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突然出現的紅色煙霧,突然出現的紅袍人影,看似火熱的場景,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驚駭感。
無聲無息的風雲變測,讓此番景象出現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鬼側而又詭異陰寒。
葉子沐似完全沒有察覺,又或者是完全不在意一般,仍是一動不動的躺着,靜靜的賞着夜空中的明月。
煙霧中,隱隱約約出現的人影隨着煙霧慢慢消散化無,逐漸變得清晰可見。
不多時,紅色煙霧徹底消失,屋頂上亦憑空出現了一個紅袍男子。
只見此人一襲妖豔拖地紅袍,脖子後有着高高撐豎起的衣領,領子上是用金絲繡出的詭異圖案,凜凜威勢,三尺拖地紅袍宛若一道長長的瀑布流,繾綣飄逸,傾瀉而下。
這人有着一張令人爲之驚歎的妖媚容顏。
他堅硬剛毅的五官中帶着比女人還柔美的輪廓線條,肌膚纖白如美玉,柔嫩光滑,吹彈可破,宛若嫋嫋霧色中出現的白精靈,無論近觀遠觀,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此刻,紅袍男子迎風而立,寬大的袍擺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單手優雅地屈起,置於腹部,是有一股天外飛仙的妖嬈姿態。
紅袍男子擡頭仰望天上的明月,一雙灼灼發亮的桃花眼,悠遠而又深邃,輕嘆感慨了一聲:“這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十五年了……你,是不是該回該要回的地方去了?”
紅袍男子最後一句話,飽含了一股耐人尋味的深意。
躺在屋頂上的葉子沐紋絲不動,一雙盯着夜空的澄澈眼眸卻在聽了紅袍男子最後的話,自然而然的輕閉起來,像是睡着了一樣,無聲無息。
半晌沒有聽到葉子沐的動靜,紅袍男子目光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捧在手心疼護的那小丫頭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可靠的好歸宿,無須你再去時時保護了,我說你怎麼就一根筋,不好好爲自己的以後想想呢?”
紅袍男子的聲音清淡寡味,卻剛中帶嬌,綿柔如絲,聽起來的字裡行間裡還帶着絲絲輕嘆聲和無奈的味道。
紅袍男子口中的小丫頭是誰,葉子沐自然知道,今生能讓他疼愛寵護的只有慕梓靈……那個總愛和他擡槓鬥嘴的小丫頭。
葉子沐還是默不作聲,但此刻他已經支身坐了起來,長袖袍下的手緊緊握着一個紫寶石扳指。
回去就有以後了?
葉子沐心中不屑冷笑。
此刻他面色始終如常,卻手上握着的力道幾乎將扳指捏碎,決心堅毅。
紅袍男子一點不介意葉子沐置若罔聞的態度,但他知道葉子沐此刻的姿態,已經表示他成功被擾了心,已經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於是,紅袍男子聲音幽幽綿綿,繼續旁敲側擊:“我可是聽你那婢女說了,那日你爲了尋小丫頭,不惜引動血祭,給如今的身體帶來了嚴重後果,你應該清楚血祭會帶來的極端後果,容是一顆小小精元丹也無法將你身體所缺失的精元完全恢復,如今只有回那裡去——”
卻誰知道,這一次紅袍男子的話還沒說完,直接被葉子沐打斷。
銀色月光下,銀色的蝴蝶面具被染上的一層更爲光潔的神秘色調,葉子沐眯了眯眼,忽然站起身。
葉子沐突然起身的大動作,帶着一股凜凜罡風,頓時將紅袍男子噼裡啪啦的話硬生生扼殺回肚子裡。
隨後,葉子沐隨性地擺了下袖袍,語氣帶着一絲不耐和揶揄:“行了,我的身體如何與你無關,我要不要回那地方,也與你無關,別逮着機會就來我這裡鹹吃蘿蔔淡操心,有那閒心,你不防去花樓走走。”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紅袍男子似乎十分不滿葉子沐的態度,斥聲道:“別忘了我可長你一輪,你就不懂基本的客氣和禮貌?”
“對你客氣?對你禮貌?”葉子沐斜睨了紅袍男子一眼,重複反問,繼而又當斷高冷的一句話:“行啊……那我的事,你就少管,管多了,我也不會領你的情。”
“你!”葉子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絲毫沒有情面可言,紅袍男子似乎被氣得不清,他冷哼一聲:“哼,我才懶得管你,若不是看在你是我——”
紅袍男子的話又一次沒能說完,葉子沐又將他打斷。
“還有……”葉子沐扭頭,輕瞟了紅袍男子一眼,邪魅地勾起紅脣,含笑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譏誚:“我說你這姓孃的,如果我估摸的不錯的話,在回不回那鬼地方的事上,我們兩個理當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有什麼底氣來要我撒手回去?你怎麼不回去?再且說了,不論那丫頭找的依靠如何,我就願意無怨無悔護她到底了,你管不了,更管不着!”
