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時,沉默的江父竟突然開了口,豪氣道,“既然女兒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了去,明天爹爹就親自登門去退親!”
“爹爹?”江陌染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就讓父母點頭同意了。
江夫人也有些驚訝,又有些感動,強笑着問道:“你就不怕得罪了寧國公府?”
“我有什麼好怕的。”江大人無所謂地“哼”了一聲,看着江陌染的眼神充滿了慈愛,“一頂烏紗帽罷了,難道比女兒的終身幸福還重要麼?”
“只是陌衍他……”手心手背都是肉,江夫人想到兒子的前程,還是有些痛心,這些年,兒子吃了多少苦纔有了今天的成績,她這個當母親的全都看在眼裡。
江陌染也是一愣,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她一心想着要解除掉這門婚約,竟完全沒有考慮到兄長的前途。
“陌衍是兄長,若是他真要拿親妹子的幸福去交換他的未來,那他就不配姓江。”還是江大人發了話。
其實在寧國公夫婦親自前來道過歉後,江大人是真的動了心的,畢竟有公婆的庇護以及愧疚之心,以後多少總會補償陌染的,可當他看到女兒堅定的小臉,還是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沒有什麼比女兒的意願更重要。
“那就這麼說定了,陌染,你別怕,不管怎麼樣,還有你爹爹和我呢。”江夫人也堅定了下來,慈愛地微笑着,“走,我們出去吧,娘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芙蓉餅。”
“好。”江陌染含笑點頭,眼中都是幸福,似乎退婚一事也不算什麼了。
沒想到,當房門打開後,發現江陌衍就站在門外面。
“哥哥……”江陌染想到剛纔的話題,走過去愧疚地喊了一聲。
“陌染,爹爹說的沒錯,前程算得了什麼,哪裡及得上妹妹的幸福重要。”江陌衍說得無比平靜,彷彿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一邊還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江陌染的頭髮,就像小時候那樣。
江陌染的眼淚瞬間就又回來了,但她硬生生給逼退了,用力點了點頭。
不過,說起來是容易,做起來卻並非那麼簡單的。當江大人和江夫人,親自前往寧國公服退還婚書時,寧國公夫婦堅決不同意。江家當然也還沒資本當場與寧國公府撕破臉,兩家只得商定了“從長計議”。
等江家夫婦離開後,寧國公府的宴客廳裡就傳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不多時,就見岑夫人鐵青着臉摔門而走。過了會兒,寧國公才從裡面緩緩踱步而出,面上倒是並沒有暴怒之色,更多的更像是無奈。
“大公子呢?他去哪兒了,把人給我叫回來!”岑夫人氣沖沖地就到了後院,見岑賀章不在自己的院子裡,怒氣就燃燒得更旺盛了。
下人們見夫人如此,自然更是惶恐得很,但又不敢說公子去哪兒了,只得統統跪下,一副不敢啓齒的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能有別人說出來。
岑夫人見此,心頭明瞭,也不用他們再說什麼了,轉身就走,從東面的一個綠簾拱門穿了出去,很快就來到一個偏院。
“公子,江家小姐要是知道了我們的事,會不會不高興啊?”岑夫人尚未轉過拐角,就聽到裡頭傳來那個讓她厭惡無比的女人的聲音。
其實岑賀章多少也有點愧疚,不過別的女子反正不在他心上,所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聽他說道:“她若是不高興,大可前來退婚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她。”
“公子你真好……”嘉梨聽得心頭都要泛出蜜來了,可她剛要再撒撒嬌,就見小丫鬟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見岑夫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好你個賤婢,上次放過了你,你不但不收斂,反倒愈加猖狂起來了!”岑夫人一進來,就看到嘉梨倚在岑賀章身上,兩人親暱的樣子簡直刺眼極了,她二話不說,上前拉起嘉梨就要擡手掌摑。
岑賀章當然不能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受此委屈,立刻就護住她求情道:“求母親饒了嘉梨,是兒子要來找她的,她剛纔還勸兒子別來,是兒子忍不住思念,硬要往他這裡跑的。”
