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綰翎主動提出想要接管金氏的事情,葉景城沉吟了一下,看着女兒清亮的眸子,問道:“你爲何要管此事?”
“我若說想爲嬸嬸多做些事兒,爹爹您定然是不信的。”綰翎笑了笑,故意露出些許小女孩的調皮來。
果然,葉景城的表情也輕快起來,拉過綰翎慈愛道:“你嬸嬸……的確是有些不知禮數,但總歸還是你叔叔的遺孀,我們不能真不管她。”
“我知道,女兒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嗎?”綰翎嬌小的嘴脣微微翹了翹,“女兒只是覺得嬸嬸爲人狡詐,福伯雖然幫爹爹您打理庶務多年經驗豐富,但他爲人本分實誠,我擔心他會不小心中了某些人的計呢!”
“所以你想幫陳福一起監督這件事?”葉景城想了想,綰翎說的也有道理,雖然他倒不怕被金氏佔點金銀上的便宜,但若是因爲人心貪婪出了別的事,那就不好收場了。
綰翎點點頭道:“不錯,而且女兒也大了,也想幫爹爹做點事,正好藉此機會可以向福伯學習一下,有關庶務打理方面的經驗。”
想到面前這個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嫡女,說的也有道理,葉景城很快就答應了這件事,並親自叫管家陳福進來,交代他好好帶着二小姐。
“就有勞福伯了,等房子的事情有了消息,您告訴我一聲。”綰翎說得很客氣,福管家連道“不敢”。
過了幾天,綰翎終於研究出來姜月靈所中之毒,這是種能侵害女人生育系統的慢毒,但又不同於尋常的紅花、麝香之類的天然毒藥,而是由人爲地將多種不同的藥物按一定比例配置出來的。
具體裡面有哪些毒藥,她或許還能費些心思查出來,但要想知道每種藥物的比例就很難了,所以想配置解藥自然也就十分艱難了。可姜月靈已經中毒好多年了,繼續下去,怕是會嚴重影響到身體健康。
“母親,這是我給你做的香膏,冬天氣候乾燥,您多搽點兒,對皮膚好。”綰翎費了幾天功夫,才做了些能緩解毒性的藥出來,想辦法混合到香膏裡,送給姜月靈用。
姜月靈聞着味道很喜歡,就欣然收下了,等綰翎走的時候,蔡媽媽主動說要去送她。
“二小姐,昨天晚上,老奴發現古怪了,不知道會不會跟夫人中毒的事有關。”蔡媽媽看了看周圍沒別人,就悄悄對綰翎道,同時從袖子裡拿出了兩隻竹製的茶杯。
綰翎接過來,大概掃了一眼,兩隻都很普通的茶杯,她沒看出什麼異樣來,遂問道:“怎麼回事?”
“夫人喝茶多用竹杯,她最喜愛的一套茶具還是從孃家帶來的,一直放在書房裡用,這麼多年就沒換過。昨兒老爺不知從哪裡得來一套新的紫竹杯,送給了夫人,原先不覺得有問題,可剛用了老爺的茶杯,老奴就覺出問題來。”蔡媽媽眼神有些發暗,要不是綰翎交代她不能放過任何一些小細節,她可能連這個都還發現不了。
“接着說。”綰翎邊聽,邊細細地思考其中的蹊蹺。
蔡媽媽接着道:“用原來的竹杯泡茶,新杯子泡出來的顏色深,以前偶爾也用過其他杯子,但只以爲是用得久了,杯子內壁顏色本身加深了而已,可出了這件事,老奴就上了心了。特意讓人出去尋了同樣是用了很久的竹茶杯來泡相同的茶,可那茶色……”
如果那人是用茶杯浸泡毒藥,來達到害人的目的,倒的確是個足夠隱蔽的好辦法。綰翎把兩隻杯子都放好,對蔡媽媽道:“你且回去按兵不動,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我回去檢查一下看。”
回藥房後,綰翎仔細對比了兩隻杯子的不同,果然從其中一隻的內壁發現了那種毒。這人的心思還真是巧,也足夠毒。
竹子的材質很容易吸收藥物,但在將毒素釋放出來的時候卻會非常緩慢,而且因竹子本身有味道,就很好地掩蓋了毒藥本身的味道,再加上這慢毒服用後沒有明確的異樣反應,自然就很難發現了。
“這麼說來,夫人身邊有內奸?”蔡媽媽知道後,憤怒異常,“別叫我知道是哪個小賤蹄子,等我把她揪出來,我……“
“也不一定是有奸細。”綰翎讓她不用太激動,“竹杯用藥物蒸煮過後,毒素滲透進去,可以經久不消,用不着派個人定期冒險下毒。”
也就是說,兇手除了在一開始動完手腳後,可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他即便什麼都不做,姜月靈卻依舊每天都在不斷地攝入此毒。如此一來,也就更難找出真兇了。
蔡媽媽絞着手在原地踱了起來,強自按捺住焦躁,“那這杯子是不能用了,可這是夫人用了好些年的,意義不一般啊。”
“這個你放心,我可以用藥物把這竹杯裡的毒素清除掉,再通過同樣的蒸煮之法,將解毒之藥滲進去。如此一來,還可掩人耳目,否則,母親用了多年的杯子突然換了,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但我需要兩天的時間,蔡媽媽這就需要你想辦法了。”
“好好好,多謝二小姐了!”蔡媽媽連連道謝,“這個問題放在老奴身上,您的大恩大德,老奴先替夫人謝您了。”
“我現在還沒研製出解藥來,所用之藥只能緩解毒性蔓延,上次我送給母親的香膏,你記得督促她天天用,沒了再問我要。”綰翎把蔡媽媽送走後,就聽福管家求見。
陳福在廳裡恭恭敬敬地等着,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意思,對上茶的小丫鬟也以禮相待。
“福伯可是找到合適的房子了?”綰翎走進來,心中暗想,難怪此人能得父親器重這麼多年。
“小姐,老奴不敢當。”福管家趕忙站起來,先行過禮,纔回道:“此事說來也巧,隔壁的王員外聽說我們府正在找房子,他家有個遠房親戚在四喜衚衕,前一陣老家有長輩過世,就全家都搬了回去,以後也不打算回錦州了,現在正找買家想把房子脫手呢。”
“四喜衚衕,位置倒是挺好的。”綰翎點點頭,“想必福伯已經去看過了吧?”
