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是琢玉閣的鎮店之寶,相信掌櫃的一定記得,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手筆。只要傳掌櫃的前來指認,到底是誰買的,相信真相也就一清二楚了!”
綰翎並不十分響亮的聲音,卻字字句句透着敲擊人心的力量。繆氏的身子不禁一抖,但她隨即又透出穩穩的笑意。相信,就算掌櫃的來了也無所謂!
“去傳!”葉景城吩咐下去。
不多時,琢玉閣的掌櫃就來了,同時帶來了購買紫玉的單據,明白清晰地刻着葉府賬房的印章。
“回葉大人,紫玉是在前天,被一位俊俏公子買走的。”掌櫃的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多問,只是把事實道來。
聽到這個回答,在場之人的眼神就又變了,尤其是繆氏,得意的笑容幾乎不加掩飾。
能隨意在葉府賬房支取銀錢,又是俊俏的年輕公子,在葉府裡,除了葉葉浚遙,還能有誰?!
凌澈影不禁擔憂地看了一眼綰翎,今日之局,環環相扣,步步陷阱,只怕不是那麼好破!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之所以這般擔憂,其實就已經在心裡爲綰翎開了罪。他不相信,這麼一個清冷、聰慧的女子,會做出那樣的事。
“老爺,相信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繆氏充滿得意地聲音響起。
“慢着!”綰翎凜然一笑,慢慢向繆氏走過去。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都把目光緊緊地跟在她身上。
“二小姐,你……”繆氏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不自禁地感到頭皮有些發麻。
可當綰翎走近後,繆氏才發現,原來並不是衝自己來的,可當看清她真正的意圖後,繆氏面色瞬間變得煞白!
“掌櫃的,你看看,是不是這位‘公子’?”綰翎一把將粉晶的頭髮全部抓在手裡,原本披了一肩的青絲頓時全部攏到一起,露出清爽的額頭和修長的脖子。
粉晶不敢掙扎,臉上幾乎變成了土黃色,她拼命低着頭,想要遮掩,可她那張臉,此時已經避無可避。
琢玉閣的掌櫃的擡頭一看,頓時愣了一下,而後遲疑着點了點頭。
“爹爹,看來姨娘說的沒錯,事情的確已經很清楚了。”讓掌櫃的離開後,綰翎向葉景城道,“姨娘讓粉晶女扮男裝去買來紫玉,又借子璃之手,謊稱是哥哥送給我的,隨後一系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繆氏!你這個賤婦!”葉景城幾乎怒到了極點,他一直都知道繆氏有些“小心思”,近些時候更是越來越發覺繆氏頗有城府,但畢竟多年感情,怎麼也不敢相信,她竟然會歹毒至此!
這次的陰謀若是讓繆氏得逞,不止是會毀了他的一雙兒女,毀了他葉家門楣,甚至還要連累已過世多年的淳兒!只要一想到,可能連自己最心愛女人的名聲都要被毀掉,葉景城就幾乎怒火中燒。
繆氏就像被全身抽空了力氣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哆嗦着說不出一句話來,全然不復當家姨娘的威風,原本還存着幾分韻致的臉,此刻也是異常灰敗。
看着這樣的繆氏,綰翎心裡沒有絲毫的同情。對於這樣的歹毒婦人,只有把她推進地獄,纔對得起她那些年作下的孽!
不過,既然要進地獄,不多些助力怎麼行呢?這次就要讓你翻不了身!綰翎嘴角隱隱上翹,明眸一揚,好似無意一般掃過繆氏身邊。
“老爺,奴婢有事要說。”就在此時,繆氏的貼身大丫鬟紅紋突然站了出來,重重地跪在葉景城面前,語出驚人,“前一陣瘟疫暴-亂之事,也是姨娘所爲,爲了陷害二小姐,她讓奴婢去找李二柱,故意害死其兄長,將罪名栽到二小姐頭上。李二柱現在還被關在巡撫衙門,老爺若是不信,大可去找巡撫大人,提出李二柱當堂對質。”
此話一出,又如平地一聲驚雷,將本已十分震驚的衆人,再次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這賤婢,你胡說八道什麼!”繆氏先是愣愣地看向她,回神過來後,瘋了一般撲向紅紋,“你這賤婢,我待你不薄,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不薄?”卻聽紅紋“哈哈”一笑,滿是悽愴與譏諷,“姨娘你待我的確不薄!在李二柱被抓起來後,你就一直擔心事情會暴露。因爲當時是我去找的他,你竟然因爲擔心我會被指認出來,想要毀了我的容?!”
“你讓我穿上薰有文心蘭香味的衣衫,故意讓我到上次三小姐出事的地方,想要讓我也被金紋蜂蟄得面目全非!姨娘你好狠的心哪!要不是二小姐提醒,我早就已經毀容了!”
