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離放下酒杯,突然眸光一凜,如冷劍般的眼神,猛地朝女賓區直射而去!
在這道冰冷的目光下,衆女眷全身一寒,不知這位爺又是怎麼了,紛紛在心裡擔心,不會是自己惹到這瘟神了吧?
卻聽顏離突然“哈哈”一笑,大聲道:“今天在座的小姐們都甚是美麗,難怪皇兄來得這麼早,原是‘美’不勝收的緣故啊!”
衆人均面色一變,心中道,果真是如傳言那般,這位還真是狂妄口無遮攔。這話說得可真是輕浮,但奇怪的是,看睿王的眼睛裡,偏偏又看不到一絲半點的輕浮,更多的則是如冰山一般的寒冷,即便是在大笑,也全無一絲笑意。
他說這個話,似乎並不是在對女眷們無禮,倒發而更像是針對三皇子,暗指她貪戀美色。但再看三皇子,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來,仍舊微微含着笑,溫和道:“六弟多日不見,還是這麼幽默。”
幽默?只見旁人眼中都閃過懷疑的神色,這是幽默嘛!還有人隱隱有些慶幸之意,幸好這位冷麪王爺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只有綰翎察覺到了,方纔顏離眼中的深意。
他那飛快一掃而過的眼神,看似不經意,綰翎卻能感覺到是對自己而來的,就在那一瞬間,當真就如芒刺一般,幾乎要射入她的心口!
顏離自然地收回眼神,慵懶地靠在椅子上,一手轉着手中的酒杯,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扶手,涼薄的脣微微抿着,眼中帶着似笑非笑的色澤,不再說什麼。
只是心裡還想着剛纔,他還沒走進來時,遠遠看到的那一幕,那個小女人的眼神,竟然在顏慕麒臉上停了那麼久!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對,真想好好懲罰她一番!
睿王顏離出現的這一幕,就短短一會兒時間,卻成功地打破了花園裡的平靜,比之前三皇子以及其他幾位貴公子駕臨的時候,還要引人注目的多。現在他不說話了,可下面的賓客們卻私底下悄悄議論起來。
尤其是振威將軍府的朱瑾,此刻就坐在綰翎不遠處,那低低的一聲輕呼,帶着滿滿的崇拜,直接灌入她的耳朵。“這位就是讓突厥賊子們聞風喪膽的睿王嗎?”
“小姐,你不覺得這位爺……很,很可怕嗎?”有小丫鬟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壓得極低地悄悄說道。
朱瑾不滿地輕聲叱道:“你懂什麼?好男兒就當如此,你看他剛纔騎着紅馬疾馳而來的場景,簡直就是天底下最瀟灑不羈的英雄豪傑!”話語裡的仰慕之情根本不加以掩飾,說罷又瞟了一眼男賓客區的左下首位置,語氣裡有了明顯的不屑,“不像某些人,不是整天窩在內宅,就是尋花問柳,真是男人中的敗類!”
想不到還會有人這麼不怕死地看上顏離?綰翎在心裡輕哧一聲,但隱隱又覺得好像是應該的。不過聽着朱瑾的話,她倒是對那個“男人中的敗類”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往那個方向看去。
只見是一個面白瘦削的年輕男子,身着硃色長袍,偏生他那有些佝僂的身子根本就撐不起來,頭上還戴着紫金冠玉,把一頭並不算很順滑的頭髮梳起,就像個猥瑣版的寶玉。
看得綰翎差點就笑出來,實在不是她以貌取人,着實是此人與其他人的差距過大。今天來的不說個個是俊俏貴公子麼,也大多是相貌齊整人士。顏離、三皇子等人就不說了,就說坐在這“假寶玉”邊上的那位,雖穿着普通,並不出挑,但也器宇軒昂,英姿出衆,吸引了不少女子的注目。
視線再往右移,倒是見到張熟面孔,卻是曾與綰翎有過一面之緣的岑賀章。當時她救了楊璇昭之後,並未留下姓名就離開了,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見面。不過既然是楊璇昭的表哥,那他的身份也就自然清楚了,堂堂寧國公的長子,陪同三皇子來此爲皇上祈福,倒也很正常。
岑賀章今天剛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綰翎了,小小的身影即便是坐在一衆女眷之中,也絲毫掩蓋不了她身上那奪目的氣質。只見她上身着一件胭脂色雲綢半臂,下身是月華撒花襦裙,梳着個雙垂髻,翠色的水滴形簪子很是新奇亮麗。
此刻,見綰翎的目光終於移到了自己身上,岑賀章嘴角一揚,端起酒杯示意。綰翎見此,也微微點了點頭作爲迴應,清淺的笑容既符合禮儀又帶着一絲絲疏離。岑賀章難免有些失落,不過並未表現出來,轉過頭去接着與身邊的公子閒聊。
這個女人,一開始盯着老三看也就算了,先在居然還和別的男人眉目傳情!顏離握着酒杯的五指突然收緊,骨節處隱隱有些發白,眼中的寒意更盛。
“三皇子殿下真是純孝,不遠千里來到錦州,爲聖上祈福,今日我韓府有幸爲三皇子舉辦筵席,邀到諸位的到來,真是榮幸之至!”這時,韓少霖作爲主人站了出來,手舉着酒杯對着上首道,“讓我們爲聖上,爲三皇子,共同舉杯!”
