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呈上去的瞬間,高高在上的主法官和兩位副手也開始交頭接耳,對着那張報告指指點點,似乎很難相信官司進行到了這一步,竟然有這樣的證物被呈上來。
而且,還是由被告律師遞交。
就在法庭上下一片竊竊私語的時候,沈牧南已經重新開始發問,對象是剛上庭的兩名證人。
照例的一番詢問對答之後,沈牧南的聲音頓了頓,問道:“證人,你可不可以指出,這庭上的被告和原告,哪一位是你的女兒?”
“啊!”全庭譁然。
蘇琉璃的眉頭深深地蹙在一起,看不出她現在的情緒到底如何。
法庭之上的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得到,自從兩個證人上庭的瞬間,這場官司開始變得詭異起來:原告打官司打的心不在焉,雖然最先提起訴訟,但是對結果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而被告也沒有全力反擊,似乎是兩人之間締結了某種協議,雙方的律師也是同樣,反而倒是旁觀席上的盛世總裁,十分強硬清晰的,非要將這場關係分出一個你輸我贏來!
證人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吞了一口唾沫之後,舉起的手,在衆人的注目下,不停的顫抖:“被、被告、顏倩。”
“啊?!”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你胡說!”被告席位上尖利的女聲打斷喧譁,顏倩雙手緊緊地抓住欄杆,一雙眼睛盯着證人,情緒激動:“我不認識你!你胡說!”
“被告,請安靜!”法官的小錘子落下,敲出的聲音落在蘇琉璃的心坎上,她瞬間扭頭去看白曉,眼神裡質問的神情。
厲傅曜到底是怎麼找到人的!
白曉聳了聳肩膀,他能找到的人,別人自然也會找到,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原以爲厲傅曜會悄無聲息的掩蓋那夫妻的存在,倒是沒有想到,原本是屬於蘇琉璃的證物,倒是被他提上了法庭。
“證人,原告和被告都表示自己自幼父母雙亡,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被告是你的女兒?”
證人之中,那男的膽子稍微大一些,說道:“我們一開始也以爲沒有奢望過顏家的小姐是我們的女兒,是厲先生找到我們,做了親子鑑定,醫院顯示出了結果,我們夫妻才知道……”
“法官閣下,您剛纔看的那一份,就是檢驗報告。”沈牧南適時地提醒。
“不是的!你說謊!傅曜,不是這樣的,傅曜?”顏倩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不知所措,平日裡僞裝良好的淑女形象,此時此刻被幾句話完全擊敗崩潰,尋救似的找到厲傅曜的視線的時候,她心底一片淒涼。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那個不惜欺騙其他女人的感情,也要爲她治好病的男人,那個承諾與她共度此生的男人,此時此刻,正將那雙平靜無瀾的眸子,靜靜地投射在那個卑賤的女人身上。
蘇琉璃……一定是蘇琉璃!
她怎麼這麼天真,竟然相信這個卑賤的女人的話,她本來就是回來報復她的,不是嗎?
她真傻……
“傅曜?”顏倩突然蒼然一笑,瞬間像是老是幾歲的樣子,嘴角輕輕的抽搐着顫抖:“你是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那糟老頭子和那老太婆其實是蘇琉璃的爸媽是不是?你別鬧了,我差點都以爲是真的……呵呵……”
“被告!肅靜!”
法官看了一眼顏倩,眼底下生起了一陣厭煩,繼續問道:“證人,被告自稱是父母早逝,那也就是說當初是你們拋棄被告,根據法律規定,拋棄幼兒……”
“法官閣下!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我們沒有辦法啊……”顏倩的父母一聽自己有罪,急忙從證人席上走了出來,着急的雙腿一曲,竟然跪在了地上。
“當初生下來是個女兒,婆婆不喜歡,我們只好送人,可是我們一般老百姓,也不認識什麼富貴之人,又有哪家人平白無故養得起一個丫頭啊,我們就只要把孩子放在孤兒院的門口……”
“夠了!你們住嘴!”銳利的聲音帶着崩潰難以自制的情緒,顏倩雙手指節捏得發灰髮青,雙眼瞪圓,眼裡的血絲浮現,她此時此刻的表情,與平常的淑女模樣截然不同,猙獰地像是個瘋子一般。
“你們說謊!我是孤兒!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我是顏家的小姐!我不認識你們!你們給我出去!出去!你們污衊我!滾!滾啊!”顏倩原本心底繃着的那根弦突然繃斷,整個人從被告席位上站起來,使勁地推着上了鎖齊腰的門,樣子淒厲而又恐怖。
法官一頭個兩個大,手裡的小錘子錘的呯呯響,“肅靜!肅靜!”