“綰翎,爹爹對不起你!如此毒婦,爹爹竟然一直沒有發現,讓你屢次陷於險地。”葉景城不禁抓住了綰翎的手,有些顫抖,聲音中透着疲憊。
綰翎緩緩回握於他,心中漸漸原諒了這個可憐的父親。其實,他一直都是想對子女家人好的,只是,有些時候,這個粗心的男人,並不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責任。
“還不止!姨娘爲了要滅小姐的口,讓人從瘟疫病患那裡蒐集了膿瘡痂子,加入其他毒藥後,煉製了毒性更強的藥物,將手帕浸染後,放到了二小姐的枕頭底下。”紅紋爬過來,繼續揭發繆氏的罪行!
繆氏面目呆滯,心知大勢已去,癱坐在地上不再狡辯,卻像自言自語一般道:“難怪你沒事,我還以爲只是巧合,本想慢慢整治你,沒想到你早就投靠了葉綰翎。”
此刻,金色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綰翎柔美娟秀的臉頰上,只聽她淡淡道:“從來沒有誰投靠我,不過是簡單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其實要說繆氏的罪行,又豈是這簡單三兩句說得完的?只不過太久遠的事情,她早已無從說起,沒有證據,說多了也沒意義。反正,就眼前這些事,就足以讓繆氏無法翻身了!
何況,她更明白,對於喪家之犬,還是不要窮追猛打的好。不管怎麼說,繆氏還給葉景城生了兩個女兒,最後還是讓葉景城來做決定吧。
“繆氏即刻搬出綺春堂,從今以後住到絳雪軒,永遠不得踏出半步。”葉景城冷冷地宣佈對繆氏的判決,此刻聽來幾乎感覺不出一分怒意。
繆氏徹底絕望了,如果葉景城狠狠地罰她,說不定還有機會。可越是這樣,越是表明了他的心灰意冷,冷心絕情。
絳雪軒?永遠?綰翎從心底泛出快意來。那裡的實際環境,可遠沒有名字聽起來那樣的詩情畫意,那個位置是葉府最偏僻的角落,狹小-逼仄,常年陰暗潮溼。
繆氏將被永遠關進絳雪軒,而粉晶則也要跟着她一起,永遠不得出府。
“這,就是與我作對的代價!”繆氏在被帶走時,經過綰翎身邊,綰翎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輕道。
至於紅紋,作爲回報,她馬上就可以拿上身契,以自由之身出府,婚喪嫁娶,再不受制於人。
綰翎就是要讓人知道,她的敵人與夥伴,分別會有什麼待遇!
就在繆氏被帶出去不久,葉景城也已離開,葉浚遙突然得到消息回來了。
“子琉,你,你竟然……”一向溫和的葉竣遙,在知道事情的經過後,桃花眼頓時失去了平日的光澤,滿是不敢相信,隨即涌起洶涌的憤怒。
“公子,公子奴婢錯了。”子琉哭得梨花帶雨,跪着爬到葉竣遙腿邊,“求公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子琉叛主求榮,陷害二小姐,即刻發賣!”葉竣遙不想再聽她狡辯,直接道。
綰翎不想再聽他們主僕的糾纏,淡淡對木蘭道:“我們去湖邊吹會兒風。”
沒想到,她剛走出兩步,竟然被撲上來的子琉拽住了裙襬!綰翎低頭看去,只見此刻,子琉原本俊俏的臉上,佈滿了刻毒與怨憤,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鬼一般。
“我從來都不是爲了什麼錢財!我就是恨她,我恨毒了她!”只聽子琉瘋狂地叫道,“我跟了公子十年,愛慕了公子十年,可是自從這個女人回來後,公子就滿心滿眼……”
“住嘴!”葉浚遙很快地瞥了綰翎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厲聲喝止了子琉的胡言亂語。
綰翎像是什麼都沒聽到,只將微寒的目光投向子琉的雙手,冷聲道:“若再不放手,就別怪我。”
木蘭手中一揮,長劍出鞘,寒光微閃,投到子琉臉上,她不自覺地渾身一抖,就鬆開了綰翎。
綰翎一甩長袖,轉身便走,對於這種妄想爬上主子牀的“癡心丫頭”,她可沒有興趣欣賞其表演!
繆氏當年就是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原本也頗受信重,卻瞞天過海,爬上了當時已有婚約的葉景城的牀。不然,太夫人也不至厭惡她至此。
“就算你恨三小姐,可是用這種辦法,同樣也會毀了公子啊!”身後繼續傳來爭執的聲音。
“要是公子名聲差了,就沒有大家小姐願意跟他了,那我豈不是有機會……”
“啪——”
由於白天的事,晚上給凌澈影準備的接風宴席,也變得簡單潦草,最後匆匆收場。
葉景城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就回了崢堂歇息。
“也不知蓮溪池裡的荷葉敗了沒有。”綰翎站在月色下,莫名地說了這麼一句,就往蓮溪湖邊走去。
蓮溪池其實只是葉府後花園裡的一個小池,位置偏僻,但勝在滿池荷葉田田。月色下,別有一番盛景。
“我在府裡遇到煩心事,也喜歡去池子邊。”
綰翎轉身一看,果然是凌澈影,只見他長身玉立站於月下,俊朗的面龐蒙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淡然的笑意似有慰藉人心的作用。
“澈影哥哥……”她正要說話,卻聽蓮溪池另一邊,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尖銳的聲音——
“你胡說,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