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越聽,臉色越差,直到後來,她的面色幾乎白得透明瞭。發燒,咳嗽……
瘟疫!她的腦中尖銳地迴響起這兩個字來!
不過轉念一想,瘟疫之說暫時還並不確定,更何況即便是真的,一般也都是從底層窮苦百姓處開始蔓延的,怎麼會這麼快就傳染到葉府?
再加上葉景城早年出身行伍,身體素質很好,哪會那麼容易就被傳染到。
這麼一想,綰翎就定心了一些。不管怎麼說,葉景城到底是她這輩子的父親,就算父女感情還不算太深,但他要是出了事,她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走,我們去看看父親。”綰翎換了身衣裳,略作歇息,就起身往崢堂而去。
她進門的時候,葉景城正要喝藥,面色不似一般病人那樣蒼白,倒顯得有些不正常的潮紅。
“爹爹,您這是怎麼了。”綰翎坐到牀沿上,服侍他喝藥,面露關心,說着眼中忍不住有些潮溼。
“沒事,大夫說就是得了些風寒。”葉景城“呵呵”一笑,不怎麼在意。
綰翎正色道:“爹爹,您可別小瞧了風寒,若是不多加保重,也會很傷元氣的。”說着,她面露擔憂,“雖然大夫看過了,但女兒還是不怎麼放心,讓我給您再把一下脈。”
葉景城並沒有拒絕,綰翎雙指搭上他的脈搏,心中“咯噔”一下,她果然沒猜錯。
葉景城這是服用了過多的壯陽藥物,熱補過了頭,又不小心着了涼,這才驟然病倒。
“怎麼了?”葉景城看她臉色不對,疑惑問道。
綰翎看着那剩下的半碗烏黑濃稠的藥汁,突然計上心來!見葉景城疑惑,她面露爲難之色:“女兒也不知該不該說……”
“說。”葉景城感覺到其中有事,“不必顧忌。”
綰翎面色緋紅,遲疑道:“女兒本不該說的,但是爲了爹爹您的身體,也不得不說了……”
接着,她便將葉景城生病的真正緣由說了出來,她並沒有點名是誰下的藥,不過也不用她說,葉景城心裡當然有數。
“這個賤人!”葉景城拳頭握得“咯咯”響,“我還當她轉了性子呢,原來是打着這個主意。”他說着就要喊人,把繆氏叫過來。
“爹爹,此事是不是姨娘做的還不一定,而且您若是直接找她來問罪,她又怎麼會承認呢?”綰翎趕忙攔到。
接着,她在葉景城近前耳語一番,葉景城臉色複雜,怒意噴薄,聽完強忍着點了點頭。
綰翎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繆氏,你以爲此事做得天衣無縫,我就拿你沒辦法?且等着看!
第二天一早,繆氏親自送藥過來,對着葉景城一陣噓寒問暖,綰翎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做戲,葉景城也不說話,面色十分平靜。
房中一陣詭異的寂靜,就好像只有繆氏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她也感覺到了不對,有些尷尬地向葉景城道:“老爺,您是怎麼了?額,身體好些沒有?”
“這藥是你親手熬的嗎?”葉景城突然問道。
繆氏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繼而笑着道:“是妾身親手熬的,看了兩個時辰的火呢。雖然辛苦些,不過爲着老爺您的身體……”
沒等她說完,葉景城卻又道:“你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麼藥?”聞言,繆氏端着藥碗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老爺,這是治癒風寒的藥啊。”繆氏眼中明顯閃過一抹心虛,不過她幾十年的演戲手段也不是白來的,很快就調整好神色,笑着答道。
綰翎一聲冷笑,直接大聲喝道:“繆姨娘!你到現在還敢胡說,這裡明明加了大量的益陽藥物!”
被綰翎這麼突然一嚇唬,繆氏本能地一陣驚慌,不過她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的湯藥確實是清心降火的,沒問題啊。
“那就請大夫來看看吧。”葉景城看也不看繆氏,吩咐道。
繆氏很淡定,那林大夫早就是打點過的,不用擔心。何況,葉景城發燒咳嗽的症狀和風寒本來就差不多,所服用的藥物也都差不多。所以即便是大夫來了,也查不出什麼來。
“爹爹,女兒覺得還是多請幾位大夫來看,比較放心一些。”綰翎淡淡道。
葉景城點了點頭,吩咐下面的人:“就說有人給老爺開了個益補的房子,爲保險起見,想請人再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讓幾位大夫分開檢查。”綰翎又補充了一句。
小廝聽了吩咐便端着湯藥下去了,房中再度安靜下來。
繆氏雖然篤定,現在的藥是沒有問題的,但不知爲什麼,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總覺得今天會不會出什麼紕漏。
一旁的劉婆子暗暗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安心。之前那些有問題的藥渣,全都已經處理妥當了,絕不會被人發現的。
“妾身一心爲了老爺,沒想到老爺今天只憑旁人一兩句挑撥之言,就懷疑妾身,妾身……”繆氏拿出帕子漸漸抽泣起來,話裡話外都在指綰翎不懷好意,挑撥離間。
葉景城聽了,想起這些天繆氏的貼心服侍,倒的確有些心軟。
只聽綰翎道:“姨娘何必急着給自己喊冤,等大夫的結論出來了,若是沒事,自然能還您一個公道。”
這時,陪大夫去檢查湯藥的小廝回來了。
“大夫怎麼說?”繆氏忙問,她暗暗咬着牙,葉綰翎真是不知死活,想對付她,還嫩了點,今兒就要她好看!
