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隨意輕鬆地笑了笑,但心中疑惑的漣漪卻揮之不去,姜月靈體內怎麼會帶毒呢?而且是那種很難查出來的慢毒,只是簡單的把脈根本無法判斷她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中此毒大概有七八年之久了。
“母親您就不要想太多了,府裡現在難得清清靜靜的,多休息就是了,若是忙不過來,就讓人去叫我。”綰翎站起來告辭,又看了一眼繆雪,“雪姑娘也是個懂事的,偶爾找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可以啊。”
繆雪一聽,這是在擡舉自己啊,馬上道謝,並連連保證:“奴婢一定爲夫人排憂解難。”
兩人很快離開了靈越樓,看綰翎好似有心事,繆雪很知趣地獨自走了。而綰翎對於剛纔得發現,確實是非常不解。
七八年前,那時大概正好是姜月靈從妾升爲夫人的時候。若說是繆氏做的,她沒必要下這種慢性毒藥,而且粗略查看下來,這毒似乎並不會要人性命,只是會傷害人的某部分機體,如果是繆氏想要奪取夫人之位,這個不符合邏輯。
但除了繆氏,這府裡還會有誰呢?此人的動機是什麼?如果是衝着“夫人”這個身份去的,那薛芷淳生前有沒有也被下過毒呢?
“蔡媽媽,你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這件事我只跟你講,希望你能爲我保密。”趁着姜月靈中午休息的時候,綰翎讓人悄悄把蔡媽媽請了過來。
蔡媽媽是姜月靈孃家帶來的老人,從小照顧她到現在的,忠心絕對可靠,看到綰翎這麼鄭重其事,再加上午爲姜月靈把脈的事,她也覺出些許不對來,這會兒忙點頭,並急着問道:“二小姐是不是知道身,有需要老奴的還請吩咐。”
綰翎就把那件事告訴了她,並解釋道:“一方面,我擔心母親知道後情緒不佳會影響治療,另一方面也是怕打草驚蛇,你是照顧母親飲食起居的,爲人又可靠,我這才告訴了你,希望蔡媽媽你以後多注意着點。”
“怎麼可能?大小姐中毒了,她自己怎麼會不……”蔡媽媽第一反應竟然是不相信,說到這裡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轉而憤恨道,“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竟然心思歹毒至此,也怪老奴不夠細緻,竟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給夫人下毒,還下了這麼久!”
蔡媽媽很快的神情變化並沒有逃過綰翎的眼睛,按說除非是懂醫術的人,否則一般人中慢毒自己未必能發現,這很正常,爲何蔡媽媽會這麼驚訝。
“蔡媽媽也不必自責,此人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自然是手段極爲隱秘的,你回去後暗中仔細查查看,那人到底是用什麼辦法下的手。”綰翎不露聲色道。
其實下毒手段還只是一方面,更讓她驚訝的是,以她如今在醫藥方面的研究,居然都沒有發現姜月靈身體帶毒的事情。而且即便是把脈過後,她一時還無法判斷是什麼毒。看來,那人在毒術方面的造詣非常高深。
蔡媽媽一臉凝重地回去了,不過出了剪燭閣的門,很快就恢復了臉色,手中拿着一包花草茶,被人看見了,只笑呵呵道:“二小姐孝敬夫人調理身子的香茶。”
此事怕是不簡單,繆氏已經被趕到了鄉下的田莊裡,而薛芷淳和很多老人都已經不在了,這麼多年前就開始的事情,要查清楚沒那麼容易。至於姜月靈到底身中何毒,也還需要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能檢查出來。
過了幾天,葉景城終於從祠堂裡出來了,當天晚上去了靈越樓,夫妻倆經過一番徹夜長談,終於解開了多年來的心結。第二天,明顯可以看出姜月靈眼下的烏青,但精神卻很好,心裡的鬱結打開了,自然一切都會好起來。
“剛纔竣遙跟我說起,三皇子快要回京了,而振威將軍府的老夫人正逢七十大壽,振威將軍就打算請三皇子去爲老婦人祝壽,同時亦是爲三皇子踐行。”姜月靈說起話來,少了許多以往的鬱氣。
綰翎並不關心這些,不過還是回道:“想必以三皇子的仁慈溫厚,必定是不會拒絕這錦上添花、兩相得宜之事。”
姜月靈點點頭:“不錯,這樣也好,既然是朱府辦壽,那從名義上來講並非是三皇子請宴了。而朱將軍一向還算低調,想必不會請太多官員,到時咱們也樂得輕鬆。”
“就算朱府請得人少,可爹爹到底是遼寧巡撫,一省大員,怕是躲不過吧。”綰翎笑着道,姜月靈倒和她一樣,都不喜那些應酬之事。
姜月靈笑着搖了搖頭,“這倒也是,你沒準還能躲個懶,我怕是就不行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當朱府的帖子來的時候,上面不但指明瞭要請綰翎過去,更奇怪的是,在宴請名單裡,還有着葉綰莀的名字。
葉綰莀知道後可是高興壞了,當天就和金氏一起,去錦衣閣買了好幾身衣服。這回她們可是下了大手筆了,不過只要想到宴會上會有皇子,和很多達官貴人,頓時就覺得這點投資不算什麼了。
只是,等到要去朱府的那天早上,金氏讓葉綰莀把那支金簪戴上,葉綰莀又吱吱嗚嗚地推脫道:“金簪不太配女兒的氣質,會不會有點俗氣……”
還沒等她說完,金氏就一個巴掌扇過來了,不過考慮到馬上要去見皇子,葉綰莀這張臉還是很要緊的,金氏就擰住了她的胳膊,罵道:“這麼多銀子給你打的,上回你說要在葉府的人面前裝可憐也就算了,這回又說什麼俗氣!你打扮得這麼寒磣出去不嫌丟人啊?還想勾搭皇子?俗氣?你早怎麼不覺得俗氣呢?”
