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恰恰是遲若雨最不想提起的,一提起就會想到洛非凡跟楊寒說出的那番話,可是她已經站在這兒了,如果想繼續呆在a市,她就必須面對!“關於這件事情,我不知道洛先生是怎麼想的,我當時也是出於維護自己還有徐家還有恩泰集團的名聲而已。關於這件事情,我想跟各位道個歉。”
“既然這樣,你仙子爲什麼又要承認?難道是因爲恩泰集團將你踢出了局,徐家也把你趕了出來,所以無所顧忌了嗎?”另一個記者很毒舌地問道。
“這位朋友,我想請你注意一下措辭。我是自願離開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換做是你,你還有臉待下去嗎?我是生意人,我知道對於一個企業而言,利益意味着什麼,所以我纔會主動離開恩泰,離開徐家。我現在之所以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只是想坦誠地面對大衆,我錯誤也好,無辜也好,着都交由你們去評判,而我自己只負責說出實情,我這樣坦蕩地面對大家,也請大家能真實地記錄我的話語,拜託了。”遲若雨當着衆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的舉動再次讓一衆記者不知所措,他們都是被罵慣了的人,瞬間受到這樣的囑託,還是很不習慣的。
一時間,這些記者都沒能再提出疑問,而遲若雨滿意地看着這樣的效果,不急不慢地說出了關於大學四年,與洛非凡所有的點點滴滴。“各位,我說出這番話並不是想針對誰,只是想還原一段真實的過往。畢竟洛先生現在有個幸福的家庭,我不想看到他的太太也會受到牽連。誰都有難以啓齒的過往,可是誰也都有追求幸福快樂的權利。我之所以想隱瞞過去,也是不想它爲我的未來帶來任何影響,現在我已經全說出來了,心裡已經輕鬆很多,再次謝謝各位給我這個機會。”
“那遲小姐有沒有想過爆料這些的人是誰?而且您的母親也因此……您不會懷恨在心嗎?”遲若雨真摯的言語讓這些記者感受到了來自於她的坦誠,他們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別人敬他們一尺,他們還別人一丈,就這麼簡單而已。
遲若雨低下頭,是觸及到了傷心事吧,畢竟媽媽才過世,屍骨未寒。“我媽媽,的確是意外失足跌下樓梯,所以纔會……我不想恨誰,只是想讓這些事情真正過去,變成歷史。人不應該活在過去不是嗎?這就跟你們做新聞是一樣的,過時了的新聞誰會看?所以,希望各位朋友們,就此罷手吧,就當是尊重一下因爲這件事而無辜受牽連的母親。”
第二天,董楠看着報紙上,佔了大幅版面的遲若雨致歉的消息,他滿意地笑了,他果然沒看錯人。
遲若雨正式成爲成峰的設計總監了,職位與她在恩泰時的相似,都是主攻品牌設計方面。這個消息她沒告訴任何人,在正式上班的前一天,她抱着媽媽的骨灰盒回了濱江,媽媽生前沒能看到爸爸最後一眼,那麼逝後,就讓她安心地隨着爸爸去吧。
“爸,媽。你們安心睡吧,等女兒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一定下來陪你們,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遲若雨靠在爸媽的合墓前,白菊帶着些許苦澀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裡。
回去之後,她將房子,車子全賣了,然後將全部所得捐給了濱江市的一個孤兒院,看到那些孩子歡呼雀躍的模樣,遲若雨很滿足,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樣。她終究是比這些孩子幸福的,人生的前二十年,爸爸疼媽媽愛,好歹也嘗過幸福的滋味,可這些孩子自打上下來就是註定孤獨的,他們得看人臉色過活,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被一戶好人家收養,說上正常小孩都有的生活。
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孤獨患者,從現在起,遲若雨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遲若雨知道,現在的她還一無所有,要想報仇,她必須有足夠的底氣。她的第一步,就是先充實自己。
同樣的a市,只是她不再是她,身邊沒有洛非凡,沒有徐均卓,沒有可以談笑風生的朋友,她就只有自己而已,冷了,蹲下來抱抱自己,累了,蹲下來抱抱自己。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這具單薄的身體。
她換了號碼,換了地址,甚至讓董楠封鎖了她進成峰工作的消息,在故人的世界裡,她消失了,這次連徐均卓也找不到她。
