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琉璃站在休息室的門口,出去也不是,進來也不是。
出去吧,外面堵着一羣人。進去吧,厲傅曜雙腿交疊着擱在休息室內的沙發上,半躺着,一隻手枕在腦袋後面,眯着眼睛看她窘迫的樣子,似乎很是享受。
蘇琉璃在門邊走來走去,來回磨蹭了大約十多分鐘,隔着門聽見外面的議論聲音漸漸變大,越聽越是覺得煩躁,索性大步走向沙發邊上的厲傅曜,“你到底想怎麼樣!?”
厲傅曜斜睨她一眼,她生氣的樣子,像一頭小母獅子,惡狠狠地皺着眉頭,雙拳不自覺的握緊,擺出一副要和人決鬥的表情。
“我要是想怎麼樣,你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嗎?”淡淡地視線從蘇琉璃的身上掃過,他眸子裡面不帶任何的情色,但是蘇琉璃卻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被這男人用眼神扒光了一樣。
“你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要離間我和單海,我不知道,你這樣破壞別人的感情,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蘇琉璃冷靜下來,索性也不跟他講狠,既然是大家都是人類,那就用人類的方法來解決,她同他講道理,她萬萬不能因爲這男人的劣行,就把自己也降爲野獸的等級。
“別說的你跟那個男人之間有多麼深刻的感情一樣,據說所知,蘇琉璃,打你失憶開始,算上你被救起來的日子,你認識他也不過才大半個月吧,大半個月就跟我談感情,你憑什麼!”
“半個月的感情就不算是感情了嗎?厲傅曜,你別以爲全世界都跟你一樣,是頭冷血動物!”蘇琉璃額頭青筋直跳。
“我是冷血動物怎麼了,那也比某些人把所有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拋棄一雙兒女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要另尋他人嫁掉的強!”厲傅曜雙目冷光四射。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說的跟你好像記得起來我是誰一樣!!”蘇琉璃聲嘶力歇。
“至少我沒有像你這樣慌不擇路的找一個男人一樣,去迫不及待的找一個女人!!我沒有!!”厲傅曜吼起來,音量不比蘇琉璃的分貝小。
講道理還沒交談超過十句,蘇琉璃寧願挽起袖子跟這男人打一架,扶着胸口喘着粗氣,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了起來,都是面紅脖子粗。
蘇琉璃冷笑,點着下巴往後退,牙根咬緊,“是,我是答應了單海要嫁給他,那是因爲這半個月來,他片刻不離的照顧我,他憐惜我,我們兩個人自願在一起,不是有人拿槍指着腦門逼着我們在一起,我喜歡他,我愛他,我覺得他能夠給我安全感,讓我安穩的度過下半輩子,我憑什麼不嫁給他!”
“而你呢,人人都說你是我最愛的人,人人都覺得我應該站在你厲傅曜的身邊纔是最合理的,可是你給了我什麼,我失蹤的時候,你不管不問,我生死未卜的時候,你不理不睬,就連我站在你面前了,你都認不出我來。就算我們以前再愛的死去活來,那又有什麼用!你告訴我!有什麼用!”
厲傅曜雙目通紅,盯着在自己面前失控的女人,他腦袋裡面轟隆彷彿轟炸機呼嘯而過,他何嘗不想記得蘇琉璃到底誰,他何嘗又不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可是呢,他翻遍了所有的記憶,都無法從中找到有關這個女人的一絲一毫,這種感覺就好像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將她從他的記憶之中生生地割走。
他看不見傷口,但是卻知道那疼痛這一輩已經地印在了他的骨子裡,剔都剔不走!
“蘇琉璃。”他艱難的張開口,這輩子從未覺得說話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情:“假如我說,我能夠記得你,能夠記得我們曾經患難與共,你會不會……”
蘇琉璃幾乎害怕聽到後面的語句一樣,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嘴角拉出一個諷刺的苦笑,“好,你說你記得,那我問你,我們幾年幾月幾日結婚?”
“……”
“我們的孩子幾年幾月出生?”
“……”
“我們第一次吵架是因爲什麼事情?”
“……”
“我們幾時離婚?蘇安幾時身體好轉?”
“……”
“我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失去了記憶!?”