“倩倩,你真的是我們的女兒,醫院的報告都已經證實了……”那婦人到底是心疼女兒,只希望顏倩能夠儘快的接受現實。
“什麼報告!那是你們騙人用的!沒有什麼報告!!我是顏家的孫女!!我就是!我纔是!!我是!!!”兩個制服人員及時上前,按住顏倩的肩膀。
顏倩不肯,猶自掙扎着,淚水自眼角留個不停,聲嘶力竭的幾乎是哭喊出來,一張臉上早就已經妝容全毀,猙獰的面容上,淚水唰唰地往下流,她行動狠戾,但是心裡卻是一盤死灰,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怎麼樣……
她是顏家的孫女啊,她纔是啊,她以後是要嫁給傅曜的人啊……她怎麼能是被人拋棄的孤兒呢,她怎麼能是父母不要的女兒呢?她是因爲父母去世了,纔在孤兒院生活的啊!
傅曜呢?傅曜怎麼不幫她說話啊?
法庭之上,哭的哭,鬧的鬧,敲錘子的敲錘子,大聲制止的大聲制止,只是在另外兩個人的眼裡,這一切好像都成了背景,所有的動作被放緩放慢,無限的延伸在另外的空間裡。
厲傅曜靜靜地看着蘇琉璃。
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得那些背景裡的人和事物,都變得模糊,變得與他們隔着遙遠的距離。
他先說話,你捨不得做惡人,那我來做。
她小,厲先生過獎了,我哪裡是捨不得做,我巴不得看着你們吵的你死我活呢,只是沒有你神通廣大,找到證據而已。
他說,蘇琉璃你說謊。
她一笑,厲先生這你都知道。
他沒有做聲,半晌,他問,昨天晚上,我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她笑,哎呀,厲先生自己說的話都不記得,我哪裡知道。
他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能不騙我。
她冷哼一聲,笑意不善,我們很熟麼?
他挑眉,笑了,昨晚剛睡過,不熟嗎,小猴子?
蘇琉璃吼間一堵,目光泛冷,死死地盯着那男人,昨天晚上,那杯水,對他沒有起作用?
厲傅曜看到了她吃癟的表情,似乎十分滿意,收回了目光,恢復那副居高臨下睥睨萬物的表情,雙手插在口袋裡面,目光靜靜,彷彿此時此刻,庭上的所有爭吵哭喊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一樣。
他已經得到他想得到的。
蘇琉璃回過神來,正好聽見法官兩個字重重的落錘:“退庭!”
法院的大門一開,守候着的記者蜂擁地擠了上去,看見出來的一行人,微微只是怔了片刻,就急忙地將話筒遞了上去,身後攝影機扛着,擠在門口,不放過每個人。
“顏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滿臉的淚水?”
“顏小姐,官司結果如何,你和蘇琉璃,誰贏了官司?”
“顏小姐,你是顏家的孫女嗎?還是實際上蘇琉璃纔是?”
“顏小姐,麻煩你回答我們的問題……顏小姐?”
不知道從哪裡涌上來的人,硬生生的將緊密地圍着記者們,撕開一道豁口,幾個穿着黑色西裝帶着墨鏡的男人,攔住了記者們的鏡頭,其中一個身材壯實,皮膚黝黑的男人護着顏倩,在衆人的保護下,把她從記者的手中搶了過來,塞進車裡,飛快地開走。
眼見着其中一個當事人已經離開,記者們心中一緊,將剩下的人圍得更加的緊實,話題也不如先前委婉,尖銳的丟了出去。
“蘇琉璃,你贏了官司,和厲先生重歸就好,是否考慮過顏小姐的感受?”
“蘇琉璃,你是顏家的孫女,那麼你的女兒琉可可也會跟你一起會顏家嗎?據我們了,解琉可可並不是你和厲先生的孩子,請問是不是你和厲先生離婚之後,和其他的男人生的?”
“蘇琉璃,傳聞你的影星雷霄的關係非同一般,他會同意你和厲先生復婚嗎?”
“蘇琉璃……”
蘇琉璃在下庭之後,心思仍然有些恍惚,無法從剛纔和厲傅曜目交神會的對答之中反應過來,是她太低估了厲傅曜,以爲那杯水裡的藥量已經足夠。
門一開,閃光燈幾乎閃瞎了她的眼睛,她條件反射就往身後退,哪裡知道身後也是人,她一退,後面的人一推,整個人身體無法保持平衡,腳下的高跟鞋踉蹌一下,整個人被推搡地朝着前方撲倒過去。
“啊!”一聲驚呼不可抑制地呼出,蘇琉璃被擠出去撲向的方向,正是一個記者取掉了相機的鐵三腳架,上面突出一截,正好對準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