結果小廝說出的話頓時讓她傻了眼:“大夫說這湯藥裡有大量的蛇牀子、菟絲子以及淫羊藿等物。少服用些對男子是有好處的,但是過量的話,卻是……”說罷,小廝露出爲難之色,沒再往下說。
葉景城的臉色十分難堪,揮揮手讓小廝下去,對着繆氏冷冷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繆氏已經完全呆住了,口中喃喃不已:“怎麼會怎樣?不可能啊!”
“老爺,您要相信姨娘啊,她可絕對沒做對不起您的事兒,這一定是被人給陷害了!“劉婆子一下跪到在了牀前,大聲嚷着爲自己主子喊冤,邊說邊看向綰翎。
“你個老刁奴,平時不好好勸着主子,還爲虎作倀,我看就是你把繆氏給越帶越歹毒了!”葉景城一腳把她踹翻在地。
綰翎一邊給葉景城拍背,勸他不要太生氣,一邊輕笑着道:“姨娘是不是被冤枉的,派人去她房裡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想來能讓爹爹病倒,那藥也不是服用一天兩天就能見效的,姨娘大約準備了不少吧?”
她這麼一說,繆氏頓時面色慘白,她愣怔了片刻,幾乎是涕淚縱橫地撲到葉景城身上,哭喊道:“老爺,二小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妾身服侍您多年,就算不是正頭夫人,怎麼也算是半個長輩吧?二小姐竟然口口聲聲要搜妾身的房,您覺得合適嗎?”
“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大夫明明查出了這藥有問題,可姨娘卻覺得自己被冤枉了。”綰翎露出一臉無奈,建議道,“這樣,若是姨娘您能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那就也不用冒犯您了。”
葉景城聽了,也看向繆氏,等她的“解釋”。
繆氏彷彿有些手無足措,急得滿頭是汗,眼看葉景城有些不耐煩了,只得一咬牙,說道:“一定是鄭媽媽,這藥是她熬的,沒準是妾身平日對她嚴格了些,她便懷恨在心,要陷害我!”
繆氏說着,彷彿連自己也相信了,越說越篤定,聲音卻止不住的發顫:“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她要陷害我……”
她卻沒有發現,葉景城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綰翎無聲一笑,在旁道:“方纔姨娘還說,這是您親手熬了兩個時辰的藥,怎麼現在竟又成了鄭媽媽熬的了?姨娘您這一會兒一個說法的,到底要叫爹爹信哪一種?”
“來人,去搜!”葉景城用力一拍牀沿,怒道。
繆氏一下癱軟在地上。
搜查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看着地上那一堆藥物,葉景城臉色鐵青,對繆氏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這樣?”繆氏一臉灰敗。突然,她雙眼圓睜,猛的伸手指向劉婆子,怒問道:“是不是你?”
劉婆子一愣,卻見繆氏眼中隱隱折射着威脅,想起自己一家老小的身契都在她手上,老邁的身子抖了幾抖,終於跪了下來:“老爺,是老奴乾的,不關姨娘的事。”
看來,繆氏這是要棄車保帥了!綰翎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畢竟這件事比較敏感,關乎父親“房裡的事”,她倒不好說太多。不過事已至此,就算只幹掉劉婆子一人,那也賺了!
聽劉婆子這麼說,葉景城有些將信將疑,沉聲問道:“此事當真?”
“的確是老奴做的。”劉婆子痛哭流涕道,“姨娘原本只是想給老爺您補補身子,所以弄了些溫補的藥,大夫也說了,那些藥少服用一些是有好處的,是老奴想讓老爺多留在姨娘房裡,所以擅做主張,加了許多藥量。”
“你個糊塗的東西!你怎麼能這樣做,就算是爲了我,你也不能害了老爺的身子啊!”繆氏看起來十分痛心疾首。
劉婆子哭得老淚縱橫,連連磕頭:“老奴錯了,還望老爺責罰,可老奴真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啊!”
繆氏邊罵她,邊扭頭向葉景城求情:“劉媽雖然糊塗,可到底是照顧妾身許久的,本意也沒想傷害老爺您,還望老爺饒了她吧。”
葉景城怒道:“這種老刁奴,不嚴懲不能服衆,來人哪,拖出去杖責五十!”
劉婆子一聽,嚇得癱軟在了地上,但是葉景城雖然罰得很重,卻並沒有提要把她趕出去的事,繆氏明顯鬆了一口氣。
綰翎心中冷笑:繆氏,今天你自己就是僥倖才躲過一劫,還想這麼不痛不癢地揭過?
既然你想要棄車保帥,那我就讓你徹底棄了自己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