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下意識地貼緊了牆根,同時抽出了腰間的配槍。
“我是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向正在往臺階上衝的同事拼命打手勢,示意他們趕緊隱蔽起來,同時向裡頭大聲喊道,“請你們放下武器,不要做無謂的掙扎和犧牲……”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一發子彈打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話。
或許是沒想到外面喊話的是個女人,裡面的劫匪沒有繼續再開槍,而是衝她喊道:“你他媽進來,要不然老子就殺了她!”
隔着門與牆之間的縫隙,葉姿向裡面看去,等看清裡面的情形,她頓時心裡一沉。
銀行裡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兩名手持微衝的劫匪負責監視着他們,其餘的劫匪則分散在各個櫃檯前,手裡揮着槍,逼迫櫃員把所有的錢都遞出來。
而在大廳中央,負責斷後的那個劫匪則一手拿着手槍,一手拖着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黑洞洞的槍口就頂在女孩的太陽穴上。
在他腳下,一個身穿銀行員工制服的女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一動不動。
被挾制的小女孩顯然已經嚇壞了,一邊哭,一邊用微弱的聲音呼喚着地上那個生死不知的女人:“媽媽,媽媽救命……”
她尖利的哭鬧聲顯然讓劫匪很煩躁,他伸手掐住女孩纖細的脖子,厲聲恐嚇道:“再出聲,老子就打死你!”
看到這一幕,葉姿明白,剛剛開槍傷人的劫匪現在已經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他的威脅絕對不是開玩笑。這一點,從他剛纔只是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就開了槍,足可以說明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攥緊了手指,葉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大聲說道:“好,我進來,你不要傷害那個女孩!”
一邊說着,她一邊緩緩擡起那隻拿着手槍的手,將手槍遠遠丟在地上,證明自己已經沒有了武器,舉高雙手,慢慢走了出來。
看到她走了進來,正在櫃檯邊上裝錢的一個劫匪立刻舉起手槍對準了她。
銀行大廳裡鴉雀無聲,空氣似乎凝滯了,所有人包括劫匪都一動不動,只有葉姿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動着。
面對着劫匪黑洞洞的手槍,葉姿的心裡不可能一點兒都不害怕,此刻她脊背流着冷汗,小腿微微打着顫,腳步無比沉重,彷彿下一步都提不起力氣來邁出去。
現在她才知道,電影上演得那些見義勇爲挺身而出什麼的場景,在現實中能做到是多麼的不容易。
可是她心裡再害怕,也不能轉身就跑,更不能倒下。她只能拖着腳步,慢慢地走到劫匪面前。
“好了,就站在那兒,別動!”眼看着葉姿一步步靠近,劫匪忽然大聲喝止了她。
葉姿順從地停下了腳步,依然保持着雙手舉高的姿勢,此刻她離劫匪只有幾步遠,能清楚地看到小女孩慘白的臉上全是驚恐的淚水,還有幾滴她媽媽臨死前迸濺在她臉上的血跡。
看着女孩恐懼的樣子,葉姿心裡直髮緊。
儘量在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她企圖努力安撫女孩緊張的情緒:“小朋友,你別害怕,阿姨很快就會救你出去――”
“別他媽廢話!”劫匪厲聲打斷了她的話,同時把槍口狠狠地往女孩的腦袋處頂了頂,“閉上你那張嘴,別以爲你是警察,老子就怕了你!”
葉姿擡起眼睛看着他,竭力回憶着學校裡教授曾經講授過的談判技巧,這讓她稍稍放鬆了下來。
“你不用這麼緊張,你看,我只是一個女人,而且沒有攜帶武器,你完全可以放鬆一點兒,我們好好談談……”
“談個屁!你他媽趕緊給我閉嘴,老子沒工夫聽你瞎逼逼!”劫匪顯然毫無耐心,再次打斷了葉姿的話,同時提高了聲音衝着同夥罵道,“別他媽裝了,咱們被條子包圍了!”
他這句話非常有震懾力,那些劫匪立刻停止了摟錢的動作,手持武器呈扇形向這個手裡有人質的劫匪靠攏,很顯然,這個和葉姿對話的人就是他們的首領。
看着他們有條不紊的行動,即使知道自己已經被警察重重包圍仍然能保持不亂的隊形,葉姿的心情越發沉重。
擁有這樣冷靜強大的心理素質,這些人十有八九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這也說明,要說服他們將會有很大的難度。
葉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個小女孩的臉上,此時的女孩臉上毫無血色,嘴巴張得大大的,呼吸似乎很艱難,彷彿隨時隨地可能昏過去。
焦灼萬分的葉姿咬了咬牙,沉聲說道:“你放開那個孩子,我來做你的人質。”
聽到她的條件,劫匪頭子先是一愣,隨即神經質的大笑了起來。
“你!?你他媽以爲老子是傻子,讓一個警察來當人質?”