第一天上班時,看着自己的手下質疑,不屑的目光,她無所畏懼地說道:“你們可以嫉妒,可以懷疑,但是,我能站在這兒理所當然地指揮你們,這已經是我能力比你們強的最好證明了。從今往後,我不希望任何人講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私下裡,你可以說我壞話,也可以跟我做朋友,但是工作上,你們除了認真負責,還是認真負責。”
她記得很早之前看過一句話,一個人,一旦無所畏,便可無所謂。她已經沒有了可以供人掐住的軟肋,她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不用理會任何人的猜疑,她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新住址在一座不起眼的有些歷史了的老公寓裡,她的房間靠近過道的那邊有一扇落地窗,很多人都不會選擇這一間,因爲太不安全,可是遲若雨一眼便挑中了它,就因爲那巨大的落地窗。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遲若雨就會端一杯咖啡坐在窗前靜靜欣賞着窗外。這裡雖是市中心,可是卻彷彿看不進塵世的喧囂,寧靜而致遠。住在這裡,讓遲若雨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徐均卓發了瘋一樣地尋找着遲若雨,當所有的報紙新聞都在稱讚遲若雨的敢愛敢恨,稱讚她的坦坦蕩蕩的時候,徐均卓發了瘋一樣地思念着她。而洛非凡看着報紙上,那個眉宇間彷彿有抹不去的憂傷的女子,心裡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這幾天,沒到夜晚遲若雨入睡的時候,她的耳邊總能聽到陣陣嘆息聲,這聲音好像就來自落地窗外,像是有人靠在那兒一樣。她不敢掀開窗簾去看到底是誰,每次問起房東太太的時候,她說她也不清楚,但是平時可以幫她提防點兒。可是除了會聽到嘆息聲,家裡再也沒發生什麼事情,漸漸地,這種嘆息聲會讓遲若雨安心起來,只要耳邊一傳來這樣的嘆息聲,她就會安然入睡。
遲若雨幾乎每天都會看到徐均卓焦急地想衝到成峰來,看看自己到底在不在這裡。一個集團的接班人,怎麼能這般不成體統?遲若雨站在遠處,皺起眉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徐均卓,她很像走過去,告訴徐均卓,自己很好,可是她不能,她怕自己一過去,自己好不容易堅硬的心又會變得柔軟。
這樣的情況直到董楠親口告訴徐均卓,他們這兒實在沒有遲若雨這個人,請他不要再來影響成峰員工的正常工作後,徐均卓纔沒再出現。
這天下班之後,遲若雨往車庫裡走去,身後突然衝出一個人將她緊緊擁住。遲若雨嚇得驚聲尖叫。
“若雨是我,徐均卓。”遲若雨驚訝地回過頭,眼前這個鬍子拉碴,面容憔悴的人還是那個陽光帥氣的徐均卓嗎?鼻子一酸,遲若雨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徐均卓從正面擁著她,多日來倉皇無助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他的若雨還在,還好好地生活着,他開心,真的很開心。“見到你,真好。”
“你來幹什麼!”遲若雨很想抱着他痛哭,可是,她只是狠狠地推開了他。
徐均卓錯愕地看着遲若雨,“爲什麼?”
遲若雨心一狠,冷冷地說道:“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好嗎?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一看到你們,只會讓我痛苦!我想過過清淨安寧的日子,所以拜託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徐均卓呆住了,他沒想到他自己也成了遲若雨最不見到的人之一,可是他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嗎?要說起來也只有那唯一一次與楊寒的合作吧?爲什麼遲若雨總是對他這麼殘忍,卻對洛非凡那麼寬容?
“若雨,我們別鬧了好不好?跟我回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徐均卓不死心地拉住遲若雨的手,像一個吵着要媽媽回家的孩子一般。
遲若雨猛地甩開,朝他怒吼道:“你們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你要是真爲我好,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要再跟你們有任何糾纏!”如果不狠下心來,往後只會是無止境的糾葛,徐均卓是遲若雨這輩子最虧欠的人,既然她還不了情,那就不要再欠下去!
徐均卓無力地垮下了肩,那雙寫滿了心碎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遲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