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做到的?”顏離定神問道。
綰翎笑得暢意,俯身撿起地上的一株小草,放到他面前道:“王爺,看好了,這叫做枯葉草,點燃後與檀香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就會讓聞到的人手足麻木。”
顏離一看,那不就是她剛纔“隨意”扔進火堆的小草麼?再一擡頭,果然看到佛像處有一些殘餘的的檀香,仔細看似乎還隱約有些熱氣,大約是路過歇腳的人點的。
“王爺您一定好奇,我自己怎麼沒事吧?”綰翎一掃先前被人冤枉的鬱悶,有些說不出的快意。
“無甚好奇的,你既有本事算計了本王,自有辦法自保。”顏離毫不拖沓,當即就道,“願賭服輸,夜尋以後就歸你了。”
綰翎抿嘴一笑,對着破廟門口輕輕喊了一聲:“夜尋,你聽到沒有,以後我可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夜尋就像是從門外瞬移了進來一般,對着綰翎抱拳,恭敬道:“請主子吩咐。”
綰翎倒是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幹脆,隨即展顏笑道:“那好,本小姐交給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立刻送我回葉府。”
夜尋頭也沒擡一下,只沉聲道:“是!”
隨即,綰翎便邁步向外走去,最後留下一句:“王爺請放心,不過半刻鐘,您就會恢復的。”說罷,便離開了。
不過,她沒有發現的是,當她的身影剛剛離開,顏離就在身後站了起來,嘴角噙着微不可見的笑意,完全沒有半分中招的跡象。
“小女人!且讓你三分又如何?”顏離眼中透着興味。
第二天一早,錦州城中的百姓們幾乎奔走相告,知州府二小姐親上巡撫衙門擊鼓鳴冤!
在衆衙役洪亮肅穆的“威武”聲中,楊巡撫親自開堂審理了這樁特殊的案件。而且是公開審理,衙門口圍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葉氏,你爲何來巡撫衙門擊鼓?”楊巡撫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烏金色與硃紅雙色的官袍,一臉絡腮鬍子,體型高大健壯,看着十分威嚴。
綰翎就像普通百姓一般,恭敬地跪在地上,面上絲毫不懼,朗聲道:“小女子乃是知州葉景城之女,相信大人也略有耳聞,小女子近日研製出了治癒瘟疫的解藥,並隨同家父一起,爲百姓們無償派發強身健體的靈芝漱魂湯,但昨日卻有傳言稱,有百姓因服用了我的藥而不幸身亡。對此,小女子萬萬不敢苟同,因此請求大人爲小女子洗清冤情。”
綰翎這些話一說出來,門口的圍觀人羣裡便有些竊竊私語之聲傳了出來,還有人對着她指指點點。
楊巡撫眉頭皺了皺眉,驚堂木一拍,堂中便又安靜下來。
“起來說話。”楊巡撫揮了揮手,又問,“你既是知州之女,爲何要到本官這裡來喊冤?”
綰翎站了起來,迴轉身面向衆人,字字清晰道:“正因我是知州之女,才更要避嫌,以免被有心人指責家父偏縱,斷案不公。”說罷又對着堂上,鄭重鞠了一躬道,“還望楊大人還小女子一個公道,也爲錦州百姓澄清一下事實,以免被惡人誤導,從而耽誤了病情。”
楊巡撫捋了捋鬍子,道:“是什麼人聲稱,因服用了你的藥而不幸身亡?”
“河頭溝,李二柱,昨日他當衆稱,他兄長因服用了靈芝漱魂湯,而不幸身亡,大人您可傳訊。”綰翎回答道。
“傳李二柱,以及昨日在場之人。”楊巡撫立刻便下令。
很快,李二柱以及相干人等,很快被傳到了公堂上。
李二柱依舊口口聲聲,是綰翎害死了他大哥,聲聲泣血,老實的莊漢子方臉,看起來十分憔悴,的確很容易引起不明真相之人的同情。
聽李二柱說得頭頭是道,指證十分肯定,李巡撫就派了獄醫過去察驗李大柱的屍體。
“回稟大人,李大柱確實是因服用了不當的藥物,從而引起身體不適,又因未得到及時的治療,這才延誤了病情不幸過世。”獄醫回來稟告。
其實從這個結果來看,是絕對無法判定綰翎的“罪行”的,李大柱已死,又沒有證人,他生前到底吃了什麼、發生過什麼事,誰都不知道,全憑李二柱的一面之詞。
但是,綰翎心裡卻清楚得很,這對她非常不利。越是說不清的事情,在某些人的有意推動之下,越是容易被人傳得面目全非。原本沒什麼的,也能被描繪得傳神真實,毀人於無形。
整件事情的幕後之人,用心十分歹毒。綰翎暗暗握緊了拳頭,這行事風格倒是十分符合繆氏的一貫作風!
