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提出這樣的辦法來,葉綰莀篤定錦鯉已死去,絕無可能再復活,就贊成了。但她慌亂之下,卻完全忽略了,綰翎又怎會做這“無用功”?
“姐姐,您這話可就說差了,我提出這辦法,可不是爲了找出誰是不祥之人,而是爲了替姐姐證實清白,表明姐姐並非不祥之人。”綰翎這話說得繞口,卻讓大家都聽明白了。
錦鯉已死,又怎麼可能會復活,葉二小姐這麼做,分明是故意提出這個辦法,想要爲堂姐撇清嫌疑呢。可那莀小姐卻處處往壞處想,開口閉口還是在說,爲了找出誰纔是真正的不祥者。
葉綰莀眼看自己苦心經營的“柔弱純良白花”形象,就要岌岌可危,她連忙改口道:“是,妹妹說得極是,那咱們就開始吧,由諸位夫人和小姐們作證。不如,就妹妹請先?”
“還是姐姐先吧。”綰翎笑着推讓,不過這時葉綰莀急着給自己挽回形象,當然要表現出一副大度模樣了。
“還是妹妹先吧。”葉綰莀堅決不肯。
綰翎看了一眼湖面上的錦鯉,有片枯死的荷葉似乎在湖風的吹拂下動了動,根莖處是一抹鮮豔的色彩。
“那我就先離開一會兒,還請大家好好看看,錦鯉活了沒有。”綰翎抿脣而笑,便走了開去。
雖然所有人都認爲錦鯉是不可能復活的,但從綰翎離開後,衆人還是不自覺地看向了湖面。大約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漂浮在水面上的錦鯉還是一動不動。
就有人說道:“如此看來,錦鯉之死跟二小姐無關呢。”這個結果是早就預料到的,其實人們心裡都清楚,這並不能證明什麼,不過無緣無故的,他們也不想跟葉府作對,反正是面子人情,何必多計較。
“那就把二小姐請回來吧。”姜月靈吩咐道,綰翎回來後,自然就輪到葉綰莀離開了。
“姐姐,一會兒有了消息,就會有下人去通知你的。”綰翎在她身後說道。
葉綰莀突然有不安襲上心頭,就停了下來,對身邊的芳草道:“芳草,就不勞煩妹妹了,你留下看看情況,沒有問題再來叫我。”
“是,小姐。”芳草當然知道,小姐讓她留下,是爲了讓她監視二小姐,防止有人做手腳的。雖然她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了,二小姐再厲害,難道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可主僕倆都料錯了,綰翎還真就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葉綰莀前腳剛走,在場所有人都揉起眼睛來,幾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湖面上本已死去的錦鯉,漸漸動了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芳草是驚訝得最厲害的,那些毒藥是小姐專門去外面花高價買來的,無色無味,就算是被二小姐發現了,可藥已經下了,她也沒辦法吧?那又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幕呢?
“這可怎麼回事?難道堂姐真是……”綰翎驚訝之下脫口而出,又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着湖中的錦鯉,漸漸都活轉過來,甚至還有的躍到了水面上,掉下去時擊落了朵朵水花,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的死亡氣息。那位黃夫人是最激動的,平時她因爲迷信沒少被人笑話,現在錦鯉復活一事,似乎幫她證實了世間的確是有神怪奇事的。她第一個就道:“這還用說嗎?大家都是看着的,那莀小姐一離開,這些錦鯉就活了,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金氏立刻跳了出來,嚷道:“能說明什麼呀?誰知道這些魚又什麼毛病!沒準剛剛它們就是睡着了,現在正好醒了,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話可就說得十分牽強了,而且金氏那樣子又粗魯無禮,黃夫人冷笑起來,“呵,金夫人說得可真真是好笑,就沒見錦鯉會突然集體休眠的,還是飄在湖面上翻着肚皮睡覺。”
綰翎站出來打圓場道:“妹妹的婚禮儀式快開始了,這錦鯉的事啊,咱們還是先不管了。”
金氏卻胡攪蠻纏道:“不行,若是如此,我家莀兒的不祥之名不就落下了?芳草,你去把小姐請回來,若是莀兒回來後,那些魚又死了,那就證明她真真是不祥!”
芳草猶豫了一下,被金氏怒瞪了一眼,連忙一溜小跑着離開去請葉綰莀。
“嬸嬸,我看,還是不要了吧。”綰翎有些爲難地勸說道,眼角卻暗暗瞥了木蘭一眼,木蘭得到示意,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金氏見她這樣,得意道:“作甚不要?只要綰莀回來,這些魚還活着,那就跟她沒關係了!”她還就不信了,這湖裡是鬧鬼了,幾條破魚而已,還能想死就死,想活就活?