附和着韓少霖的話,在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手舉酒杯,口中整齊劃一地說着祝禱之詞,敬酒完畢,一飲而盡。
宴會,這就算是正式開始了。男人們自然是像衆星拱月般圍繞在三皇子身邊,畢竟誰都知道,這位皇子,將來繼承大統的機會可是極大的,現在能搭上這條線的話,也許未來就飛黃騰達了。
要是沒能擠到三皇子身邊的,也有些人去討好顏離,無奈這位爺實在是太冷傲了。別人對他笑得春光燦爛,可他永遠都是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對於那些討好的人,甚至還露出一些鄙夷之色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他這樣,其他官員們也只能尷尬一笑,轉而去跟其他人攀關係了。心中均是腹誹不已,還真把自己當舉世無雙的戰神了,再能打,又怎麼樣,誰都知道皇上是絕對不會立他爲儲君的!
綰翎在另一邊看到這番情景,心中卻是另有想法,這真的是他的真面目嗎?年紀輕輕就征戰沙場,令敵軍聞風喪膽,這樣一個天才將領,又是天潢貴胄,縱是再少年老成、天性冷傲,也不該如此不近人情吧?
年輕皇子,手握重兵,若是再像三皇子那樣,有好的名聲,廣受讚譽,與衆朝廷重臣結交往來……怕是,離死也就不遠了。綰翎遠遠看着顏離的眼神,就有些沉鬱下來。
如此,除了三皇子身邊,反倒是岑賀章附近有不少意欲結交的人們。而女賓區這邊,除了綰翎和姜月靈幾個,同樣是熱鬧非凡,而葉綰筠也是長袖善舞,葉景菡很是看不慣,卻也懶得管她。
那些夫人們趁此機會,同樣要爲自己編織關係網,尤其是一些有女兒的,更是有意培養她們融入上層的名媛圈。還有的甚至悄悄打量起了對面的年輕男子,在心裡盤算着是否能作爲女婿備選……
“睿王殿下!小女子朱瑾敬您一杯!”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突然有一道清越響亮的女聲突然響起,讓宴會現場迅速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那站出來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竟然這麼大膽!
而那聲“睿王殿下”也讓衆人一驚,似乎纔想起來,這位六皇子是本朝唯一一位被封爲王爺的皇子,纔是今天在現場人士中地位最高的人!即便是三皇子也在其下,而爲了拍三皇子的馬屁,幾乎所有人都有意忽略了這一點。
等到現場突然寂靜,顏離好像纔剛剛意識到異常之處,緩緩地擡起半眯着的眼睛,只見前方站着一名身姿高挑的女子,正雙目灼灼地望着他。
慵懶的姿態,面無表情的樣子,非常明白地告訴衆人,睿王對這個上來獻殷勤的女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甚至沒有正眼看一眼朱瑾!
“許夫人,那不是你家的大小姐嗎?”
綰翎聽到身後傳來幾句竊竊私語,那是剛纔朱瑾原本坐着的位置。
“唉,她母親病了,我也不好管教。”另有一女人嘆着氣,無奈道,明確表示,今天的事,她是不會管的。
綰翎微呻,在錦州姓朱的高官,也就是振威將軍府了,朱將軍已有嫡妻,不久之後又娶了位平妻許氏,大約就是剛纔說話的那位了,而朱瑾則是頭位朱夫人所生。不要說管她了,許氏怕是巴不得她出醜呢!
要說這朱瑾也是明眸皓齒、身姿窈窕纖細,又因性格張揚,全身透着一股明媚的感覺,比起普通的弱質閨秀,她有着十分鮮活的美麗。此刻,只見她微微揚着下巴,絲毫不懼地站在陽光下,定定地看着顏離,美麗勇敢,隱隱散發着倔強、不服輸的傲氣。
顏離原本正要開口,讓朱瑾走開,眼神一轉,看到綰翎的表情,頓時,他心中怒意升騰。有女人對他獻殷勤,她竟然還在走神,還帶着讚賞的眼神在欣賞那女人的相貌!
於是,他原本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這樣:“朱姑娘客氣了,本王,先乾爲敬!”說着,揚起手中的酒杯,寬袖一擋,豪氣地一飲而盡,喝完了還把空空的酒杯對着衆人展示了一下,看着朱瑾笑道,“朱姑娘,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