“正是,那房子是前兩年才裝修好的,傢俱用物都俱全,院子裡的景觀佈局也都很精巧。”福管家說着,沉吟了一下,“看着倒是很好,就是大了點兒,是個四進的院子,地段又好,價格自然也就貴了些。”
綰翎拿着茶杯蓋輕輕瞥着水面上的浮沫,“聽福伯你這麼一說,那倒是處好房子,又是王員外家的親戚,也信得過,價格麼……”
“其實金夫人跟莀小姐兩人,也確實用不着這麼大的院子,老奴再找找吧,興許有更合適的。”福管家看着憨厚老實,心思可是通透得很。
“不,就它了。”綰翎放下茶盞,擡頭笑道,“價格高點也無妨,這個銀子,想必嬸嬸還拿得出來?”
福管家一愣,那個金氏,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莫說她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就算拿得出來又怎麼肯出呢?“小姐的意思是?”
綰翎笑盈盈道:“福伯,嬸嬸不是把田鋪產業都交由你打理了麼,雖然現在由於經營不善盈利狀況不佳,但我看過那些鋪子的位置,都很不錯,田地也都是良田,要租出去應當不難。”
“小姐的意思是,以租期換房價?”福管家遲疑道,“可如此一來,金夫人可就一分利都收不回來了,而且以這種方式來折換銀錢其實很不合算,一般人除非是急着用錢纔會這麼做。金夫人……她能答應嗎?”
“找房子住,難道還不算是要緊事兒?”綰翎笑着反問道,“至於……不是說三年一結麼,在首次結利前,就不用去打擾嬸嬸了,免得她勞心。”
福管家一驚,很快就反應過來,掩去眼中的震驚,低頭稱是,“二小姐說的極是,那我就遵照二小姐的意思,去跟王員外談了,如果沒有別的問題,就趁早定下了。”
接着兩人就一些細節問題,再討論了一下,關於爲金氏母女找房子這件事,基本就這麼定下了。
“四喜衚衕的?四進院子?”金氏一聽這兩點,臉上就笑開了花。四喜衚衕離葉府雖然不算很近,可也是在很繁華的地段,又是四進院子,不用想也知道價格肯定不便宜!
葉綰莀也很高興,但她想的就比較多一點,半開玩笑地說了句:“這月租金,怕是不低吧?”
“那哪能讓嬸嬸和姐姐出去租房子啊?自然是買下的了。”綰翎讓人把房契拿給金氏,“我去看過了,院子倒是還不錯,從前的主人也是官宦人家,就是離咱們府稍稍遠了些,不知嬸嬸可滿意否?要是覺着不好,那我再讓人去找找就是了。”
“馬馬虎虎將就吧,我也不難爲侄女兒了。”金氏一看到房契,眼睛都快發光了,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勉爲其難接受的樣子。
葉綰莀想接過房契看看,金氏摟在懷裡不肯放,跟摟着天大的寶貝似的,就恨不得晚上抱着睡覺了。
“既然如此,那嬸嬸就擇日搬過去吧。”綰翎看着這對母女貪婪而興奮的嘴臉,笑容越發溫婉起來,“只是若要再添置傢俱或裝修的話,府裡怕是不能再出銀兩了,畢竟爹爹爲官清廉,也沒有那麼多銀子可以花銷呢。”
金氏此刻沉浸在天大的喜興中,聽到這話雖然有些不太爽,不過倒也沒有太表現出來,畢竟相比起房子的大頭來說,這些只是小錢。
天氣越來越冷,漸漸已是初冬將至,走出茗香苑,木蘭立刻幫綰翎把狢子大氅給披上,輕輕的話語中帶着諷笑:“小姐,那對母女果然以爲,房子是咱們出錢買的呢。”
“就讓她們以爲好了,我可是什麼都沒說。”綰翎的小臉被裹在一圈狢子毛裡,更顯瑩潤剔透,“對了,妹妹的傷該好差不多了吧,也是時候了……那繆延慶如今表現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