“妹妹,聽說錦鯉們都醒過來了?”葉綰莀在路上已經聽芳草說了剛纔的事,震驚過後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回來時一臉高興的笑容,“這些魚兒倒也淘氣,想是打了個盹兒嚇唬我們呢,現在陽光好了,它們就又都醒了。”
衆人的表情就有些怪異,葉綰莀不知道,剛纔金氏也推說是錦鯉睡着了,被黃夫人好一頓奚落呢,她現在也這麼說,不但沒起到推脫作用,反而可笑得很。
但接下來得一幕,即便是再可笑,人們也笑不出來了——只見剛纔還活蹦亂跳的錦鯉,漸漸地又失去了生機,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死狀!
“這,這怎麼可能!”葉綰莀幾乎嚇得身子都軟了,幸好有芳草扶着,否則都要摔下去了。
“諸位夫人們,婚禮吉時快到了,咱們還是莫要在這湖邊吹風了,幾條魚罷了,管它們作甚。”就在衆人都幾乎呆滯的時候,姜月靈站出來道。
這回金氏和葉綰莀實在是找不出推脫的理由了,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聽姜月靈轉移話題,也顧不得了,只得跟着道:“是啊,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
其他夫人小姐們自然也不會緊緊揪着這事不放,表面上就都說着客套話打着哈哈就過去了,但綰翎絲毫不懷疑,只要她們一出葉府的門,有關葉綰莀不祥的傳言,就會立刻被散播出去。
“嘿,葉綰翎,你是怎麼做到的?”朱瑾故意走在綰翎身邊,有意無意地擋着她的道,慢慢兩人就落後了幾步,待衆人不注意,朱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到路邊,就悄聲問道。
綰翎皺了皺眉,見朱瑾一臉殷切,便也沒有發怒,反而好整以暇地反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方纔我一直盯着你,可沒看到你有做任何手腳。”朱瑾疑惑,想了想,突然又道,“對了,期間,你身邊的丫鬟離開過,但當時我沒多想,等我懷疑的時候,她就已經站回你身邊了。”
“那就等你想通的時候,再來跟我說吧。”綰翎笑了笑,“我妹妹的婚禮要開始了,你請自便。”
朱瑾知道,綰翎是不會把真相告訴她的了,就也不再繼續問下去,而是垂下手,暗自琢磨起來。
今天雖說是葉綰筠大婚的日子,但其實根本沒人把她當回事,賓客們不過是上門拍巡撫馬屁的,下人們巴不得這位蠻橫又不受寵的三小姐嫁出去,葉景城更是半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要真說有什麼人是真心高興的,除了繆延慶,大約也就是綰翎了,終於又爲葉府去了一禍害!
“小姐,剛纔我已經把您上回買的飾物,給三小姐送去添妝了。”木蘭提到葉綰筠那邊的情景,忍不住笑道,“三小姐現在還被綁在房間裡呢,不等拜堂,大約是不會放出來的了。”
綰翎看着前方的一株小秋菊,想到莊子裡面目全非的繆氏,“若是姨娘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吧。”再怎麼樣,面子還是要做的,不過是幾件首飾罷了。
要說觀禮,今天這婚禮還真是沒什麼好觀的,葉綰筠早已失去了和綰翎抗爭的能力,現在,她連做綰翎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在前院一片張燈結綵,在那一片虛假的喜慶之中,綰翎只去轉了一圈就回到了剪燭閣,倒是沒想到又會見到顏離。
“王爺今天怎麼回來,難不成是來喝喜酒的?”就在院子門口,顏離竟光明正大地斜斜倚靠在那裡,綰翎看到他後只略略頓了頓,倒並未太驚訝。
顏離其實剛從前院過來,見她身邊除了木蘭並無旁人,就問道:“怎麼不去看看,那可是你謀劃多日的結果。”
“既知道結果不就好了,其他還有什麼可多看的。”綰翎走上前兩步,奇道,“你可很少白日現身。”
“今天本王是光明正大,來給葉巡撫做面子的。”顏離伸出修長的食指,勾起綰翎鬢邊的流蘇步搖,戲謔地看着她道。
難怪今天會來這麼多人,大約是官員們多少得到了些消息,知道睿王殿下可能駕臨,又怎能不來呢?有了這尊大神在,哪裡還能低調得起來。
綰翎一撇頭,甩開他的手,問道:“上回你說皇上不足半月就會來錦州,既然是私訪,地方上也並未提前準備行宮,那皇上……會住在葉府?”
帝王們歷來都是戒心很重的,斷不會住在皇子的別館中,再加上葉景城似乎和當今皇上的關係有些不一般,所以綰翎纔會如此猜想。
“不出意外的話……”顏離剛說到這,一雙鳳眸瞬間眯了起來,猛地看向不遠處的一叢長青大黃楊,眼中就像有兩柄利劍似的直直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