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靈將手中的野兔支在枝架上,做狀對掌掃了兩下手,然後纔不緊不慢地就着屁股坐着的石頭轉身。
此刻,她一臉平靜無波,卻微微挑眉望向那個正高高站在鐘乳石上,居高臨下,用冷眼瞪着她的人。
“若要算來,我都救了你兩次性命,怎麼就換來你這態度呢?”慕梓靈淡淡的聲音,似帶着一絲興味,似又無奈,卻眼底閃着冷冷的光芒。
青凌並不外呼慕梓靈說的什麼態度,她只單單聽到了‘就了你兩次性命’。
“你救了我兩次?”青凌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很不解,怎麼是兩次?她也就受傷過一次呀!
慕梓靈雙手環胸,嘴角勾着似笑非笑,卻但笑不語。
她是知恩圖報,但卻不是施恩必索報的人。
現在說這個話,不過就是看不慣這姑娘一醒來就對她這個救命恩人一再的傲氣使然,所以點到爲止就是了。
見慕梓靈不說話,青凌神色微閃,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盯着她靈看,想要看清她。
但是,因爲慕梓靈此刻是背對着火堆而坐,逆着光,連帶青凌的視線都跟着閃光,依舊看不清她的容貌。
卻慕梓靈身後的金黃色火光,打在她周身嬌小的輪廓上,勾勒出一層淺柔的金光,看起來有些神秘感。
慕梓靈沒開口,青凌亦沒再問。
一個大大方方的任由其看,一個微縮着瞳孔,卻怎麼都看不清。
然而,一時間,青凌的視線變得有些恍惚,她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從這層金光之中,她看出了她周身散發出來的一種渾然天成的超然氣質。
醫術超然,氣質亦超然!
由此可見,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青凌看着這樣的慕梓靈,讓她看得晃神,但晃不過一瞬間,她就冷不丁地反應過來了。
師父說過,越是不簡單的人,越危險!一定要遠離!
所以,她就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更沒有探究的必要了,青凌心中微凜,轉念間就打定了主意。
只見下一秒,她想都不想,直接一個高彈跳,瀟灑地跳下了鐘乳石。
慕梓靈本以爲她會走過來,就算不追根究底的問情況,就算不報恩,怎麼着也說一句道謝話吧?
卻誰知道,青凌再沒多問一句,更沒心走過去看清救她的人,頭也不回地衝着洞外走了。
這人……就這麼走了???
身後的慕梓靈看着她如此瀟灑肆意的一舉一動,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豐富了,簡直愣得不能再愣!
好吧,見過沒禮貌的,沒見過這麼沒禮貌。
而且,這個姑娘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傲氣更甚!
見過傲的,沒見過這麼傲的。
若是小恩就算了,但是那可是救命之恩啊……唉!
幸好這個人不是她本意救的,不然,她的內心又該不平衡了。
慕梓靈不由分說地搖了搖頭,簡直是無語了。
不過,說實話,這姑娘直傲的性子似乎一點都讓人討厭不起來,可卻看起來也讓人軟不下來呀!
這其中的矛盾重重,實在是耐人尋味啊。
慕梓靈愣神不過三秒鐘時間,下意識地側過頭,盯着那個昂首挺胸大步直走的背影,然後從嘴裡輕嗤了一聲,懶得再去計較什麼。
要說來,若不是葉子沐他們,她本來就不想多管閒事去救人的,既然救了,自然也不求回報了。
所以現在,她還算稱心稱意的照顧了三天的麻煩就這麼走了,她直接樂得自在,不是嗎?
沒再去看那姑娘傲然離去的背影,慕梓靈轉過身拿起烤得香噴噴的野兔,然後豪氣地撕開一條油滋滋的大後腿。
肥溜溜的兔腿看着熱氣騰騰,聞着香味誘人,簡直誘'惑得人直流口水。
“嗯~~~”慕梓靈將兔腿湊在鼻子前,深吸一口氣,回味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攢一句:“真香啊!”
然後,她輕輕吹了幾口涼氣,將熱氣散去後,張大嘴巴,一口要衝着兔腿咬下去。
可是卻還沒咬下去,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咕咕叫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並不清晰。
一時間,慕梓靈幾不可見地晃了晃腦袋,以爲是幻聽,沒在意,再次張大嘴巴。
然而——
“咕……咕咕……”
“咕咕……”
這一下,聲音如此的清晰,又近在耳邊,似乎接連不斷了。
此刻,就算眼前的兔肉再香,再誘人,但一陣陣咕咕叫的聲音就像揮之不去的噪音似的,慕梓靈再咬得下去那就有鬼了。
況且,她已經清楚的感受到身側有一道濃黑的陰影擋了她一半的光線了。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她更能清楚地感受到頭頂上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盯着她看,不,確切的說是盯着她手中肥溜油滋的兔腿看。
慕梓靈緩緩閉上僵住的嘴巴,側過腦袋,視線由下往上看去——
先是一雙素樸的繡花靴,再是一身的粉藍色素裝,最後是一張清秀卻帶着一雙與此刻臉不相符的眼睛。
那一雙眼睛很清亮,卻如鷹隼般銳利,十分灼熱,一眨不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中依舊還冒着熱氣的兔腿,似要望眼欲穿了。
這個姑娘不是很傲氣地甩手走了嗎?
