程十一在他的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順着點頭的動作,眼淚悄然流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