葉子沐執着強硬而又字字珠璣的言語,讓紅袍男子爲之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完全沒了葉子沐的身影。
再看,葉子沐的身影已經在高高的屋檐上,轉瞬就縱身躍下,消失不見。
“同是天涯淪落人……”紅袍男子輕呵一聲,捏起蘭花指,慢條斯理地捋着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嘴裡喃喃自問:“不該是同在天涯淪落,就爲那丫頭嗎?”
回答他的是夜裡一片寂靜無聲。
屋頂上流動的空氣似乎靜默停止了半晌。
忽然,似是又察覺出葉子沐剛剛的話哪裡不對,紅袍男子氣憤地輕跺了下腳,衝着葉子沐早已消失的方向,朗聲卻壓着最低聲線氣吼道:“你個混蛋小子,告訴你多少次了,我不姓娘!我姓李,不,我是姓黎,姓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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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沐從屋頂離開後,並沒有走遠。
在他走到半路時,一個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少主!”這名黑衣少女正是那日爲葉子沐尋得精元丹,亦是剛剛紅袍男子口中的婢女。
葉子沐冷冷地瞟了黑衣少女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打算離開。
然而……
黑衣少女連忙上前,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少主,再過兩日就是月圓之夜,而且是中秋月圓日,您的身體如果再不治療,怕是……”
剛剛被煩,現在又來一個,葉子沐皺皺眉,拿着摺扇在掌心敲着,語氣不善:“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又或者是你準備易主了?”
不用這一個兩個煩人的提醒,葉子沐自然很清楚中秋月圓對他此刻的身體情況來說,於其他月圓之日有之不同了。
中秋月圓和其他月圓時間,對身體的受損會加倍。
不過,縱是再無所畏懼,葉子沐也不可能會傻傻去折磨自己的身體。
他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爲中秋月圓之日是血祭的最利害,亦會是血祭的剋星。
何謂剋星?便是兩者水火不容,適者生存。
血祭屬極端,就必須以極端法子來治癒,只是這種極端的險沒人敢去冒罷了。
不過,葉子沐可不這麼認爲。
他早就已經估算好時間,待到月圓籠罩之際再來吸收精元丹。
此法風險雖大,重則物極必反,但成則事半功倍,最關鍵是有慕梓靈給的靈孕水,再之後閉關三個月就能將血祭留下的後遺症根治到底。
而此刻,黑衣少女似乎不明白葉子沐的話,一臉茫然地擡頭。
再當接觸到葉子沐毫無溫度的雙眸,黑衣少女身體一縮,連忙又低下了頭。
葉子沐冷冷哼道:“如果你的嘴管不好,喜歡找人說道,不防趁現在找去你主子拿針線縫上。”
黑衣少女頓時明白過來,心中一驚:“奴婢不敢!”
黑衣少女自然知道葉子沐口中的主子是誰。
葉子沐不止一次對她說過,她的主子不是他,而是慕梓靈,她一生一世要效忠的人。
“行了,無關你主子的事,就別再過來煩我。”葉子沐懶得再理她,丟下這話,直接走人。
見狀,黑衣少女多嘴了一句:“少主,那邊又有消息傳來,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又是回去……
葉子沐忽然頓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
只見他幽幽轉身,如電的目光猶似秋風掃落葉地掃了黑衣少女一眼,頓時讓她閉了嘴。
以前從沒想過回去,之前生死一線間也沒想過扣動扳指,現在一句話就想讓他回去?
——想都別想!
活在當下,逍遙自在纔是他想要的,指不定以後小靈兒那丫頭帶出一堆小娃娃同他玩樂呢。
想到這裡,葉子沐尤爲納悶了。
那小丫頭嫁人也有一年多了,肚皮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看來他還得找個機會,給他們來個無與倫比的助攻……
不顧身後黑衣少女的追問,葉子沐一邊走着,一邊頭痛地用摺扇敲敲腦袋,若有所思。
黑衣少女被支走,葉子沐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衝着暗處一個地方瞟了一眼,然後他走到一顆大榕樹旁,飛身跳了上去。
很快,葉子沐單手就支着腦袋,斜躺在枝幹上,狀似在閉眼小憩,一動不動。
不多時,葉子沐剛剛瞟的那個方向,一個女子款款走了出來,走到了榕樹下,擡頭看着樹上閉目養神的葉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