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想象中不同,學校的教學樓很新,一看就是剛落成沒幾年的新學校,操場和籃球場等設施也都很齊全,看到這些,葉姿才放心了些。
車子開進了校園,操場上的校長和教職人員立刻迎了上來,顯然是一直在等候着她。
“警察同志,您終於來了!快請進,快請進!”校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到她下了車激動得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孩子們都在等着您呢,您這邊請!”
葉姿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陣勢,她只好保持着微笑,在一大幫人的簇擁下走進了操場。
操場裡的站着整齊的隊列,幾百名小學生眼巴巴地望着他們進來的方向,一看到葉姿等人走進操場,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很顯然,這都是他們演練過多次的。
望着那些殷切天真的孩子,葉姿忽然覺得,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覺得自己的工作是這樣的有意義。
幸好今天她來了,如果她沒來,這些孩子會有多麼的失望啊。
她一到,活動就正式開始了,她代表市局做了講話,還應學生們的要求說了幾件真實的相關案例,孩子們聽得聚精會神,整個活動進行得非常成功。
即將結束的時候,她把車裡那些帶來的學習物品送給校長,校長顯得很意外,也很激動,立刻就安排教職員工把這些物品分發給學生們。
看着那些小臉上洋溢着驚喜的孩子們,葉姿再次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有時候對自己來說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別人看來卻像是久旱後的甘霖,有着莫大的幫助和非凡的意義。
在她離開之前,幾個孩子跑了過來,請她在剛剛發到的書本上籤個名,那架勢完全就是跟電視裡那些追星族學的。
葉姿臉上帶着微笑,耐心地給他們的本子上寫了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勉勵的句子,又交談了幾句,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看着孩子們雀躍離開的背影,她的心裡也感染到了他們的快樂。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幫助別人,快樂自己,她現在就能深刻感受到那種感覺。
目送着孩子離去,她剛要拉開車門,身後卻傳來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葉姿!”
她微微一怔,循聲望了過去。
校門外站着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很詭異的人。
之所以說她詭異,是因爲在京都四月溫暖的春天裡,這人卻從頭到腳都用包裹得嚴嚴實實,她穿着一身黑,臉上包着黑色的頭巾,連眼睛處都戴着一副碩大的黑色墨鏡,葉姿只有從她身體的特徵才能看出她是個女人。
她這副打扮讓葉姿想起了阿拉伯婦女,無論多熱的天都要包得密不透風,一寸皮膚都不能被外人看到。
在這種情形下,她根本看不出這個女人是誰,而那個聲音她只是覺得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儘管如此,她卻本能地感覺到這個女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敵意,即使隔着黑色的墨鏡,她依然能感受到對方那怨毒冰冷的目光。tqR1
她皺了皺眉頭,懷疑地望着那個女人:“你是誰?”
“我是誰?!”女人重複着她的話,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頭頂是燦爛的陽光,可是葉姿卻覺得那女人的笑聲如此刺耳,幾乎冰冷徹骨。
女人笑了一陣,冷不丁收住了笑聲,重新盯着葉姿。
“想知道我是誰?那就跟我走。”
葉姿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靠在車身上。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跟着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離開,可是在看到女人轉過身一瘸一拐地離開,還有那明顯僵直的手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難道是她!?