現在又回來,還這麼盯着她此刻最心愛的兔腿到底幾個意思?
慕梓靈額上突突突地冒出三條黑線。
青凌除了視線灼熱,卻看上去還是一臉傲然,背脊挺得直直的。
只有腦袋微微低着,眼簾微微垂着,就這麼盯着看,一聲不吭,一動不動,沒有一點點示意,亦沒有一點點垂涎欲滴的模樣。
慕梓靈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神看上去似乎很不解。
但是,這個姑娘灼熱的目光說明了一切,她怎會不明白?
所以此刻只有天知道,慕梓靈內心真的是無比鬱悶,無比糾結的一個了。
眼看就要到嘴的兔肉,真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人家又沒伸手要,要是自己會錯意,大方分人家一點,等下人家不領情甩手扔掉,那她豈不是好心又被當成驢肝肺了?
要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烤的香兔子,若是被扔掉,那她會胃痛的,所以這是決不允許的。
可要是不分吧,被人家說吝嗇不要緊,她一點都不介意,但是被這樣的視線一直灼熱盯着,叫她怎麼吃得下去?
糾結了再糾結,躊躇了再躊躇。
最後,慕梓靈倏地轉了個方向,無視掉那個發熱的視線,硬着頭皮,狠狠地咬上了那個兔腿。
“滋溜——”
慕梓靈咬下了一塊兔肉,含在嘴裡,卻一點都香不起來,如含着一塊堅不可摧的硬石,怎麼都嚼不下去。
因爲,與她咬下兔肉的同時。
那一陣陣咕咕叫的聲音,狀似魔音穿耳,一直環繞在她耳邊,不斷地叫囂着。
然而,那一道灼灼發燙的視線,阻礙她咀嚼一口更甚!
慕梓靈咬在嘴裡的兔肉,想不嚼直接咽,卻簡直如鯁在喉,實難下嚥呀!
此刻,最納悶的就屬慕梓靈了。
明明是她自抓自烤的野兔,現在被這姑娘如此盯着,她怎麼覺得自己是可惡搶人食物的那個?
爲了自己能津津有味的吃上一頓……慕梓靈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吐掉口中怎麼都咽不下去的肉。
然後,她揚起腦袋,然後用下巴點了點一旁剩下的烤野兔,示意那個還死死盯着自己手中兔肉的姑娘,嘴裡卻看似隨意無奈的說了一句:“剩下的那些我都吃不完,怎麼辦?看來又要浪費掉了。”
其實她不過也才撕了一隻兔腿,剩下的還有很多。
不過,介於這個姑娘的肚子叫成那樣了,她最能理解那種‘痛苦’,所以就再默默無聞的大方一次了。
她是示意了,卻也沒說直接給她。
再不濟,也不會造成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了。
所以,這姑娘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慕梓靈心中早已盤算好了。
青凌聞聲,收回了灼灼的目光,將視線落到了那隻烤野兔上,很淡定地走過去,坐到慕梓靈對面。
師父說不簡單的人要遠離,但她知道,跟誰過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又回來了。
“浪費可恥!”青凌一本正經地說着,很不客氣的拿起野兔,又十分心安理得的說了一句正義的話:“愛惜糧食才光榮,所以本姑娘僅代表光榮,消滅掉它。”
“……”慕梓靈嘴角抽了抽。
好心沒被當驢肝,但是被人罵可恥了呀!
這還得了?
最讓人不能忍的是,這人有眼不識泰山的,罵了人,還不忘捎帶誇自己的。
慕梓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回問了一句:“我就說說而已,這還沒要浪費掉呢?你如此要代表光榮,難道就不知道還有一句話叫拿人手短嗎?”
“你……”青凌張開嘴要咬的動作頓了下,掀開眼簾瞪嚮慕梓靈,卻纔吐了一個音,剩下的話直接卡在喉嚨裡,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因爲——
之前因爲光線的原因看不清楚,剛剛又因爲被香噴噴的野兔肉吸引了過去,沒空看這個不簡單的人。
但是現在……
青凌清清楚楚地看清慕梓靈的面容了。
這張臉,很漂亮,十分的漂亮,簡直漂亮到無可挑剔的地步。
這一張精美絕倫的臉,她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