面對他毫不掩飾的蔑視,葉姿反而冷靜了下來。
“讓我做人質,對你有好處。”
似乎沒料到她竟然絲毫沒有被激怒,劫匪頭子顯得有些意外,下意識地問道:“什麼好處?”
葉姿揚了揚下巴,指向他鉗制下的小女孩,示意他低頭看看:“你看那個孩子,又驚又怕很有可能馬上就要昏倒,她才那麼小,要是暈倒了你要怎麼帶着她?要是她被你掐死了,那就更沒有利用價值了……”
聽到她頭頭是道的分析,劫匪頭子一愣,不知不覺地鬆了鬆手上的力度。
被捏着脖子半天的女孩終於能喘過氣來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緩過神來又哭了起來。
“還有,我是個警察,如果我成了你的人質,我那些隊友肯定會有所顧忌的。”在孩子哇哇的哭聲中,葉姿敏銳地察覺到劫匪頭子的不耐煩,趕緊再接再勵,“我比她更有價值。”
劫匪頭子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着葉姿,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建議。
在葉姿與劫匪面對面對峙的時候,外面的丁鵬等人也沒閒着。
一聽說劫匪的目標是金融街的中華銀行分理處,他就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的領導,現在,重案組,武警,還有雷霆等市公安系統的要人都趕到了現場,親自坐鎮指揮。
附近街道被封鎖,大廈裡的人員被全部疏散,平日裡熱熱鬧鬧的金融街此刻一個閒人都沒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中華銀行的大廳裡。
因爲裡面的羣衆太多,劫匪又個個手持武器,警方不能強攻,只能焦急地關注着裡面的情形。
雷霆一到現場,就被告知裡面的警察只有一個,那就是葉姿。
聽到這個名字,一向冷靜鎮定的他瞬間亂了方寸。
怎麼會是她?她怎麼會跑到現場去!?
現在追究這些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竭力不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儘可能地對現場進行布控。
命令狙擊手就位,搜查銀行其他的出入口,在現場佈置人手,正忙着,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雷霆!”
手不自覺地捏緊成拳,他深吸了口氣,才轉過身,面對着那張冷峻的臉龐。
“元野,你來了。”
他甚至沒有問別人爲什麼會把元野放進來,附近的街口都被嚴密封鎖了,誰把元野放進來的?可是他知道問了追究了也沒用,像元野這樣的身份,豈能是他那些手下敢攔的?或許,元野的身份就是一份特殊的通行證。tqR1
而元野顯然也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羣,他的眸底深邃如沉淵。
“葉姿呢?”
聽到他單刀直入的問題,雷霆下意識地抿緊了脣,卻沒有立刻回答。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怎麼偏偏就是這個時候,葉姿在銀行大廳裡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元野卻來找他要人。
他不用回答,元野已經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了答案。
“她……在裡面?”
冰封萬里般的俊臉底下似乎燃燒着熊熊的岩漿,此刻的元野就像一座即將爆發的冰火山,渾身上下充滿了令人畏縮的可怕力量。
他的聲音顯然在竭力控制着,卻仍然忍不住微微帶着顫音,一雙鷹隼般的墨眸更是牢牢地盯着雷霆,似乎在尋找着最後一絲希望。
第一次,雷霆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只是轉過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的動作,終於證實了元野的猜測。
很巧,他正好就在玖天證券,當看到街道上那騷亂的人羣,還有喊着開槍了搶銀行了之類的聲音,他就覺得心頭莫名地一陣發慌。
他第一時間抄起手機,給葉姿打了電話,提示關機。
給雷霆打電話,依然是關機。
給市局刑偵隊辦公室打電話,好半天才有人接聽,對方說所有的刑警都去金融街那邊支援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越發覺得心裡不踏實,索性下了樓,逆着逃跑的人潮衝到了中華銀行。
等到了現場,他卻沒有找到葉姿的身影,身邊的警察竊竊私語,說裡面有個警察的時候,他的心徹底提了起來。
而雷霆的反應,則最終證實了他那不祥的預感。
一想到葉姿就在裡面,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劫匪正面交鋒,元野根本保持不了半點兒理智。
一把奪過身邊一個警察手中的槍,他拔腿就往臺階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