“你這個不爭氣的孽障!”岑夫人氣怒攻心,巴掌陡然就轉了方向,硬生生落在了岑賀章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完,就連岑夫人自己都愣了,她把兒子養這麼大,還真的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手,這回是真的氣極了!但她也不後悔,或許,這一巴掌早就該打了,若是她管教嚴格一點,或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母親,兒子甘願受罰,只要您別傷害嘉梨。”岑賀章半邊臉紅腫,低下頭,跪了下去,默默道。
“公子!你何必如此,奴家不過是個賤婢,到底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您如此心疼。”嘉梨啜泣着去撫他的臉,說完又抓住岑夫人的裙襬,哀求道,“夫人若是有怒氣,儘管對着奴婢來,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千萬不要爲難公子。”
“不,嘉梨,是我要跟你在一起的,你要是受了傷害,比我自己受傷還要疼一百倍,一千倍。”岑賀章那焦急的樣子,仿似面對絕世珍寶。
看着面前相互疼惜的兩人,岑夫人控制不住的全身顫抖,她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對着嘉梨道:“當然是你的錯!”說着,她就想要一腳狠狠踢過去,但看到兒子的眼神,感覺只要她這一腳踢下去了,他就能過來拼命似的。
岑夫人最終沒有動手,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但她不希望真的讓兒子恨她。這個賤婢,已經完全把章兒的心籠住了,聽他們說的話就無比刺耳,好像她纔是最關心章兒的人,她這個當孃親的,反倒成了惡人。
“你先出去。”岑夫人用盡量平靜的口吻,對嘉梨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嘉梨一臉驚惶地看向岑賀章,怯怯道:“公子……”
“怎麼?本夫人要跟自己的兒子說說話,都要經過你這個賤婢的同意了嗎?出去!”岑夫人都快被她被逼瘋了,要不是還顧着最後一點所謂儀態,真是跟普通農婦沒什麼差別了。“嘉梨別怕,你先出去,母親有話對我說。”岑賀章開口勸慰道,嘉梨這才怯怯地離開了這裡。
“章兒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呀?當初給你說江家的小姐,你也是同意了的,後來看你們相處得也很不錯,可你爲何今日又說出這樣的話來?”沒了外人在場,母子倆終於能平心靜氣地說幾句真心話了。
岑賀章苦笑了一下,雖然他和江陌染是見過幾面,確實也覺得對方還不錯,但哪裡就談得上相處呢,總共都沒說上幾句話,又怎麼能跟朝夕相處的嘉梨相提並論?
“母親,我和嘉梨的事兒,您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原本我是打定主意非嘉梨不娶的,就是看您和父親萬萬不肯點頭,所以我才同意娶別家的小姐,您也是答應了我的,只要我娶了正室,就納嘉梨爲妾。”
“沒錯!這事我是早就知道,現在就是恨我自己,沒有早早了結了那個賤婢!如今讓她如此給我們府上抹黑,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寧國公府上下都已經成爲全京城的笑柄了!”
“母親!您答應兒子納了嘉梨的!”岑賀章再次強調道。
“我說的是等你把人給娶回來後!”岑夫人拍案而起,說着越發冷笑起來,“何況,我還真不知道,本夫人的兒子竟然已經有這麼大本事了,都快要有自己的兒子了!”
說到這個,岑賀章還是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母親賞下的蕪子湯,嘉梨每天都在喝,按說不會有這樣的意外才是,可真發生了,兒子也實在不忍心讓她把孩子打了,那畢竟是咱們岑家的血脈啊!”
“堂堂寧國公府的血脈,高貴純淨,豈能允許一個賤婢的血來玷污!”
岑夫人當年多年,關於嘉梨有子一事,其中有什麼貓膩,她又怎能猜不到,可事已至此,她竟無力地發現,自己百般手段,竟然拿這個賤婢一點辦法都沒有。
“母親您別說了,不管怎樣,嘉梨和她肚子裡的都是我的人,我一定會保護他們的,還請母親成全。”岑賀章也有些心冷。
岑夫人剛強的面容終於軟了下去,眼角不禁流出淚來,哽咽道:“之前給你說過那麼多位千金,你都不要,我們也十分尊重你了,一直順着你。對於江家小姐,你之所以答應得那麼快,其實是看她性子溫順好欺負吧?這樣的主母娶回來,自然不會讓那賤婢受了委屈。”
岑賀章默默地低着頭,不說話,顯然是心思都被岑夫人給說中了。
“我和你父親知道很難讓你改變主意,所以只要你肯娶了江小姐,其他也就隨你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這個時候讓別人知道了你們的事,現在鬧得滿城風雨,你讓江家怎麼想?”
“母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岑賀章這才意識到,母親前兩天雖然生氣,可也沒再衝他發火,可爲何今天又會突然暴怒地衝進來?
“如你所願,江家小姐不嫁了,江大人夫婦剛剛還在這裡,就是來退婚帖!”岑夫人狠狠地掐着手中的絲帕,又怒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