“大人!請允許小女子說幾句。”綰翎站出來道,“眼下看來,這件事情孰是孰非很難說清楚。但是這李二柱言之鑿鑿,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外界的傳言就可讓我的清譽毀於一旦。若只是我個人還好說,可若是因此連累了父親的官聲,豈不是大不孝。”
綰翎這話說得令人無法反駁,尤其還搬出了蘭若皇朝最爲重視的孝道。楊巡撫依舊捋了捋鬍子,略一沉吟即道:“那你有何辦法?想要怎麼查?”
“李大柱嚥氣不足三日,我尚且有辦法查出他生前吃過什麼,以及原本的身體狀況,只要查出這些,相信就能知道其真正的死因了。只要大人允許我爲李大柱做屍檢,我一定可以還大家一個真相。”說罷,綰翎還特意看了一眼李二柱,“同時讓死者家屬安心。當然,若是有人刻意隱瞞真相,妄圖陷害,我想大人一定不會讓人逍遙法外!”
“不行!”楊巡撫還沒說什麼,李二柱就先急急阻攔道,“我大哥已經死得很慘了,你還要給他開膛破肚!好狠心的女人,你要敢這麼做,我今天就一頭碰死在這公堂之上!”說罷還跪下,像楊巡撫連連叩首。
綰翎嘴角上揚,似笑非笑:“誰說我要給你大哥開膛破肚的?莫不是有些人害怕查出真相,才百般阻撓吧?”
楊巡撫的臉上也劃過一抹狐疑,對着李二柱訓斥道:“公堂之上,豈容你越矩?”
“若是大人下令,小民自然不敢有何意見,只是,這女子心腸歹毒、巧舌如簧,她如何能證明她說的都是真的?大人您可不能被矇蔽啊!”李二柱面露惶恐,依舊咬牙道。
“大人,還得請您在這城中隨機挑選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由他們來監督並檢驗我說的可有問題。另外,咱們可來個當堂屍檢,包括大人您、死者家屬以及衙門口的數十位百姓,都是見證人,難道還怕我會出什麼花招不成?”
綰翎的邏輯十分嚴密,一切可被人挑刺的地方,都先被她說到了,有人想要繼續阻撓,一下子也找不出藉口來。
於是,楊巡撫很快就找了幾位大夫前來,並讓人擡了李大柱的屍體出來,當堂驗屍!
當李二柱的屍體被擡上公堂的時候,原本觀審的百姓有膽小的想要離開,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有其他人聽說後也圍了上來,於是衙門口的人甚至更多了。
綰翎讓木蘭拿出她慣常使用的銀針、藥罐等物,慢慢掀開李大柱身上的白布,見他面色泛青,嘴脣卻紅得恐怖,看起來確實像是中毒或服用了不當的藥物而死。
“各位大夫都是城中醫術、德行兼備的前輩,還望能好好監督我,若是我有何不當舉措,請立即指出。”綰翎很恭敬地朝旁邊幾位白鬍子老頭福了半福,說着就拿起銀針扎進了李大柱胸腔的幾大要穴處。
緊接着,綰翎拿起身邊幾個小瓶子,分別將其中的液體倒了部分到碗裡,幾種不同的顏色融匯在一起交雜成了渾濁的黑色。
在一名衙役的幫助之下,她將這黑色藥汁盡數灌進了李大柱的喉嚨。爲了不讓藥汁流出來,她用金針在其咽喉處紮下,迫使其喉管通暢。
過不多時,李大柱的胸口就有些起伏起來,乍一看就跟詐屍一樣,把邊上的人嚇得夠嗆。尤其是李二柱,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綰翎看向他笑道:“若是你大哥真的死而復生,你應該高興纔是,怎麼怕成這樣?”
李二柱梗着脖子,蒼白着面色,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鬼大哥”,這才發現自己剛纔失態了,強撐着道:“我只是太驚訝了,大哥要能復活,讓我少活幾年都可以。”
綰翎不再跟他廢話,見屍體有了反應,立刻拿上一隻乾淨的白色小瓷碟,湊在李大柱嘴邊。很快,他上半身一抖,喉管一動,從嘴裡吐出一大口黃水,泛着腐敗的惡臭。
周圍人都露出嫌棄的神情,紛紛捂着口鼻遠離了幾步。可綰翎面色不變,戴着手套把磁碟放到平地上,拿出自制的針管,吸出一些放到白紙上,又在碟子裡放了一些藥粉……
衆人都不知綰翎要做什麼,紛紛露出好奇之色,並暗暗驚訝於她的大膽。不過邊上的幾位老大夫則把眼睛越睜越大,原本渾濁的雙眼漸漸透出精光來。
“你到底查出什麼來沒有?別在那裝神弄鬼的,攪的我大哥死後也不得安寧。”李二柱越來越焦躁,看着綰翎和幾位大夫的神情變化,他終於坐不住了。
這時,綰翎放下手裡的東西,站了起來,面向堂上,神色凜然,嘴角帶着篤定的笑意。
“楊大人,我已查出李大柱的真正死因,且聽我慢慢道來,若有半句不實,任憑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