……
這是一家小小的茶樓,因爲位置不太好,生意顯得很冷清,這個時候也只有角落的那一桌有兩位客人。
服務員把泡好的普洱茶放在桌子上,懶洋洋地走了。
葉姿看着那個散發着熱氣的茶壺,沒有伸手,對面的女人也沒有動。
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們來到這兒,根本就不是爲了喝茶的。
即使進了茶樓,女人的墨鏡依然沒有摘下,葉姿順着她被黑絲巾包得嚴密的頭部往下看,看到她放在茶桌上的一雙手。那雙手依然很白皙,卻再沒了往日的嬌嫩,反而泛着一種病態的蒼白。
葉姿說不清此刻心裡是什麼滋味,她知道自己應該報警,或者通知元野,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
她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裡,感覺着對面那女人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自己的臉上,最後落在她微凸的小腹。
感覺到女人陡然升高的敵意,葉姿本能地護住了肚子。
深吸了口氣,她沉聲說道:“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敢來找我。”
她的話就像是一塊小石頭,一下子激起了女人壓抑的怨恨情緒。
“我爲什麼不敢來?”她尖叫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四下環顧了一圈,她生生壓低了聲音,語氣裡的憤恨卻絲毫未減,“姓葉的,你以爲我輸了嗎?你以爲我會害怕你?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藏起來,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葉姿抿了抿嘴脣,小臉上一片平靜。
“我沒這麼想過,確切地說,我從來都沒把你想得那麼重要。”
“你——”女人顯然是被她激怒了,噌地一下站起身來,蒼白的雙手緊握成拳,慘淡的肌膚下青筋暴露,“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你現在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你來這裡做慈善,當愛心天使,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光輝奪目?”
她一瘸一拐地繞過了桌子,走到葉姿的面前。
“你不是想當慈善大使嗎?你不覺得自己現在特別無恥,特別僞善嗎?”她一把扯下了墨鏡和頭巾,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着抖,“你看看我,我現在瘸了,這隻手連杯子都端不起來,醫生告訴我,這是因爲受傷後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所以纔會造成這樣的損傷,我永遠也好不了了!因爲我變成了這樣,連深愛我的人都離開了我……葉姿,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你還有臉在這兒做善事?你真夠不要臉的!”
葉姿蹙緊眉頭,冷冰冰地看着她。
“鍾雪宜,你以爲你這樣會讓我愧疚,讓我想要補償你嗎?”她噌地站起身,白皙的小臉冷若寒霜,貝齒間吐出的話語更是字字如刀,“你別天真了,你變成這樣,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鍾雪宜滿臉震驚,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是她罪有應得嗎?她明明只是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難道她錯了嗎?
不,她沒錯,她絕不認輸!就算是輸,她也不允許自己輸給葉姿!
昂起頭,她剛要破口大罵,卻看見葉姿已經把茶錢丟在桌子上,拎包往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她厲聲叫道,“葉姿,我絕不會輸給你的!”
聽到她淒厲的尖叫,葉姿果然停住了腳步。
她側過頭打量着鍾雪宜,冷冷地笑了。
“鍾雪宜,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拿什麼跟我爭?回家好好照照鏡子吧!”
她引以爲傲的美貌,能力,地位,什麼都沒有了,被她自己親手毀滅了。
葉姿不覺得自己是在落井下石,對於鍾雪宜這樣的女人,她覺得這麼對她已經是很仁慈的了。
沒料到她居然會變得這麼強硬,鍾雪宜只覺得天旋地轉,氣得兩眼發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臨走之前,葉姿又說了一段話。
“對了,鍾伯伯被停職了,你知道嗎?鍾伯母犯了心臟病,現在只能臥牀靜養。嵐珊辦了停學,還不得不跟男朋友分手,這一切都是因爲你!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關心過你的家人和朋友嗎?你想過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對他們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嗎?你根本就沒想過,鍾雪宜,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
說完這些,葉姿再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出了茶樓。
鍾雪宜被她的一連串話說得面無人色,順着桌沿滑倒在椅子上。
這些日子她一直與世隔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這些消息,更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她的家已經落到了這樣的田地。
她本以爲自己還可以藉着父親的力量東山再起,可是現在看來,她連最後一條路也斷了。
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嗎?還是她只是在騙自己?
這個念頭讓鍾雪宜一激靈,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前臺,一把抓起了櫃檯裡的電話。
她的手機早就被組織沒收了,想要打個電話都只能藉助旁人。
可是她的手還沒等碰到撥號鍵,旁邊就伸出一隻大手,不由分手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擡起頭,看到面前那個英俊卻冰冷的面容,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卓嶽,你放開我!”
卓嶽一把從她耳邊奪過話筒,毫不留情地將她拽出了茶樓,塞進了門外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