葉綰莀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金氏平時隨便做點什麼都嫌累,唯獨在擰她打她的時候,手勁大得不行。她連連認錯,“娘,我錯了,我錯了……”
“知道錯了,還不快把簪子拿出來戴上!”金氏這才稍稍消了氣。
葉綰莀見實在是瞞不過了,只好將上次把金簪當了還錢給綰翎的事說了出來,金氏頓時跳了起來,這回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到她臉上,大罵:“你個蠢貨,什麼都沒撈到也就算了,居然還把金簪給當了?!”
“夫人,夫人您息怒……”兩人身邊的丫鬟紛紛來勸,不過葉府裡原本的下人們則都站的遠遠的,看着這對母女的笑話,眼中全是鄙視。
而此刻,在剪燭閣裡,卻同樣不平靜。
“小姐最喜歡的就是這羊脂茉莉小簪了,配上胭脂給您梳的垂雲髻,真是又秀氣又端莊,好看極了。”木蘭誇讚到,在她眼裡,小姐永遠都是最美的。
岫凝取下牆上掛着的妝緞狐肷褶子大氅,幫綰翎披上,也笑着道:“小姐這還沒怎麼打扮呢,真要好好裝扮起來,那絕對力壓羣芳,讓其他小姐們都沒臉面跟咱們小姐站在一起。”
“好了,你們幾個玩笑也就罷了,可別口無遮攔。”綰翎對着銅鏡,自己檢查了一遍,就要出門,又對幾個丫頭交代了兩句。
“小姐,岫凝她們都是有分寸的,怎麼也是您親手調教出來的嘛。”木蘭扶着綰翎上了馬車,笑着道。剛說完,才發現綰翎的暖手爐沒拿,她忙道,“小姐,您先在車裡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其實綰翎覺得沒什麼必要,不過既然那丫頭擔心,就隨她去了。等過了一會兒,看木蘭還沒回來,她就從馬車上下來,在外面站站。車伕爲了避嫌,站得遠遠的。
“你這賤人,害我娘被趕到鄉下田莊裡去,我今天一定要爲我娘報仇!”綰翎剛發現地上有一株小花長得很有意思,想要彎腰看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尖利的叫罵,緊跟着就有人猛撲過來帶起的勁風。
她本能地往旁邊躲去,沒想到手臂還是被葉綰筠抓住了,拉扯之下,兩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還好邊上就是一塊柔軟的草坪,並不很痛,但不知道葉綰筠發了什麼瘋,突然變得悍猛無比。
“葉綰筠,你幹什麼?”綰翎用力抓住對方的雙手,阻止她攻擊自己。
葉綰筠目露兇光,面目猙獰,完全不加掩飾其痛恨,手上邊用力邊罵道:“我現在不受爹爹疼愛,孃親還被趕到了田莊裡,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這一切都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和娘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三小姐,您可別亂來啊,要是老爺知道了……”車伕嚇壞了,可扭打在一起的是兩位小姐,他一個男僕哪裡敢動手,只能在一邊急得團團轉。
葉綰筠根本就不理她,突然手下一鬆,綰翎剛想鬆口氣,卻見她迅速地拔下了頭上的銀簪,尖利的簪子頭在陽光下發出銳利的光芒,她獰笑着就要往綰翎臉上劃去!
兩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很快就引起了院子裡下人們的注意,可見到這一幕的衆人都被驚呆了,根本就束手無策。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木蘭從門裡使用輕功闖了過來,她揮手就要打向葉綰筠。
以綰翎的力量幾乎就要抵抗不住了,看到木蘭過來她鬆了口氣,不過餘光之處,卻掃到有個玄色的身影正走過來。她飛快地朝木蘭使了個眼色,同時手上一鬆,讓葉綰筠的手狠狠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