“……”
“你不是都記得嗎?你說話啊,說話啊!”蘇琉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嘶力竭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心中彷彿是千萬只螞蟻在吞噬着心臟,一寸一寸,一絲一絲。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你在地球的那端,我在地球的這端,我們遙遙相望。
而是,我們明明面對面,卻已經記不得彼此。
兩個人爭吵起來,幾乎失去理智,毫不留情的揭開對方的傷疤,往上面撒着鹽水,揉着沙子,不講對方逼到絕境,不肯鬆口。
這一次,蘇琉璃贏了。
可是她的心底卻高興不起來半分,心中彷彿被人挖了一個巨大的洞一樣,往裡面填進去任何東西,統統漏了出來,什麼也裝不下。
蘇琉璃轉身,走到衣櫃附近,打開櫃門,拿出隨便的包包,她在這裡耽誤這麼長的時間,看樣子一時半會也離不開,必須跟單海打一個電話,以免他擔心。
低頭翻遍了包包,也沒有看到那隻手機,蘇琉璃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好像隨手放在鏡子旁邊了,眼光投過去,鏡子旁邊的桌子上面,乾乾淨淨地,什麼都沒有。
皺了皺眉頭,不確定自己到底把手機丟到哪裡去了,蘇琉璃咬咬牙,重新走回到厲傅曜的身邊,伸出一隻手朝前平攤着,“把你的電話借給我用一下。”
厲傅曜擡頭看她一眼,見她表情認真,也不想再和她吵,掏出了電話遞給她。
蘇琉璃接過電話,低頭熟練的撥通了一串號碼,電話裡面傳來嘟嘟的提示音,她心中漸漸有了一些緊張,終於電話那端有人接通:“喂?”
“那個……單海嗎?我是蘇琉璃……”
單海聽見電話裡面小心翼翼的聲音,目光下垂,落在手中的另外一隻白色電話上,沉默了片刻,他淡淡地問道:“怎麼是用別人的電話打給我,我給你的手機呢?”
“唔……好像是剛纔不小心忘記放在哪裡了……”蘇琉璃小心的掩着話筒,一邊防備的盯着厲傅曜,眼神裡只差沒寫着“別出聲”三個字!
“嗯,你現在在哪裡?我來找你,顏爺爺已經回去了,我們差不多也該走了。”單海偏頭,目光穿透稀疏的人羣,目光落在休息室緊閉的上。
“啊……那個,我已經離開酒店了,剛纔剛好換了衣服,就和別人一起出來了,那個,單海,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外面逛一逛,自己會回去的。”蘇琉璃皺着眉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着平緩。
“你在哪裡逛,我過來陪你。”單海嘴角動了動,目光筆直,未曾從休息室門口離開。
“啊……”蘇琉璃愣住,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單海,今天突然會這樣緊追不捨。
單海垂下目光,靜靜將手中的另外一支電話翻了一個面,屏幕朝下,放在桌子上面,遞給酒店的服務員:“我開玩笑呢,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一點,我在家等你。”
“嗯嗯……”蘇琉璃還沒有點完頭,單海已經掛了電話。
他低頭看着手機上面來電顯示的“厲傅曜”三個清晰地大字,發出一聲諷刺的輕哼,把蘇琉璃的電話留在了酒店:“麻煩你們送到蘇小姐的手中,就說是被好心人拾到的。”
“好的,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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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琉璃和厲傅曜在酒店的休息室裡面,足足呆了三個小時,等到外面沒有任何的聲音之後,厲傅曜才起身,從裡面打開了會議室的門,坦然的穿過空蕩蕩的大廳,出了酒店。
蘇琉璃一出來,冷的渾身一個哆嗦。
“我開車過來了,送你回去。”厲傅曜把車從地下車庫駛了出來,停在蘇琉璃的身邊。
蘇琉璃遲疑着,抱着光溜溜的兩條胳膊,不說話。
厲傅曜冷哼一聲,“放心吧,剛纔我們兩個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三四個小時,我也沒把你怎麼樣,還不至於在這短短的三十分鐘車程裡,能把你怎麼。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強求,給你三十秒時間考慮。”
蘇琉璃擡頭四周望了望,這個點了,街上計程車很難攔下,站上凍一會兒,指不定明天早上起來,頭昏腦漲流鼻涕。
拉開車門鑽了進去,蘇琉璃坐在後座。
三十分鐘的路程,厲傅曜果然和他自己說的一樣,不僅沒有把蘇琉璃怎麼樣,就連一句簡單的交談都沒有。只是沒有開空調,叫蘇琉璃把後座上的一件西裝套上。
當然,蘇琉璃要是不肯穿,正在開車的厲傅曜,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他頂多開個天窗,冷風灌進來,蘇琉璃哆哆嗦嗦地乖乖穿上西裝。
一路再也沒有多餘的話,到達目的地,蘇琉璃下車,說了一聲謝謝,轉身就朝着公寓走過去。
“等等。”車內厲傅曜皺眉,突然出聲叫住了蘇琉璃,隔空指了指蘇琉璃身上的西裝,開口說道:“衣服,還給我。”